這個男人也許是世界上最孤獨的人了

是什麼定義了我們的一生？

如果你有一些突出的成績，你的人生履歷會漂亮的頭銜，「藝術家」、「企業家」或「北大畢業生」等關鍵詞填滿。

即使沒有以上的內容，但只要在節日團圓聚會中，有親人能在酒過三巡動情地提起你，「這是一位兢兢業業的好丈夫，好爸爸，」你依然會是一些人眼中的榜樣。

那如果沒有這些呢？不是每個人都能走上標準規劃的路途。如果有個人一生沒有成就，沒有朋友，一生未婚，沒有孩子。甚至沒有人來參加TA的葬禮。

這樣的人能值得被追憶嗎？

十多年前，一個叫Antti Sepp?nen的芬蘭導演在跳蚤市場上撿到了一箱子膠捲，是一個陌生人的遺物。

他買下膠捲，發現了數量多到難以置信的風景畫面。

他驚訝的是，一個人的一生和他的閱歷就這樣擺在跳蚤市場上隨隨便便就賣掉了。

於是這位導演花費五年，進行了傳記式的搜尋，走訪任何跟他有關聯的人，拿到書信、舊照片，加上這些膠捲，剪輯成一部我們今天要聊的紀錄片，《冰山的陰影》。

以下是這個沒有朋友，沒有組建過自己的家庭的孤獨男人一生的真實還原：

1911年12月，你在科特卡出生了。

被取名叫O.V.Kovanen（考文）

你是洗衣工阿爾瑪，和司爐工奧托·考文的長子。

兩年後，你的妹妹瑪麗塔出生了。

一家子在科特卡的生活貧困而且不穩定，於是你經常前往叔叔的農場工作。

你那位至今還住在農場的表弟回憶道，記得你每次聽到汽車或馬車聲時，總是最先跑去柵欄那兒開門。

戰爭期間，你在東卡累利阿的戶外航空站

當了三年的機械工。

最右是考文

你很孤獨。

然後你注意到了報紙上的一則個人廣告：

「致『春風』

快樂的小夥伴們！如果你想散發幽默細胞，抒發你的口才，就寫信給我們吧！保證你盡興」

於是你突發奇想，寫了信過去：

我不高也不矮，一米七四，穿43碼的鞋......我愛看電影也喜歡吃煎餅，華爾茲是我最喜歡的舞種，只可惜我不再年輕，我31歲了還沒結婚，願您有個不受空襲困擾的愉快假期，希望能收到您的回復，謹上，奧伊瓦考文中士。

但你給「春風」的信從沒有送達過。

「考文中士，違反服役規定，予以處分」

由於信件暴露了軍隊的地址和代碼，被發現後你受到了處罰。你一生中唯一一次主動結交朋友的行動，就這樣被打擊了。

戰後，你在卡爾胡拉的一家玻璃廠工作。

你和母親還有妹妹，在你買的小屋裡一起度過了那些夏天。但你知道這不是你想要的生活。

寫下一封辭別信後，你離開了家鄉。

「親愛的媽媽和妹妹，你們好，嘿，沒有我你們忙得暈頭轉向了嗎？我是指我一大早就不辭而別了，噢，我做到了！船起航時我得去給引擎添煤，當船經過那個我可以看到你們窗戶的位置時，我通過望遠鏡看到有個人在那兒，但我沒看清是誰。

42歲時你在輪船上找了個添煤鏟煤的工作，還買了個非常貴的相機。

你的很多時間都在海上度過。於是你拍了很多不同姿態的海的影像：

狂風持續一周後海面終於平靜下來，

你握著相機，熱切注視著地平線。

你也拍攝那些「人的風景」——你去了葡萄牙：

「我在一個集市還是廣場之類的地方下了車，我的眼睛和靈魂都感到天旋地轉，強烈的陽光和灰白的建築刺激了我的眼睛，所有我能看到和聽到，聞到和感覺到的都刺激了我的靈魂。」

