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笑樂壇祁同偉,底層奮鬥有多難
這是一個英雄不論出處的年代,這也是一個英雄必論出處的年代。
《人民的名義》一出,祁同偉的角色讓人唏噓。祁同偉死了,無數寒門弟子還在苦苦奮鬥著。於是底層出生的歌手張傑,也因此被網友們評為「樂壇祁同偉」。
張傑的爸爸是四川一名電工廠的下崗工人,媽媽是百貨公司的售貨員。小時候,張傑最大的願望是掙大錢買個大房子孝敬爸媽。
像所有底層出身的人一樣,他是一個在起跑線就輸掉的人。
1,欲言又止的童年
和謝娜一樣,張傑的家鄉也在四川。謝娜的父親是縣曲藝團團長,而張傑的父母是普通工人。下崗後,父親在工廠看門,母親開了一家門面狹小的米線店。
張傑上學時努力學習,放學後在家打雜。窮人家的孩子大多很懂事。希望以後出人頭地,掙錢回報爸媽。
但他從小就愛唱歌,唱得也好。只是算算藝考培訓和音樂學院的學費,他就自己默默地把願望壓下了。他那時想,萬一高考沒考上,就去當兵。要是當了文藝兵,就能天天在舞台上唱歌了,多好。
他活得很明白,在現實面前,有時必須要剋制自己的慾望。
底層奮鬥,有時總免不了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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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被圈住的才華
高考之後,他學了和音樂八竿子打不著的旅遊管理專業。
不過好嗓子的光芒擋也擋不住。迎新晚會時,他沒有任何準備地被寢室的人擁上台,就即興清唱了一首《Righthere waiting》,引來了全場的高潮。
從此以後,學校有什麼活動都要帶上他,甚至還有不少姑娘跑來要簽名。
演出之後,他還得乖乖掙錢補貼家庭。同學幫他出主意,「你可以去酒吧唱歌掙錢啊,十天能掙一千塊呢。」
他驚訝地呆住了,手舞足蹈地計算著這些數字。因為從小到大沒去過酒吧,還忐忑了好幾天,生怕酒吧和傳說中一樣亂,有吸毒、打架、黑幫什麼的。
試唱那天,他站在台上心怦怦亂跳,當天就被老闆錄取。不過工資不如別人高,從晚上九點半唱到凌晨,報酬只有五十塊錢。
熬夜很累,也不是每個人都認真聽歌,但他還是唱得挺開心。
那時的他天天趕很多場子,被無數人稱讚有付好嗓子。不過,他自己卻不太自信,只有一個小小的渴望,永遠一個酒吧歌手。
他甚至想,要是畢業了也堅持白天在寫字樓里上班,晚上出來做酒吧歌手,工作愛好兩不誤,那豈不是人生一大美事。
底層奮鬥,夢想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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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一無所有的出道
2000年初,選秀節目開始盛行。
張傑並沒有帶著太多的妄想報名了,卻沒想到人生因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一無所有的男孩,竟然拿了全國冠軍。
他順利的和經紀公司簽約,但是合約條件嚴苛,一簽就是七年。
但簽了也有好處,因為公司會給他出唱片,出唱片是他求之不得的好事。他的爸媽也覺得,簽約就能成為明星。
有的人出道,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比如景甜。有的人出道是命運所迫,逮住了一個機會就搏一搏,比如張傑。
但冠軍背後,他只是一個毫無背景的新人。公司高層的一舉一動,都能左右他的成敗。
一開始,他是公司力捧的香餑餑。內地歌手沒機會去的香港環球十周年晚會,他上去唱了三首自己的歌。
但公司內部改革後,喜歡他的領導先後離開公司。他身單力薄,很快就失去了所有舞台。公司給他敷衍地出了兩張專輯,卻連一個通告也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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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陷入絕望的冠軍
張傑很快感受到生活的艱難。因為新專輯的歌詞排版錯誤,伴奏有雜音,他去找新任老總,卻遭到藐視和鄙夷:「你以為還有機會唱這些歌嗎?」
明明拿了全國冠軍,他卻仍然只是個三線四線的小歌手,就算想唱也沒有表演機會。後來,他的經紀人都被直接辭退。
更可悲的是,他做了明星,收入卻不增反減,一個月只有2500元的生活費,有時活得還不如酒吧駐場。為了節約交通費,甚至平時只能騎單車上班。而他的家人仍舊擠在30平米的房子里,媽媽依然開著米線店。
他做藝人有兩大目標:第一完成自己想唱歌的夢想,第二不讓媽媽擔心,給她買棟房子。他一樣也沒做成。
他獨自一人漂在陌生的城市,接不到通告,沒有人做宣傳,有時還需要家裡接濟。
