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槽大會》熱播 中國脫口秀還能再造爆款嗎?

去年慘遭下線的脫口秀網綜《吐槽大會》,在今年1月「死而復生」。回歸後的《吐槽大會》,網播量已超過6億,口碑和話題度卻大不如前。不少網友認為,節目改版後雖然污段子少了,笑點也變少了,有幾期節目甚至「全程尷尬」。

《吐槽大會》的遭遇並非孤例。在國內,不少脫口秀節目都曾風光一時,成為「常青樹」的節目卻鳳毛麟角。近幾年,《東方夜譚》、《壹周立波秀》陸續停播,《今晚80後脫口秀》也因改版受到質疑。從話題度和影響力來看,目前只有《金星秀》、《奇葩說》等幾檔節目,能夠稱之為脫口秀的「佼佼者」。

在美國,脫口秀節目是電視台的主打節目之一,數量佔到了電視節目總量的40%,《今夜秀》、《奧普拉秀》、《囧司徒每日秀》、《科南·奧布賴恩深夜秀》都是脫口秀的王牌節目。《今夜秀》播出63年,依然經久不衰。

在美國倍受歡迎的脫口秀,在中國為何沒能成為主流節目,僅僅是因為文化差異嗎?

一、脫口秀是什麼?

脫口秀,是英語片語「talk show」的音譯詞,通常指的是主持人圍繞某個主題即興表達自己的意見看法,並與觀眾進行交流的節目。脫口秀的起源可以追溯到18世紀英格蘭地區的咖啡吧集會,在集會上人們討論各種社會問題。不過,脫口秀得到真正的發展是在美國。

在美國,電視脫口秀的雛形是廣播脫口秀。20世紀,隨著廣播的誕生,越來越多的節目熱衷於通過廣播評說新聞熱點,催化了電視脫口秀的誕生。早期的脫口秀,以新聞評論為主。1948年,艾德·薩文莉主持的《小城大腕》打破了脫口秀必談政治的慣例,成為了娛樂型脫口秀的「鼻祖」。

自20世紀80年代起,脫口秀就成為了美國的一種時尚。在美國脫口秀中,大到國際局勢、政壇風雲或經濟危機,小到個人的感情糾紛和生活困境,都可以進行討論。犀利的諷刺和幽默的吐槽,是美式脫口秀的兩大看點。

如今,脫口秀節目已佔到了美國電視節目總量的40%,成為了一種記錄文化與社會巨大變化的載體,《吉米法倫今夜秀》、《囧司徒每日秀》、《奧普拉秀》都是備受喜愛的美國脫口秀節目。其中,《囧司徒每日秀》甚至曾評為美國民眾最信任的新聞源。

在國內,脫口秀的概念一直不夠明朗。由於翻譯的問題,訪談節目很少被稱為「脫口秀」,大量國內的「脫口秀」實際上指的是單口喜劇(Stand up comedy),即一個人一支麥在舞台上表演的喜劇形式。實際上,《魯豫有約》、《康熙來了》等訪談節目,都屬於廣義的脫口秀。本文中的脫口秀,主要指主持人和嘉賓圍繞某個主題即興表達自己意見和看法的節目,不包括《魯豫有約》等純訪談類節目。

二、脫口秀在中國的發展

與真人秀一樣,脫口秀同樣是一個概念引自外國,但本土色彩濃郁的「舶來品」。在國內,被公認為最早的脫口秀節目是1992年上海東方電視台推出的《東方直播室》。真正讓脫口秀在國內大紅大紫的,則是1996年誕生的《實話實說》。目前來看,國內的脫口秀節目大致可以分為四種類型:

1、新聞評論型脫口秀

代表節目:《東方直播室》、《實話實說》、《鏘鏘三人行》

1992年,上海東方電視台播出的《東方直播室》,標誌著談話節目正式登陸國內的電視熒幕。1996年,《實話實說》橫空出世,迅速引爆了收視熱潮。《實話實說》以即興談話的新興節目形態,主持人崔永元幽默、風趣的主持風格,給觀眾帶來了耳目一新的感覺。1998年首播的《鏘鏘三人行》,同樣是談話類節目成功模式的代表。

早期的脫口秀節目,主要以新聞類的談話節目為主。在節目中,主持人和嘉賓一般會針對近期的熱門新聞事件各抒己見。這類節目因平民化的姿態,自然不做作的風格,贏得了觀眾的青睞。不過,大部分老牌談話節目都已在熒屏上銷聲匿跡,只有《鏘鏘三人行》還在播出。近幾年,電視熒屏上也湧現出了《老梁觀世界》等新型的新聞評論脫口秀。

