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錢，我拿什麼供養愛情

01

杜飛又和左左吵架了，這一次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凶。

杜飛和左左都來自農村，家裡供完他們上完大學，就再也沒有多餘的錢給他們資助了。所以，杜飛憑藉自己的努力，在一個私企里做技術。每個月的工資除去房租，勉強可以維持兩人的開支。偶爾，也能浪個漫，出去奢侈一頓。一對小情侶，生活倒也甜蜜。

左左學的是教育專業，比杜飛晚一年畢業。從畢業後，工作一直不順利。而且市裡的公立學校競爭太厲害，他們一沒錢，二沒人脈，想進去指定是沒戲。所以，左左去了一家小得不能再小的培訓班。

這個小小的私人培訓班，連醫保都沒有。如果將來結婚生子，不僅沒有產假，甚至就連報銷都不可能。於是，左左思前想後，決定趁著今年市裡的招教考試，好好拼一把。或許，還能搏個前程。

為了給左左提供良好的學習環境，杜飛特意搬了新家。而左左也辭了工作，一心一意在家裡備考。剛開始，兩人還過得挺好。可是後來，杜飛所在的公司效益不好，工資老是拖欠。慢慢地，連老本都快見底了，日子也立刻拮据起來。

不過，努力終於換來了回報。左左居然考了全市招教第一名。這真是振奮人心的好消息。可是，左左接下來的一席話，卻讓他們陷入了僵局。

02

左左說，她當時領了成績單準備離開，一個人悄悄把她拉到旁邊，說她筆試成績這麼好，最好報一個面試培訓班，不然就太可惜了。據說這是他們內部人士辦的，通過率高達90%。

左左聽完心動不已，忙問學費多少。對方神神秘秘地回答，學一個月8000塊。左左將信將疑，留了對方的電話便離開了。

杜飛聽完後猶豫不決，最後，兩人思前想後，決定試試。可是，小萬把快的投資不是個小數目。

思來想去，杜飛心情沉重地撥通了母親的電話。杜飛的母親是一名退休教師，父親在他九歲的時候，因車禍去世了。這些年，一直是倔強的母親拉拔他和哥哥長大。

母親聽了原委，沉默了一會兒，有些擔憂地問：「兒子，媽想問問，你和左左的婚事今年能不能定下來？如果能，這錢媽一定出。可是，萬一花了錢，你到時落個人財兩空怎麼辦？」

杜飛當然知道母親的擔心，當即再三保證：「媽。左左你也了解，肯定不會的！」

「兒啊！你還年輕，這人心，最經不起考量。這錢是留給你結婚用的！」

母親這邊是指望不上了，杜飛看著左左沮喪的臉，心裡很不是滋味。最後，還是左左提議，向她家裡試試。

「什麼？8000塊！左左，媽不是說你，我供你上完大學，你姐和弟弟學習差，就不說了。可眼下你弟弟馬上要訂婚，光彩禮就要五萬，媽還指望你能幫襯點家裡呢？」

左左聽了母親的話，沒有再堅持。因為她知道，當初為了她上大學的事，姐弟幾個還抱怨母親偏心。所以，她很能體會母親的無奈。

打了一圈電話，一分錢沒借著。兩人看著簡單的出租屋長吁短嘆，到哪裡去弄這麼多錢呢？兩人翻箱倒櫃，把值錢的東西巴拉一遍，結果加在一起還不超過5000。房租又該交了了，一交就是半年4000。還不帶水費、電費、物業費。

怎麼辦？怎麼辦？杜飛從來沒有一刻像現在這麼窘迫。

以前看到那些因錢而分手的男女，他總是不屑一顧。怎麼可以用金錢這麼骯髒的東西，來玷污神聖的愛情？可是，當他自己真正面臨這個問題時，卻感到了深深的無奈和乏力。是啊！但凡有一線生機，誰不願意和愛情相伴到老？可現實沒有錢，他拿什麼供養愛情？

看著前途無望，左左忍不住「啪嗒啪嗒」掉眼淚，開始只是小聲啜泣，後來越哭越傷心，越哭越絕望，連聲音都有些撕心裂肺。

「左左，我哥剛交了首付，手頭肯定緊，要不要問問你姐？」杜飛猶猶豫豫地開口。

「8000？你當我印鈔機呢？當初不讓你上，你偏不聽。現在好了，工作沒著落，錢倒搭去這麼多。萬一考不上，那不是白瞎了？」姐姐越說越激動，嗓門越起越高。

左左小聲地辯解：「不是的，筆試考了全市第一，面試正常發揮，希望還是很大的……」不等說完，姐姐就繼續說：「我跟你姐夫也沒有來錢的活路，少了還好說，這麼多，我也沒有。你不是談了個男朋友嘛，叫他家裡出。你們談了這麼久，現在正是關鍵時候，他們家總得放放血吧？」

