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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惡女說開去:為什麼會開出惡之花?——《銀線草/獨靜加》劇評

這個只有六集,看起來很快。可惜我老公只有第一集出現,但是難得的造型真的一本滿足啊!!!本劇的確是難得的以基層警察視角展開的劇集,以前沒看過這種。第一集中老公飾演的那個警察一直對於當小片警鬱郁不得志,不知道是因為單純想升遷還是主要想當刑警,總之想調到總部去,離開派出所。心疼他最後也沒調走。。。

隔壁有一篇非常好的影評叫《世上沒有天生的惡女》,而現在學屆基本上達成了部分共識,即這種「惡女」「惡魔」般的殺人狂的形成的確有不少的先天性的因素,比如大腦的部分結構會與平常(ordinary)人不同。但是並不是所有大腦結構有這種異常的人都成了殺人狂,也並不是所有的殺人狂都有大腦結構異常的問題。很多學者認為,對於那種殺人狂來說,除了先天性的大腦結構,家庭環境依然是非常重要的一個因素。很多大腦結構與殺人狂相似然而沒有犯罪的人,他們的共同點就是有著非常和美的原生家庭,之後也建立了圓滿的新生家庭。而如同本劇中的靜加、《白夜行》中的唐澤雪穗、《Legal High 2》中的安藤貴和,皆是出身於相似的原生家庭。這裡面家庭對她們的影響是非常大的,但是——

但是並不是所有這樣家庭出來的人都成了「惡女」。還有更多的人,是重複上了母親混亂的人生,因為生在這種環境中長大,最熟悉這種環境,只會這種模式的相處,於是就在離開了原生家庭之後把這種模式繼續了下去。雖然是痛苦的,但也是熟悉的。而對於很多人很多事來說,「陌生和不確定其實是最大的痛苦,與其去冒這種風險(哪怕再低),不如安守著我熟悉的模式來替代可能帶來幸福的方式。」

那麼為什麼雪穗們靜加們貴和們沒有成為逆來順受的下一個人,把這種混亂的模式傳下去呢?她們是冷靜的,理性的,聰慧的,冷血的。只能說這種惡劣的環境遇到了她們這樣不同的種子,開放出了完美的惡之花。歸根到底大眾還是不習慣女性以這種硬邦邦的姿態出現吧,你們為什麼不逆來順受呢,這不是女人最大的優點嗎,這才是你們該做的。正因為大眾一直抱著這樣的觀念,才會對這種「惡女」的出現萬分詫異吧。其實本來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的。與此相對的男性那種「惡魔」的討論與驚嘆程度遠不止惡女這麼大。

那麼,作為一個女權癌,我要發散一下。這種性別歧視,有更深的影響嗎?那些對孩提時期的惡女們的原生家庭施暴的那些渣男們,有因為相好的女人的孩子是個女兒而不是兒子,就更肆無忌憚變本加厲嗎?別的不確定,但是靜加和雪穗的童年裡,都是有的。靜加和雪穗都受過性侵,我想如果她們是男孩子,並不會面對這樣的遭遇。正是這種整體上對女性的輕視(很多時候,觀念的普及程度還是由底層人數最多的那一類人決定的),在造成了更多的隱忍不發的女性的同時,催生出了不少這樣的惡之花。這是一種對女性輕視的極大諷刺。也算是一種對抗。至少在以上三個作品中,「惡女」們誅殺的都是男人,這背後的原因讓人想來脊背發涼。

我之前與友人討論說為什麼不是每一個想殺人的人最後都去做了,其中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制度的保障。想殺人的人其實很多,多到超乎很多人的想像力。但是最後真的去那樣做的人可以說算少,因為大家知道被抓到要判刑,不是死刑也是無期。這並不是來自於道德的力量,而是人性之惡在面對制度時的避讓。但是對於雪穗們靜加們來說,從小成長的過程里沒有受到制度的保護,相應的對制度也並沒有敬畏。小時候需要制度保護的時候制度缺位了,那麼為什麼我報復的時候制度就要來當正義的制裁者了呢?從小成長的過程是充滿痛苦的,那麼為了報仇,為了疏散這種痛苦,被制度發現並制裁的風險也變得可以接受了——老子現在都要活不下去了,我管被抓到之後會不會死,我現在不殺他我馬上就會死——就這樣邁出了殺人的第一步。之後的事情更像是順理成章。這與那種報復社會性質的在公共場合行兇有著本質上的區別。

回到故事發生的年代。本劇中已經交到了,在第二集、第三集中出現的關東偵探協會尋人啟事頁面上,靜加出生於昭和55年12月17日,也就是1980年。那麼靜加的母親遇到她生父應該是在78、79年左右。而《白夜行》中提到,桐原亮司殺死自己的父親那年日本法院對熊本水俁病作出判決,那是1973年的事,雪穗時年11歲,那麼生年應該在1962年。而《Legal High 2》中沒有具體交代安藤貴和的年紀,但是根據劇中時間線是2013年,而安藤貴和在13年前生下了一個女兒,那麼大致可以推斷她當時40歲左右,應該是1970年前後出生的人。那已經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惡女們的母親,在交往了壞男人之後,人身安全得不到保障,報警也不會有用處,只能面對來自現在的上帝視角的聖母病聖父病們的苛責——誰讓你眼瞎找了這麼個壞男人,活該,還保護不了自己的女兒,你真是該死。全然不提整個制度缺位的事。而類似的在2003年開始連載的《嫌疑人X的獻身》中,仍然可以看到,哪怕我們進入了21世紀,至少在中國和日本,如果你想擺脫掉這種(尤其與之結過婚的)交往過的男人的糾纏和傷害,報警也沒用,殺了他是唯一的方式。而把目光從我們的鄰國日本收回,在今年我國的第一部反家暴法開始正式施行,終於算是一個了不起的進步。但是以目前龐大的基層執法人員所抱有的那種落後的觀念和法制意識的缺位,我國這些哭泣的女性們,想要通過法律維權,還有很長一條路要走。也許很長一段時間內,「殺了他」,依然是唯一讓自己逃離這種傷害的方式——如果你不願意繼續隱忍下去的話。而如何合理合法的解決這個問題,仍然是一個無解的答案。

PS:在這裡不討論靜加母親對靜加沒有盡到的保護責任。對於雪穗們靜加們安藤貴和們母親的狀態,可以單獨再開一篇新的文來探討。但是至少請大家記住,她們本質上首先是受害者,所以請收回「受害者有罪論」思想下對她們責怪的言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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