他望著7年遙遙無期的合同,和如果違約就要負擔的高昂賠款,覺得人生窮途末路,常常聽著自己的唱片邊唱邊哭。
但困在底層時,其實沒有太多選擇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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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備受打壓的奮鬥
簽約後的這三年,將他的自尊打得稀爛。
去外地參加巡迴演唱會時,公司不許他帶助理,沒人接機,沒人安排,全程自己打車,住旅館時連電話都不能打,網線都不許用。公司高層直白地對他說,「你可能沒有做明星的潛質。」
他偶爾和朋友應酬吃飯,兜里沒錢又不好推脫,只好硬著頭皮去,買單的時候只能厚著臉皮坐在那裡不敢說話,感覺特別尷尬。關於買車買房的話題,連插嘴都不敢。
有一次去KTV唱歌,只能眼睜睜看著歌迷幫他買單。那時,他已經認識了謝娜和何炅。他們當他是朋友,知道他的難處,出去時從來不讓他付錢。
他們知道他喜歡唱歌,就拉他去錢櫃過唱歌的癮,幫他聯繫節目,讓他上直播,上《快樂大本營》和個人歌友會。
他們主動地拉他進來說話,找一些他可以參與的話題。他總是說完幾句就不說了,安安靜靜地坐在他們旁邊。
有一次他們出去玩,他坐在副駕駛上給媽媽打電話,謝娜和其他人坐在後面鬧騰。他聽到媽媽說又在米線店裡睡,以便守著蜂窩煤好加火換煤,就激動地對著電話喊,「你不要睡在那個旁邊嘛,整夜整夜吸那個氣,對身體不好!」說完扭頭就哭了。謝娜和朋友們悄悄下了車,一時沉默無言。他們知道他過得不好,卻沒想到他越過越難。
之後,他拒絕了一切幫助。任何機會給他,只要說是他們聯繫好的,他都不去。他發簡訊說,他感激他們,又不想連累他們,依附於他們。
有一陣他想重回酒吧賺錢,卻發現自己已經放不下面子和自尊,只能羞怯地走下台去。這讓他更加討厭自己。
他想做的事情只能往後推,幻想自己成功後的樣子,幻想自己掙錢後的樣子。
底層奮鬥,對心態是個極大的考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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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付出代價的解脫
簽約三年,他抑鬱了三年。最難的時候,他曾經對著空蕩蕩的牆壁痛哭,幾次想從樓上跳下去。
想解約,就要付巨額賠款。不解約,生活就看不到希望。他沒有選擇,於是給公司發了解約函,報名快樂男生的海選。這種做法,是實打實的違約。
母親給他發簡訊說:不用怕,就是一碗一碗地賣米線,也要幫他打官司。
一個選秀節目的冠軍,怎麼想都不會在競爭對手的節目上取得好名次。參加海選的當天,他就被打上了叛變的名號,謾罵鋪天而降。
這場比賽像一場災難,充滿混亂。
評委的高要求,違約金的陰影,官司的壓力,與謝娜的緋聞……他迎來了一個又一個打擊,有時在比賽前半小時還不能確定能否上台。
四進三時的那場表演,是謝娜給他伴的舞。當時他倆的緋聞傳得沸沸揚揚,每個人都勸謝娜不要上台。
「你傻啊,你現在去他晉級了你會被罵,會說對別人不公平,你作為湖南台主持人,他晉級是台裡面給你面子,如果他沒進,又有人會說離開是因為你。」
但她什麼都沒管,就是要親自上台給他加油。其實他倆都知道,憑他之前的冠軍身份,很難進前三,於是那場舞就跳得分外悲壯,兩人的眼神里都帶著些孤注一擲的堅定。
那場表演之後,他止步於四強。但命運的轉折,也自此來臨。在粉絲的幫助下,他終於湊出違約金。恢復自由身後,他從此轉簽天娛。
苦情劇自此變成勵志劇。
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他發了專輯,開了演唱會,事業順利,夫妻恩愛。這樣看來,他終於贏來了好運氣。
但在他的內心深處,似乎還藏著一個沒有自信、悶頭痛哭的小孩子。
和謝娜戀愛時,兩人曾經鬧過分手,分別找何炅傾訴。謝娜說,她這麼快樂的一個人,天天陪著他,也無法暖他一絲一毫。而張傑則捂著頭:「我撐不下去了,我配不上娜娜。」這種自卑感,直到今天也沒有完全消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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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壁壘無處不在
有時候,張傑會顯得有些苦大仇深。
他努力地尋求認可,同時又抱著一種對抗心理。在觀眾眼裡,這種特質被無限放大,愈發讓人覺得他被困在過去。
登上《歌手》第三期的舞台,是張傑入行的第十三年。
似乎所有參賽者都力圖表現出一種雲淡風輕,李健、林憶蓮更是天然有一種對名利的抽離。
而張傑,卻總是顯出一種矛盾的自信與焦慮,有著一種不符合他年齡的浮誇演出。
於是網友們對他的嘲諷,又上了一個台階。
網友問:張傑算是巨星嗎?