「他家說錢是攢著結婚用的……」

「你找的什麼對象啊？連村裡的姑娘都找的是有房有車的人家，你倒是找個一窮二白的……」

掛完電話，左左撲到床上嚎嚎大哭。她一邊哭一邊指責杜飛家見死不救，指責杜飛的媽媽太現實。開始，杜飛只當她心裡難受，發泄發泄。可是後來，他實在忍不住就吼了幾句，兩人就發生了前所未有的爭吵。

03

吵歸吵，生活還的繼續。最後，兩人商量花800塊錢聽一節課。等面試結果出來後，左左一打聽，筆試前三名只有她沒過。而其他兩人都參加了面試培訓。左左更加傷心不平了。兩人為了這事，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原本幸福的平靜，忽然因為錢打破了，甚至一度鬧到分手的地步。

那段時間，杜飛整天精神恍惚，工作屢屢出錯，差點釀成了大錯，連公司領導都出面找他談話了。

有一天，杜飛正在上班，忽然接到女友的電話。她在電話里說：「杜飛，我家人說我們市公立小學招生。我打電話說明了情況，他們願意接收，我也想去試試……」

乍一聽這個消息，杜飛有些蒙，但他還是強自鎮定滿心歡喜說：「這是好事，我全力支持！」

左左走後，杜飛就像抽了靈魂的行屍走肉。一個人出門，一個人回家，一個人吃飯。沒有了左左的房間，杜飛一刻都不想待。每次周末加班的時候，他總是第一個響應。

左左的新工作很忙，常常杜飛打電話過去，她不是在寫教案，備課，就是準備公開課。大多數時候，左左會向杜飛抱怨新環境的不適，工作進展不順，學生老是調皮搗蛋，家長們隔三差五說她經驗不足等等。

這些問題，杜飛從來沒有處理過。所以，他只會安慰左左要耐心。可是，這與左左想聽的話相背。往往話不投機，兩人就要吵起來。很多時候，杜飛撥了電話，在沒有響鈴之前，又默默地掛斷。是啊！左左的困擾，他又幫不上忙，說多了，只會徒增煩惱。

時間一長，杜飛發現自己患上了電話恐懼症。只要電話鈴聲響起，他就下意識頭疼，他隱隱覺得兩地分居最終只會是分手。除非，一個人願意做出讓步和犧牲。

每周，左左回來一次，常常待不了幾個小時，就要返程。異地戀果然消耗精力。杜飛的腦海里，綳著一根弦，稍微一動，就好像斷裂。

那天深夜，左左給杜飛打電話：「杜飛，我實在快堅持不住了。要不然你來我這裡？這周末咱們好好談談，如果不行，趁早分手吧。我會把行李帶走，再也不回來了……」

左左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哭腔，杜飛知道她肯定偷偷哭了。可是，杜飛真得很糾結。他捨不得這個生活了五年的城市。朋友們勸他，總要有所取捨。而且去了左左那裡，不但離家近，還能照顧他母親。

經過再三考慮，杜飛辭了工作，去了左左的城市。一年後，杜飛和左左結婚了，他貸款買了房子，生活似乎正在步入正軌。

可是，杜飛遇到了所有男人都會遭遇的難題——婆媳關係。一邊是生他養他的母親，一邊是他要陪伴終生的愛人，讓杜飛這個夾心餅乾異常難受。

而且，左左和他母親的矛盾更為難解。因為之前的工作問題，左左已經對婆婆成見很大。所以，左左不願婆婆搬來同住。有時候，兩人即使碰了面，也基本上不說話。

面對這樣的困境，杜飛無能為力。有時候老母親實在想兒子了，就會坐車來看看。常常帶上自己腌制的小菜，或者烙的油餅。每次，她都盡量挑媳婦不在家的時候。她知道媳婦對她有意見，可是她並覺得自己有錯，她只是不想讓兒子兩頭為難。

偏偏杜飛又是個敏感的性子，他理解媳婦的怨氣，可同時他又特別明白母親的不易。她們倆誰都沒錯，可究竟錯在哪裡？錢嗎？細想又不全是，算來算去，最錯的還是杜飛自己。誰讓他在最沒錢的時候，招惹了愛情。就像周沖某篇公號文章說的，因為窮，所以窮人大都活得沒有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