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家鄉,我們的粵語
就算沒有《吐槽大會》的大火,珠三角地區的脫口秀「濃度」也已經很高了。在廣東地區長大的年輕人,鮮有不受黃子華和棟篤笑的影響。如今,他們中的一部分人更是成為了全職的粵語脫口秀演員。他們說,粵語地區的棟篤笑產業如今正在「穩步前進」。
作者|李瀏 羅立璇
這個假期,我回答得最多的問題恐怕就是「為什麼一定要去北京工作?」
我本可以簡單粗暴地扔給他們一個未經檢驗的結論:「因為廣州沒有文化產業啊。」畢竟,廣州文化最近一次在全國人民視線內出現,恐怕還是通過我們過年封五十塊紅包的段子。
但我內心並不願意就此接受「廣州是文化沙漠」的標籤。
在粵港文化熏陶下成長起來的80後或者90後,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擁有著文化自豪感,因為我們共同經歷過粵語文化的黃金時代:第一個風靡亞洲的全民偶像是張國榮;身邊的朋友無論會不會粵語,去唱歌都會吼一嗓子《光輝歲月》和《浮誇》;你可以不喜歡香港電影,但是你會記得那些經典的香港電影台詞,也曾被梁朝偉、張曼玉、林青霞、王祖賢而驚艷過……
在世界範圍內,以粵語為母語的人口約有1.2億。擁有著這麼龐大的使用群體,應該存在相對應規模的文化產品消費需求。但令人不解的是,當香港娛樂產業的影響力漸漸回歸到一個比較正常的水平後,文化上同根同源的廣州,卻沒有接好發展粵語文化產業的這一棒。作為全國綜合競爭力第三的城市,從2012年至今,每年廣州的文化產業增加值都只佔全市GDP比重5%左右,遠低於北京上海的14%和12%。
廣州為什麼沒有文化產業?這個問題並不在我的採訪提綱之上,但卻是我這次關於廣州粵語脫口秀產業的採訪中聊了最長時間的一個問題。
「廣州不應該(是這樣子的)啊!」香蕉脫口秀俱樂部的負責人加馬說,他想這個問題也很久了,但是怎麼樣都無法得出一個有說服力的答案。
他略帶痛心地形容這就像是一個很有天分的學生,期中考試居然不及格了。「廣州不應該!」他又一字一頓重複了好幾遍這句話。
天分
「很有天分的學生」這個形容用在粵語脫口秀的發展上也是成立的。
如果用特寫鏡頭對準2017年,脫口秀正在迅速上升,成為最受矚目的內容類型之一。
但如果鏡頭對上一個老廣州人,他會滿不在乎地告訴你:「不就是棟篤笑嘛,我們一直都在看黃子華的啦。」
毫不誇張地說,黃子華是中國脫口秀的「教父」。「棟篤笑」正是他對歐美式脫口秀的翻譯,取英語Stand-up comedy的原意:站著說笑話。
1990年,黃子華在娛樂圈輾轉打拚多年後,事業仍未見起色,決定退出娛樂圈,並將在娛樂圈的個人經歷編排成棟篤笑《娛樂圈血肉史》作為告別演出,意外地一炮而紅,也因此將這種單口喜劇形式引進了香港,進而影響到珠三角地區。
而國內大部分觀眾對脫口秀的初體驗應該是來自2010年黃西在美國廣播電視記者晚宴上的表演——但同年,黃子華已經在舉辦《娛樂圈血肉史2》,作為他的棟篤笑二十周年紀念。
在很多粵港地區的觀眾(包括我)心中都存在一條等式:黃子華=棟篤笑=搞笑。哪怕如今他的創作周期越來越長,平均要三年才會有一場新的棟篤笑演出,但觀眾對他的喜愛依然有增無減。
黃子華
一旦黃子華來廣州做棟篤笑演出,無論加演多少場,仍然是一票難求。2013年,還是學生黨的我,也心甘情願地掏出生活費的三分之一買黃牛票去看他的《洗燥》,在現場大喊:「黃子華,回水(退錢)啊!」。「回水」(退錢)是黃子華自嘲的慣例,觀眾通過假起鬨來表達對他的支持。
同時,他的表演影響了90年代以來的粵港地區的一大批年輕人,如今活躍的年輕脫口秀演員身上或深或淺都有他的烙印——李誕在《十三邀》上就講述過自己最初做脫口秀的原因:他在廣州讀大學時因為覺得粵語很好聽,在同學推薦下去看黃子華的棟篤笑,好笑之餘又能學習粵語,一看才震驚於「原來還有這種表演方法」。
「我覺得廣東地區有90%的脫口秀演員都會受黃子華的影響,包括北京演員或者是上海演員,他們其實都會看黃子華的。」香蕉脫口秀俱樂部的加馬和阿水這樣形容他們眼中黃子華的影響。
