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草黃，孑然彳亍何所往—《行屍走肉》10片段

提醒：有1-6季劇透

一、第1季第1集

Rick和Morgan父子躲在一所房子過夜，關燈閉門封窗，一個殭屍在門外轉動著門閂

從無盡的黑暗伸出來的一隻手，叩響通往這個世界的門，兩個世界的壁壘在這一刻岌岌可危——這算是調動本能恐懼的一個經典橋段了。更叫人揪心的，是Morgan的兒子最先聽到動靜，透過門鏡眼看著這個殭屍一步步走上台階，穿過門廊，無言而執著地轉動著門閂，而那正是他自己的媽媽。生死已定，可是亡者似乎心有所念不能釋懷，一如生者。

需要說一下的是，這個鏡頭雖然在前幾季被剪進片頭，但它實際上是離題的。殭屍所代表的，是一種現實主義的、可應對可適應的威脅，以至於我到後來也能一邊吃東西一邊看那些頭裂漿濺的鏡頭了。《行屍走肉》並不涉及靈魂、鬼這一類元素，人一旦變成殭屍，任何與人性有關的東西也隨之湮滅無存，這個設定在整個劇集是一條貫穿始終的粗實線。這倒是很好理解，要不然片中一路如同斬爛瓜一樣殺掉的就不是純粹的「非人類」了，這種倫理災難甚至可以漫出片子本身。所以我們可以大膽猜想，這部劇集的結局肯定不會是出現某種治癒殭屍的東西。

二、第2季第7集

已經變成殭屍的Carol的女兒走出穀倉

每個人都以為穀倉里湧出來的殭屍都被殺乾淨了，但是平靜中有不詳的氣氛。影視看多了，觀眾不光能認出套路，還能從鏡頭語言預判情節發展。我自己當時以為會有某個角色走進穀倉，一時大意而被剩下殭屍咬傷。結果卻是這樣。而在此之前，希望固然渺茫，卻似乎在慢慢接近、觸手可及。

這個轉折讓人驚艷，透著刻骨的寒意。

三、第3季第2集

Rick的妻子Lori分娩在即，凶多吉少，兩個人在作「告別」

這個片段從劇情角度講很平常，但是它打通了劇內劇外。剛開始看《行屍走肉》的時候，對飾演Lori的Sarah這個熟面孔最感親切。但是這一季之後，她就要退出了。Rick對Lori說：「我們很感激你所做的一切」。這句告別的話是代表很多人說的，角色、劇組，當然還有觀眾。

美劇的季，不單單是一種產業能力和體系，也衍生了一種劇迷文化。《行屍走肉》即將開播第七季，但是七年前陪伴在你身邊的人，還有幾個仍然留在你的生活中？而一部追了好幾年的劇集中，某個資深角色即將退出則無異於一個老朋友的離去。

四、第4季第1集

Rick走出定居的監獄打獵，遇見一個獨自在外遊盪的女人

很多角色無法接受親人已經變成殭屍的事實，比如農場一家和獨眼總督，他們都還抱著一線希望，等待或者主動尋求治癒的方法，同時不斷用活物餵養那些殭屍。而這個女人的不同在於，她已經絕望了。這一段最讓人震驚的，是鏡頭切到女人捨不得拋棄、已經變成殭屍的丈夫——原來只是一個包在麻布袋子里蠢蠢欲動的被割下來的頭顱。

五、第4季第14集

Lizzie殺了Mica

這對小姐妹從上一季出現，在獨眼總督攻陷監獄的混戰中倖存下來，實屬不易。她們天真善良，一直受他人保護，沒有殺過殭屍，還對殭屍抱有惻隱之心。Mica更懂事一些，明白自身的處境，Lizzie則相當偏執，在監獄給殭屍喂老鼠，逃亡路上也主張不要對殭屍無謂殺戮，後來她說的一些話讓人以為她終於認清了現實，結果……

我記得當鏡頭切到Lizzie沾滿鮮血的雙手時，我冒出這樣一個念頭：這個小演員以後怕是都不會討人喜歡了。後來她們在下一季（第5季第9集）和其他幾個死掉的角色藉助另一個角色臨死前的幻覺又出現過一次，既是告別也算是某種洗白吧。

第5季第9集

六、第5季第12集

在亞歷山大社區，女議員勸Rick留下來幫助他們

女議員看了看手錶，說，現在是下午3點37分，你是留是走早做決斷。這一段在劇情上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但是有個細節讓我唯一一次在看這部劇的時候眼睛濕潤了。Rick沒有急於答覆女議員，而是先抬起左手，不緊不慢地給自己的手錶校對時間。

這一段還有一個有意思的細節。女議員說完話之後，抬起兩隻手準備放到身前做個抱臂之類的姿勢，但隨即又意識到什麼問題，改為放到身後。這更像是個表演失誤。但是當做這個角色的真實反應也很合理：兩個人都是頭目，但是女議員是溫室里的，見到野生的、在外面身經百戰的Rick，難免心中發怵。

七、第6季第12集

Rick往割下來的殭屍頭顱猛擊了幾拳，讓它更像要去冒充的山頂寨寨主人頭

Rick一夥要去襲擊一個營地，打算獻上冒充的山頂寨寨主人頭來騙守衛開門。他們割了三個殭屍頭，挑了一個最像的，但認識寨主的人說鼻子不像，於是Rick再加工了一下。殺殭屍？家常便飯。殺人？也很尋常。但是Rick往一個割下的殭屍頭猛擊，卻讓人無比驚駭。

八、第6季第14集

正在做慷慨激昂演講的胖醫生，被一箭穿頭

一個角色死掉之前往往有徵兆，這當然是編劇為了給退齣劇集的演員一點福利有意安排的。最常見的做法就是增加戲份。有的美劇中，資深演員退出之前甚至可以有一兩集為其量身定製的劇情。而不那麼資深的則是為其安排一段死亡演講。

胖醫生演講的內容，大意是她在此之前剛剛鼓起勇氣殺了第一個殭屍，這對她個人而言是一件多麼意義深遠的大事。這一片段很殘酷，但又很引人共鳴。生活中，我們常常有這樣的時刻，自己以為無比重要的事情，事後發現其實也不過如此，同時那些當時就對我們不以為然的人的面孔浮現眼前，無奈地發現，他們是對的。

九、第2季第13集

耍長刀的Michonne首次亮相，用鐵鏈牽著兩個斷臂殭屍

這是當季最後一集最後一個鏡頭，相當震撼。不過到下一季，見她在日光之下牽著這兩個殭屍，久而久之也就習以為常了。《行屍走肉》整個劇集的難得在於，它有許多這樣重口味富有震撼效果的場景，但更主要的是在劇情上有縱深，耐尋味。

十、第2季第10集

一個殭屍走在荒野中

Rick和Shane開車外出，Shane看到這個殭屍，後來他們回來路上，又看到這個殭屍，此時是慢鏡頭，伴隨著插曲。這個鏡頭後來被剪進了後幾季的片頭中，也是我個人最喜愛的一個片段。

這是一個有詩意的鏡頭，而且是出現在《行屍走肉》這種美劇中。

秋草已黃，廣闊空曠的原野上，一個殭屍孤零零彳亍在半人深的草叢中。他都已經變成殭屍了，又這麼執著地要趕去哪裡呢？還穿戴著齊整的西服、領帶和白襯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