你這個鄉下土包子差點就嚇得掉頭回去了。

但不知為什麼你覺得這一切就是應有的樣子。

你體會到了你一直夢寐以求的東西。

你到達了冰山區，

你還去了美國：

「天啊，我目瞪口呆了，

曼哈頓的摩天大樓彷彿一片奇異的植物簇群。」

你搭上一搜又一搜新船，不同的航線將你帶到了更遠的地方。

你也有過睏倦和疲累：

「這已經接近我能航行的極限了。新的一周來臨時，連海鷗都飛走了，但它們畢竟是從遠方飛來的。」（大西洋某處，1956年1月15日）

你愛你的家人，但你更想感受自由：

「媽媽，好不公平啊

不管我在這世上怎麼躲藏，

總會有一封來自瑪塔的信在等著我。」

很快，你就把你所有想看的都看了。

除了沒去成的金字塔。

在土耳其，有個警察邀請你去他家。

那一天，你寫道，

「他有兩個孩子，一個四歲的小男孩還有一個嬰兒，

妻子有著窄窄的臉和棕色的眼睛，

多麼美的雙眼啊。」

沒遇上對的那個人讓你一直很困擾嗎？

你的鏡頭也跟隨過一些女人的面孔。

當有人問你，為什麼不娶妻時，

你總是說「沒有遇到對的人」，對你來說最重要的人是母親和妹妹，

所以你回答說，「家裡已經有兩個好女人了。」

其實，心中的缺憾應該從未真正道出。

你在科特卡市中心買了一間寬敞的新公寓，

母親和妹妹就住在那兒。

童年時期的貧困現在只是個遙遠的回憶，

你父親隻身留在舊公寓里 ，後來中風病逝。

你現在是個高級船舶工程師

你唯一的上級就只有船長了

你同事告訴我這份工作很自由

符合你的期待。

「耶，萬歲」

你終於去成了之前一直沒去成的金字塔。

「這片炙熱之地曾見證過那些已

逝勞工們為修築這些建築灑下的無數汗水。

我問了當地人怎樣才能最快到達塔頂，

答案是『從角落上去』。

我氣喘吁吁，於是停下來喘了口氣，

然後看了看這裡的景色。」

「空氣都在發光，喧囂盡散，

就像一切都停止了。

在冰山的陰影下會是什麼感覺？」

現在，你已看過足夠的風景。

服役年限也已經滿了，

你現在可以退休去陪你的母親和妹妹了。

你妹妹得了癌症，

瑪塔死後你就照顧著母親。

現在，你不用再擔心航線的問題了

你想去哪就去哪。

你給自己寄明信片

「我在哪？

照片會告訴你 。 」

——致意，我

你不停地旅行，越走越遠

你再一次旅行到全球各地，

在泰姬陵的時候你不知道能與誰分享

你給夏日度假屋的鄰居寄了張明信片

「這是旅程的高潮！美妙又奇妙！

看看這張照片。」

你已經77歲。但是總有東西等著你發掘。

你第二次抵達南極。但這次，

在海岸你遭遇了一次船隻失事。

你上報紙了。

「我本來能搶救那些膠片的，

如果我當時馬上去拿的話。

這個損失不能用金錢衡量。」

你作為倖存者接受採訪時說道。

你旅行時拍攝的影像都遺失了。

除了當時你手上握著的相機裡面的。

你沒有放棄。

四年後，你又踏上了另一段旅程

帶著一台全新的攝影機。

「來自世界盡頭的問候！」

你寫下很多明信片。

你九十歲時去世。

沒有一個親屬來參加你的葬禮。

也沒人試著聯繫他們，你曾說他們都不在世了

木屋協會的主席和其他四個成員出席了你的葬禮。

你在紐約的姨媽瑪蒂爾達成了你的遺產繼承人。

她跟你不熟，然後把你的寥寥私人物品，

主要是那些膠片，都賣了。

導演注意到你留下的一張剪報，

發現距你離世前6個月，在研究他天文、蟲洞和平行時空。

在身體無力遠行的階段，你又找到了新的追求。

這真是一種豐盛又悲傷的孤獨啊。

他這一生，擁有過那麼多的秘密和故事，

卻無人聽他講述，

他見證過世界的奇景，

卻沒有人閱讀他的感受和浪漫。

要怎麼理解這種「毫無回報」的追尋？

作家E.B.懷特曾經說，「每個人在他人生的發軔之初，總有一段時光，沒有什麼可留戀，只有抑制不住的夢想，沒有什麼可憑仗，只有他的好身體，沒有地方可去，只想到處流浪。」他自己的那段時光，延續了八年。而考文花了一輩子。

但是，遇到對的那個人有那麼重要嗎？

組建一個安穩的家庭有那麼重要嗎？

「有所成就」有那麼重要嗎？

在生命的最後階段，我想考文是滿足的。

在紀錄片的結尾，導演Antti Sepp?nen寫道：「也許我永遠不會理解，為什麼你去旅行和見識新事物還有去捕捉的慾望是那麼強烈，以至你幾乎抵達了星際，但有件事我是確定的：即使你從沒有遇上那個對的人，但你找到了此生追求的事物。」

考文其實也已經給出了回答：

「一個周六早晨我躡手躡腳地走到了甲板上，

看到太陽從遠處的海岸線上升起，

在一公里外的半山腰上點亮了整個城市

我深吸一口氣，

感覺在空氣和眼前的景色中出現了一種奇怪的氛圍。此時我覺得自己就像抵達了另一個世界。」

還想跟你聊：

你還看過類似的令你印象深刻的人物紀錄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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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電影《冰山的陰影》

版權歸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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