而在《粵知一二》的主持人郭嘉峰看來,與黃子華撞風格是無比正常的事情:「你只要吃這一行飯,你就要叫黃子華一聲阿公。不像他的就不叫棟篤笑,叫棟篤企(站)啦!」
遺憾的是,雖然棟篤笑在粵港地區流行的時間遠遠早於《吐槽大會》、《脫口秀大會》、《冒犯家族》等節目,但生於南方一隅的它因為即時性和方言的特殊性,並未能像周星馳的「無厘頭」喜劇電影一樣,穿透語言的壁壘,紅遍全中國。而廣東地區也並沒有誕生像笑果這般的行業公司。
走出廣東地區,很多人甚至沒有聽過黃子華的名字——我只好向一切對粵語感興趣的朋友不遺餘力地介紹,一定要看過黃子華,你才會明白,一個脫口秀除了搞笑以外,所蘊含的價值觀才是魅力所在。
如今,粵語脫口秀隨著短視頻的興起和脫口秀行業本身的發展再一次獲得了讓人矚目的機會,我在香蕉脫口秀俱樂部和《粵知一二》團隊身上見到了「廣州終於可以威翻鋪(揚眉吐氣一回)」的希望。
線下
廣州市越秀區文化藝術中心的六樓小劇場是香蕉脫口秀俱樂部的日常演出場地,足夠容納100人左右。透過這個場地的窗口,你可以看到2月份還枝葉繁茂的香樟樹,筆直高挺的木棉,還有零星地開著幾朵花的洋紫荊樹——這都是廣東人習以為常的綠意。
這是「香蕉」已經使用了三年的據點。對於他們來說,能找到越秀區文化藝術中心作為演出場地是很幸運的一件事。脫口秀需要高度較低的舞台,才能拉近演員和觀眾的距離,讓他們持續密切互動,而文化藝術中心的小劇場恰好能滿足這一要求。
香蕉的主理人是脫口秀演員加馬和阿水。他們是很典型的南方男孩的樣子,說話聲音不大,肢體語言也不多,單從交談中很難看出他們原來是以語言表演為生的,除了時不時流露出的「吐槽向」的語言習慣。
加馬原來是廣汽日野的一名電子工程師,以及一名在大學時會對著同學講脫口秀的業餘愛好者。對於自己的愛好起源,他的解釋是,「我們這一代二十幾歲的年輕人都會知道棟篤笑這種東西」。2014年時,他在豆瓣上發現有一個同城活動,叫「廣州脫口秀俱樂部」。本來只想「去看看」,之後就變成了周末固定登場,兼職給觀眾講脫口秀。
這同時是加馬和阿水相識的平台。阿水回憶,這個組織算是彙集了廣州最早的一批民間脫口秀表演者,「就像別人喜歡踢足球和打籃球,然後大家組成一個球隊一樣」,當時的廣州脫口秀俱樂部會定時演出以及舉辦開放麥。「賣不了什麼票,大部分演出都是免費的,我們就是在靠熱情做這件事。」
2015年,兩人離開廣州脫口秀俱樂部,正式成立香蕉脫口秀俱樂部,保持一個月一場演出的頻率,追求挑戰難度更大的演出形式。但直到現在,加馬依然認為,香蕉在廣州市場里還很孤獨,受眾群體還需要繼續擴大。
《吐槽大會》走紅,成為了內地脫口秀行業的轉折點。定位行業性公司,《吐槽大會》背後的公司笑果文化為了運營線下脫口秀演出品牌「噗哧」成立了子公司笑友文化,在廣州和深圳與當地俱樂部進行合作,同時在全國其他幾個城市組建新的脫口秀俱樂部,開展線下脫口秀演出,為年輕人提供在看完線上節目後可以親身體驗脫口秀魅力的地方。
香蕉的廣州演出(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而這也是香蕉的轉折點。2017年3月份,笑果找到了廣州的香蕉脫口秀俱樂部建立合作,加馬和阿水成了笑果的簽約員工,正式成為了全職的脫口秀從業者。
因為有了黃子華和「棟篤笑」的影響力,相比起全國其他城市,珠三角地區的脫口秀文化土壤更加肥沃,這裡的年輕人會更容易接受脫口秀的產品。尤其是在《吐槽大會》火了之後,年輕人發現除了吃飯、唱歌、看戲之外,原來還可以看一場棟篤笑作為一個消遣。
加馬和阿水戲稱這是「抱上了笑果爸爸的『大腿』」。在這之後,香蕉不斷挖掘對脫口秀有興趣的新人,目前已有超過二十名合作演員。如今香蕉的演出和開放麥已經「不愁賣不出票」,頻率在每個月十場左右,每場專場觀眾可以有100名,而用於鍛煉新人和打磨段子的開放麥則是50名左右。
線上
阿奇的微信簡介上寫著:「如果早上找我沒回可能我死了。」