回答:「張傑算」是誰?
13年過去了,在許多網友的眼裡,張傑仍是那個來自十八線縣城的洗剪吹,連喜歡他的人都是腦殘。
他的深夜痛哭,豹紋大衣,自我感動,連同早年靠粉絲籌款贖身的黑料一起,再次帶著閏土的名號砸了下來。
面對撲面而來的壓力,張傑曾在微博開了一個小號,偷偷地分享真實的內心情緒。很快,這個號被狗仔隊驕傲的曝光了。好讓所有人知道,這個表面開朗陽光的明星,背後是多麼的掙扎,狼狽,甚至灰暗。
好讓所有人知道,這個努力的傻逼,其實真的是個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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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越用力,越在意
天性所致,相比那些頭懸樑錐刺股的奮鬥青年,我們天生就偏愛自小就優雅從容的天之驕子,比如李健。
李健是出生於文藝世家的清華高才生,從小就學過戲曲,練過武術,1988年的時候,母親還給他買了一把吉他。
所以李健可以舉重若輕地唱一首歌,然後告訴自己,這首歌應該唱得藏而不露,應該含蓄,懂得節制。
對於李健來說,音樂一直是一種生活的情懷。但對於張傑來說,學習音樂從小就是奢侈品,甚至是一種謀生手段。
所以李健可以雲淡風輕,但張傑不行。
再比如林憶蓮。她從小在一個包容的藝術家庭中長大,父親擅長二胡,母親則擅長唱紹興戲,從小家中不缺音樂聲。
所以林憶蓮可以雲淡風輕,但張傑不行。
在張傑的記憶里,音樂是舞檯燈光,是時尚的造型和熾熱的吶喊,是生存和實現自我的武器。
於是他必須更加的努力。但他的努力,卻太用力。
幾乎所有的問題都在問: 「為什麼要自以為很帥,要穿上那些本來就不適合自己的衣服,唱那些不適合自己的歌?你到底在做什麼?」
人們可能習慣了,一個吃土長大的人,理應在完成所有誇張的表演之後面帶微笑,理應習慣面對生活的嘲諷,百毒不侵。
那是一種靈魂深處的土,故鄉的土,閏土的土。他太需要認可了,可是輸在起跑線上的他格局卻完全不夠用。
因為太用力,明明五官不差,但越時尚的衣服穿在身上越土。
因為太用力,明明嗓音不錯,唱歌的表現卻總是太刻意。
他太在意那些評價了。他努力表現,也努力隱藏,好像永遠都在和年少時失敗的自己博弈。
打小就從容淡定的人溫柔得像太陽。而那些自己爬上來的人,卻總是氣喘吁吁,渾身汗津津地被人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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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從底層奮鬥上來的張傑已經熬過了才華積累的時光,熬到了貴人相助的時光,卻在大家的質疑面前,依舊活出了艱難的模樣。
這是他的無奈,也是所有底層奮鬥者的無奈。輸在起跑線上的人豈止他一個?他們活得也許都還不如張傑來得熱烈。
就在前幾天,張傑在北美完成了巡演。在官方工作室放出的現場照片里,他在林肯中心葛芬音樂廳做出了招牌動作:緊閉雙眼,對台下接近2000名歌迷張開了雙臂。
站在台上的他,在等待被人們重新認識。
莫笑歌壇祁同偉,底層奮鬥有多難?
不要忘記,當你在嘲笑張傑的時候,你也許是在嘲笑,曾在底層奮鬥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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