2、喜劇型脫口秀

代表節目:《今晚80後脫口秀》、《金星秀》、《吐槽大會》

2003年,東方衛視推出了《東方夜譚》,號稱是國內第一檔真正意義上的脫口秀,播出期間多

次蟬聯東方衛視的收視冠軍。2007年播出的《大鵬嘚吧嘚》,2010年播出的《壹周立波秀》也曾紅極一時。前者是一檔網路脫口秀,具有一定的草根性,後者則因主持人周立波「海派清口」詼諧幽默的語言受到青睞。但好景不長,這三檔脫口秀都先後停播。

近兩年,《今晚80後脫口秀》、《金星秀》、《吐槽大會》也先後走紅。《今晚80後脫口秀》由相聲演員王自健主持,主要以風趣的語言解讀最受年輕人關注的社會問題和事件。《金星秀》由金星主持,直擊社會時事、網路熱點,語言風格更為犀利辛辣。《吐槽大會》則以「吐槽文化」為切入點,每期邀請一位話題名人,讓他們接受吐槽和自嘲。

從節目形式來看,這類脫口秀節目與美式脫口秀十分相似。不過,這些脫口秀節目的娛樂色彩更濃,談論的話題更多的是社會熱點、文化事件或者娛樂八卦,較少談論政治。即使談論國際上的大事,也往往是善意的調侃。

3、混搭型脫口秀

代表節目:《奇葩說》、《天天向上》、《火星情報局》

近幾年,網路脫口秀異軍突起,節目形式也更加豐富多樣。目前,網路脫口秀不只有單口喜劇的形式,不少節目都混搭了其他的綜藝元素。比如,《奇葩說》將辯論的語言形式融合了脫口秀的節目類型。每期節目都會圍繞一個辯題進行討論,每位嘉賓的一次發言都是一場具有思辨色彩的脫口秀。

《奇葩說》火爆網路之後,「鬥嘴類」脫口秀迎來了集中爆發。美食脫口秀《拜託了冰箱》,腦洞推理脫口秀《火星情報局》,既有美食又有遊戲的《飯局的誘惑》都陸續湧現。一時之間,各式各樣脫口秀的風頭甚至蓋過了玩遊戲、做任務為主要內容的節目。這些「混搭」脫口秀的出現,豐富了脫口秀的節目類型,也給觀眾帶來了新鮮感。

4、百家講壇型脫口秀

代表節目:《曉松奇談》、《吳曉波頻道》、《馮侖風馬牛》

相較於前兩類脫口秀節目,這類脫口秀類似於百家講壇,主要以通俗易懂的形式講述人文、歷史、財經等領域的知識,並傳達主持人對這些領域熱門話題的見解。這類節目的主持人本身就在專業領域有所積累,節目的成功與否,主要取決於主持人能夠講出什麼東西。

其中,高曉松主持的《曉說》和《曉松奇談》網播量加起來已經突破了15億,豆瓣評分也都超過了9分,堪稱這類脫口秀的佼佼者。收看節目的觀眾,都不得不嘆服於高曉松知識的廣博和閱歷的豐富,無論是歷史、藝術、文學、體育議題,他都能信手拈來。不過,這檔節目也在今年年初停播了,復播的時間至今尚未公布。

總體來看,國內脫口秀節目數量越來越多,節目形式也越來越豐富,但仍然難以擺脫對美國脫口秀的模仿痕迹。早期的《實話實說》參考了美國的《奧普拉·溫弗里秀》,《東方夜譚》則完全模仿美國的《今夜秀》。近兩年爆紅的《吐槽大會》、《拜託了冰箱》同樣屬於舶來品。只有《奇葩說》和《曉松奇談》等為數不多的脫口秀節目,能稱得上是原創佳作。

三、頻遭下架招商困難 脫口秀在中國生存艱難

相較於在美國的順風順水,脫口秀節目在中國的生存卻十分艱難。頻遭下架,招商困難,收視下跌……儘管新節目層出不窮,國內脫口秀始終「麻煩不斷」。

回望脫口秀節目在國內的發展歷程,會發現不少的老牌脫口秀都已經停播。2006年,《東方夜譚》停播,2009年,《實話實說》停播,2016年,《壹周立波秀》停播。仍然在播的《越策越開心》,收視率和影響力也大不如前。