他是粵語脫口秀短視頻節目《粵知一二》主編。為了配合日更的頻率,阿奇的作息過上了「美國時間」。
即便是春節他們也不能停更。我去採訪的時候,《粵知一二》的主持人郭嘉峰正在為了完善春節期間播放的節目而補錄鏡頭,穿著大紅色衛衣的他看起來精神奕奕。但事實上為了拍攝,他這幾天只睡了不超過3小時。
和香蕉的加馬和阿水一樣,嘉峰和阿奇在創作《粵知一二》之前就已經是磨合了很久的一個團隊了。《粵知一二》在2017年初上線,如今的流量已經非常可觀——嘉峰打開了最新推送的一篇公眾號展示他們的流量:「我們微信公眾號每一期的閱讀量都超過10萬。你看,我們昨天晚上更新的那一期。閱讀數10萬+,點贊是10900,這都是24小時之內達到的。」
連我過年在天河逛花街等紅燈的時候,也聽到旁邊的兩個年輕人手機中傳來了《粵知一二》的節目聲音。
這樣的影響力讓《粵知一二》迅速被市場發現。
「我們最近有一期節目的選題是年俗,但短視頻的體量容納不下所有內容。所以我們會分開上下集,居然收到了兩個廣告商植入,而且他們知道、也根本不介意彼此的存在。」
廣告商的熱情甚至出嘉峰和阿奇的意料之外,也超出了我對粵語產品目前的市場熱度的預判——往前翻他們的節目,《粵知一二》不僅迎來了可口可樂、唯品會和蘇寧易購等廣告商的投放,也獲得了與譚詠麟、歐陽靖等藝人合作的機會。
阿奇告訴我,《粵知一二》的大火很大程度是乘上了遊戲《王者榮耀》的東風——在做了關於《王者榮耀》的內容後,團隊的微信公眾號第一次取得了十萬加的閱讀量,粉絲也大幅增加。
《粵知一二》節目視頻截圖
這是在嘉峰的堅持下才誕生的一期節目,在此之前,他在《粵知一二》中主要負責表演,劇本創作則是主編阿奇負責。阿奇當時並不玩《王者榮耀》,所以拿到嘉峰寫的劇本之後一頭霧水:「真的不知道他在寫什麼?這裡有笑點嗎?」
但那期王者榮耀的節目獲得市場肯定之後,阿奇反而邊寫劇本邊玩了起來,也因此被嘉峰吐槽:「現在阿奇反而因為沉迷王者榮耀拖稿!」甚至連微博的加V認證也將阿奇定位為「遊戲博主」。
粵語粵語
在採訪前,我特意向主編請示:「能不能用粵語採訪?」得到肯定的答覆後,我在採訪前慣有的緊張情緒消除了一大半,但張口想說兩句粵語時,發現已經有些生硬。
從上高中開始,為了遷就班上不講粵語的同學,我的日常使用的語言就是普通話,只有在家才會和家人講粵語。在北京工作之後,開口講粵語的機會更是微乎其微。
這也難怪阿水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是用普通話在跟我問好——我們已經都習慣用普通話作為與陌生人的第一交流語言,而不是粵語。我只好連忙用粵語回應,告訴他,我可以講粵語的。一瞬間,我能感受到他明顯地放鬆了很多。
這個小插曲讓我想起《脫口秀大會》的第六期,加馬被安排至對陣李誕。在主持人張紹剛「光腳的不怕穿鞋的」調侃下,他脫了鞋上場,介紹他的小片中寫著:江湖地位——需要翻譯的中文脫口秀演員;必殺技——普通話聽力考試素材。
他在表演過程中用到了一個粵語地區非常流行的表達:「生你不如生塊叉燒。」但對於台下非粵語文化地區的觀眾來說,可能未必能迅速領會到這個段子的笑點。
加馬在《脫口秀大會》(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李誕在後面的採訪中說,其實加馬當時的段子文本質量非常好,他只是吃虧在母語不是普通話。而阿奇說,黃子華如果會普通話,應該可以打遍中國無敵手。
粵語對他們來說,既是榮光,也是枷鎖。
在眾多方言中,粵語的勢力最強大。身邊有很多朋友都曾向我表示,粵語很好聽,想學習粵語——這是在其他方言身上難以見到的待遇。
這種吸引力不僅來源於它有最龐大的使用群體、曾經輝煌的文化產品的影響力,也來源於它本身的音調特性。
粵語有九音,因此「天生」韻律感就強於其他語言。但這也給粵語填詞人增加了一個新的任務:必須時刻提防「走音」。
香港樂隊C Allstar 就曾有一首饒有趣味的歌來吐槽粵語填詞之難:「其實好羨慕果啲英文歌/就算點寫都不怕音填錯/求其baby baby baby/咁就一首歌。」
