贈語內地：「下手狠」不如「用心交」

刪減版本發表於《證券時報》專欄2017.10

古人說過：以利相交，利盡則散；以勢相交，勢去則傾；惟以心相交，方成其久遠。這個話被大領導引用過，傳遍大江南北。

一個地方想要留住人才，最基本的是提供足夠的物質條件，以利相交。但是如果這個地方僅僅希望用物質利益留住人才，那麼利盡則散，你的物質利益用盡的時候，大傢伙也就散了。作為一些內陸不發達地區，物質利益本來就不如沿海發達地區，所以有內地雙一流大學黨委書記感嘆：沿海地區你們下手太狠！

說人家下手太狠，是因為自己的手狠不下來。為什麼狠不下來呢？

第一是捨不得以利相交。不少人以為大領導的教導就是說不要以利相交，那麼ok，你們就別談物質條件了，做LF講奉獻吧。在現在的市場經濟中，完全不講物質條件，沒有了基本的生存基礎，奉獻也堅持不了多久。這些曲解大領導講話的人，其心理陰暗得很：他們實際上是希望別人捨棄物質利益去滿足他們自己的物質利益。捨不得以利相交，不就是為了把利留住嗎？留住了利，自然留不住人。

第二是展現不出良好的勢。以勢相交，需要你有良好的增長態勢。在內陸地區和沿海發達地區之間的競爭中，人才固然會趨向於條件好的地區，但是人才之所以稱之為人才，他們往往具備一定的遠見：也就是說，他們往往能夠既考慮到目前的收入水平，還能夠考慮到將來的收入水平。一個地區也許現在並不發達，但是如果將來有很好的發展潛力，他們也還是會來投奔效力。

中國沿海地區為什麼能夠吸引大量的海外歸國人才，難道眼下的發達國家收入不高？條件不好？他們還不是看到了祖國的增長潛力！同理可證，內陸地區除了責怪沿海地區下手狠之外，內心檢討一下，是不是沒有展現出足夠的增長「勢」呢？如果你都還沒有這樣的「勢」，人才來了也是埋汰的命，何苦？

第三是心不正，自然難以心相交。大領導的話，不是叫你不要以勢相交，而是告訴你如果僅僅以勢相交是不夠的，因為勢去則傾。當你的發展遇到瓶頸，經濟周期的低谷出現，大家就會因為看不到前途，而紛紛離去。越是在困難的時候越需要凝聚人心，這時候需要留住人才，就需要以心相交。但是如果你就是為了完成政績，就是為了討好上級，沒有「為生民立命,為萬世開太平」的心胸志向，那麼你以心相交，又能交到一些什麼樣的朋友呢？武漢曾經有新中國最好的大學校長劉道玉，他離別演講感動得學生長時間鼓掌久久不散。這不就是以心相交的極佳例子嗎？以這樣的校長，還不能凝聚人心，以至於二十年後需要房價打八折這樣口惠而實不至的政策來忽悠學生留下來，這說明了什麼？

道玉太遠，談敏即可。

上海財經大學原來的校長十年前下定決心高校改革的時候，財大也不見得氣粗，那些個海歸博士來到財大的時候，財大也沒啥新大樓，但是在破破爛爛的大樓裡面，乾乾淨淨清理出一間間獨立的小房間給他們做辦公室。他第一個給海歸院長以實權，第一個讓海歸博士有良好發展的平台和希望。十多年過去，不管現在上海財經大學算不算教育部的雙一流大學，但是在各種世界大學排名榜上，上財扶搖直上，看起來不管中國人信不信，世界反正是相信了！

當然，在中國的大環境之下，每個高校校長的許可權也不是無邊無際的，所以上海財經大學的改革實踐也有其邊界，並非盡善盡美，私下裡我也頗多微詞。但是相較而言，至少談敏校長沒有抱怨過歐美大學下手狠，反而非常鼓勵財大學生出國留學，所以去年我去芝加哥經濟學年會招聘海歸師資的時候，居然遇到了不少當年的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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