電視脫口秀因收視而停播,網路脫口秀的停播大多因為尺度。去年,《吐槽大會》上線僅僅3天,就因為尺度過大慘遭下架。《奇葩說》第二季中,「該不該和父母出櫃」和「好朋友該不該約」這兩集,同樣因為觸及尺度的紅線而被禁播。就連高曉松的《曉松奇談》,也有幾期節目因為談及歷史敏感問題,遭遇了「被和諧」的命運。

即使是僥倖存活的脫口秀,也要面臨種種生存問題。《金星秀》第一季招商困難,開播前一周才找到贊助商。不僅如此,當時各大衛視爭相追逐的「香餑餑」是音樂選秀節目,脫口秀的節目形式根本不被看好。經歷了一年的奔走,《金星秀》才把自己「賣」了出去。由此可見,即使是頭部脫口秀,也要經歷口碑孵化的周期,前期的「砸錢」難以避免。

前期要砸錢,短期難回本,尺度難拿捏,一言不合就被下架……種種現實問題,讓中國的脫口秀一直處於「尷尬」的境地。雖然脫口秀節目的數量眾多,現象級爆款卻是鳳毛麟角,常青節目更是寥寥無幾。在播節目中,只有地方台的《越策越開心》播出時間超過了10年。能稱得上是「現象級」的,也只有《奇葩說》和《金星秀》兩檔。

四、尺度是禁錮中國脫口秀髮展的枷鎖嗎?

《吐槽大會》復播後,雖然斬獲了不俗的網播量,話題度和影響力卻大不如前。在微博評論中,不少網友還在懷念著去年的那期「試播版」,認為現在的節目過於注意尺度,反而變得不好笑了。

不只是《吐槽大會》,很多脫口秀節目都因為顧忌審查而收斂了尺度。《奇葩說》經歷了下架風波之後,第三季的辯題溫和了不少,刻意迴避了「出櫃」、「約炮」等可能會引起社會爭議的辯題。一向犀利的金星,在錄脫口秀時也有同樣的困擾——「尺度大了不讓播,太毒舌了又得罪人,都沒有了觀眾又不愛看……做脫口秀節目特別像端著油鍋走紅毯。」

反觀國外的脫口秀節目,可以說是百無禁忌,大到國際政治、種族衝突,小到家庭暴力、兩性關係等,都可以拿來調侃。就連美國總統和總統候選人,也會登上脫口秀節目來提升人氣。奧巴馬曾三次以總統身份、四次以總統候選人身份登上《每日秀》。特朗普以總統候選人身份登上《吉米今夜秀》時,甚至允許吉米·法倫揉亂自己的頭髮。

由於文化背景的差異,觀眾無法在中國的脫口秀節目中看到這樣的場景。目前,大部分的中國脫口秀探討的,大多是一些不太敏感的社會問題,主持人調侃的方式也相對柔和。在缺乏土壤的情況下,一味地效仿美式脫口秀的口無遮攔,未必會得到觀眾的認可,反而會第一個被廣電總局「盯上」。

實際上,脫口秀節目的走紅,並不在於尺度大,而在於「有料」。看似口無遮攔的美式脫口秀,在解讀新聞、調侃時政中同樣充滿了智慧。很多美式脫口秀主持人都有著高學歷,柯南畢業於哈佛大學,扣熊和賽金花是西北大學校友。很多美國年輕人都會通過脫口秀來了解當天的新聞,深夜脫口秀《囧司徒每日秀》還曾被評為美國民眾最信任的新聞源。

反觀國內的脫口秀節目,最大的問題不在於尺度不夠大,而在於缺乏深度。為了避免「下架」,中國的脫口秀要麼變得戰戰兢兢,要麼乾脆放棄了對深度的追求,把脫口秀變成了「段子秀」,難以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吐槽大會》時而好笑時而尷尬,《奇葩說》辯題水準不一,都說明了脫口秀節目還沒有在尺度、深度和笑點之間找到最佳平衡點。

其實,即使沒有尺度的限制,脫口秀節目也不該通過口無遮攔和污段子來博眼球。觀眾觀看脫口秀節目,固然是一种放松方式,但也希望在節目中接觸到不同的觀點和態度。豐富的文化內涵,幽默且充滿智慧的主持人,同樣可以俘獲大批粉絲。與其因為尺度的束縛而焦慮,提升節目文化內涵,潛心了解觀眾的需求,才是脫口秀節目再造爆款的必經之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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