然而粵語曾經有多輝煌,現在粵語文化式微的聲音就有多刺耳。
用阿水的話來說就是:「一個曾經天天吃肥豬肉的人,現在規定他只能一周吃一次,當然會有落差感。」
廣東是全國唯一被允許用方言播出時政類電台、電視台節目的地區,也是全國唯一能合法收看香港電視台的地區。但隨著1980年以來普通話推廣運動和隨後粵語文化產品的式微和內地文娛產業的崛起,粵語在珠三角地區的強勢程度逐漸減退。
粵語和普通話的最近一次的衝突在2010年7月,當時的廣州市政協向廣州電視台提交建議,要求大幅提高普語在廣州電視台的播出比例,降低粵語播音比重,引發了民間社會對於廣粵地區文化消失的焦慮。
作為土生土長的廣州人,如今我的日常文化消費產品也只剩下普通話的影視劇,普通話的音樂和普通話的綜藝。我與粵語唯一的聯繫可能只存在於每天聽十多分鐘的粵語歌,而且這個粵語歌單也很久沒有更新了。
眼看著粵語的市場空間有限,為什麼還是堅持要用粵語演出呢?
香蕉和《粵知一二》都給出一個非常實際的答案:因為用國語表現力會下降,沒有辦法做到像粵語那麼流暢,所以還是選擇用粵語表演。香蕉還特意強調,這跟粵語保育沒有什麼太大的關係。
這個答案實誠得讓我驚訝,但轉念一想,這也符合廣州人一貫作風,務實做事,不熱衷於喊口號。
威翻鋪
但是廣東地區的市場畢竟有限,而且正如阿奇所說,方言會帶給作品在傳播上的局限。如果粵語脫口秀要像我期待那樣「威翻鋪」,在黃子華不出山的時候,還可以有其他同樣影響力的產品,甚至可能反哺廣東地區的文化產業發展,香蕉和《粵知一二》必須想辦法克服方言帶來的文化隔閡。
這並不是完全無解的一個死結。「我們的搞笑方式不是通過諧音,而是要求本身說的內容好笑。」阿奇說。
阿奇和郭嘉峰迴憶起,他們曾經有一期節目以張國榮為主題,雖然還是以粵語的形式表演,但卻吸引了大批非粵語區喜歡張國榮的觀眾,然後就成了節目的粉絲。而粗略看下來,他們其他的選題,也大多是戀愛、職場、人際關係等具有普適性的話題。
「你知不知道我們還有馬來西亞的觀眾呢!」郭嘉峰語氣中還帶有一點小孩子氣的興奮。
《粵知一二》片場照(照片由受訪者提供)
這讓我回想起自己也是在一個北方朋友的極力推薦之下,才開始收看《粵知一二》。
所以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找到可以突破觀眾文化背景隔閡的笑點,是一個脫口秀作品有生命力的必然要求。
加馬和阿水告訴我,雖然受目前的人力和資源所限,香蕉演出範圍只可以覆蓋珠三角,但當他們的演出去到深圳的時候,也會採用國語來進行表演。同時,加馬和阿水透露,在香蕉的根基打得更紮實一點之後,全國其他地區的脫口秀市場「蛋糕一起做大」後,香蕉可以考慮走出去,在圈子內進行良性互動。
《粵知一二》也透露,他們未來的節目中也會有普粵雙修的計劃。
但一個新的擔心又隨之產生——他們會不會過於急切地想適應內地市場,卻把他們身上的「粵語」丟掉了?
「如何保留廣府文化特色」是每個粵語文化產品創作者都會遇到的命題。在香蕉和《粵知一二》這裡,他們不約而同地給出了類似的答案:夾帶私貨。香蕉舉了一個例子:「可以通過早茶為場景,創作一個笑話,自然而然就可以將喝早茶這一傳統文化習俗介紹給北方的觀眾。」
而郭嘉峰則告訴我,《粵知一二》在表演的過程中,如果有切入口,就會順便進行粵語的正音科普:「比如我們之前的節目中會講到數字「五」時,就會順口提到在粵語中發音是ng5,而不是mg5。」--這一條正音科普,對我也非常有用。
在問及粵語脫口秀現在的發展狀況時,我的老鄉們又給出了一個非常低調的答案:「穩步前進中」。但我衷心地希望,這個答案的背後,是我的老鄉在延續他們"悶聲發大財"的一貫作風,有朝一日廣州的文化產業的「威翻鋪」可以在他們手中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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