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森林撿板栗的快樂時光

剛到法國時，住在鄉下。深秋時節，去附近的城鎮和森林，總見路邊掉落一地栗子，大大的板栗個大色美閃著光澤。我撿了一顆在手裡把玩著，想著這麼漂亮的栗子一定很美味。老法說，這些都是」marron d』inde」（馬栗）不能吃，因此才沒人撿。我有些不相信，拿回家用水煮，煮過的水呈青綠色，嘗了一口栗子，很苦，便不敢再吃。

據百科：馬栗樹又名七葉樹，常見於歐洲各地，果實類似板栗，但外殼刺少，有毒，不可直接食用。巴黎許多街道都能見到馬栗樹，一到秋季，地上便散落許多飽滿漂亮的栗子，視覺效果相當震撼。在法國，可食用的栗子名為「chataigne」，外殼多刺，一枚果殼通常含兩到三粒果實，比馬栗個小。後來知道，要撿能吃的板栗，只能去森林。巴黎近郊有好幾個大森林有板栗樹，其中又以「BOIS ST-CUCUFA」最為有名。每到栗子成熟時節，便能見到成群結隊的人帶著袋子去拾板栗。

選了一個晴朗的周日，備好野餐，我們去了稍遠一個叫「foret de montmorency「的森林。這裡板栗樹滿山滿林，比例高達70％左右。一路上山，見很多中國同胞滿載而歸，甚為開心。森林很大，或許是周日早晨的緣故，人群不多，相當寧靜。當日陽光甚好，有帶孩子來享受親子時光的，有分享浪漫時光的情侶，有遛狗的，也有三五成群在草地上閑聊的朋友。我們在停車場附近選了一塊草坪，鋪上餐布，想先享受一會兒陽光看看書。

慢悠悠地享受完陽光野餐，我們起身準備開啟未知的」拾栗子之旅「。討論路線時想，跟著人群走固然是好選擇，但去人少的地方或許會有意想不到的驚喜，有一點冒險精神才更有趣。我們逆著人群方向前進，走了好一會什麼也沒有撿到，正當我疑惑時，老法在腳邊發現了一粒栗子。這枚栗子比常見的馬栗小很多，顯得十分可愛。順子栗子凋落的軌跡，扒開樹叢，便見「森林」。只見面前高地起伏，有一個小坡，要下到小坡里才能看到更多栗子。我們很驚喜，頓時歡欣鼓舞起來，好似我們馬上就要面臨大豐收。老法說不要撿太多，有些小動物還需要以此為食。我細細看那栗子，個頭小小的，有些比蒜瓣大不了多少，況且包裹在渾身是刺的殼裡，跌下樹來，才破殼而出。也有大個些的漂亮的栗子，從現場足跡看來，似乎有人已捷足先登，但他們並沒有把栗子都帶走，心下覺得感動，撿栗子只是一種親近自然的樂趣，並不是為了果腹。越往前走，越見更多的板栗散落在各處，我們走走停停，撿一會栗子，欣賞一會兒景色，度過了一段時分美好的森林撿栗子時光。

靜謐的森林似乎可以包容一切，天氣好時，可以在樹下看書或打盹，有時也會躺在地上滾一會，對缺乏運動的我們來說，這便可以稱之為「有氧運動」了。回去的路上，看到很多人都滿載而歸，提著大大小小各色袋子，心想他們將把栗子做成什麼美食呢？

第一次撿到栗子，很是興奮，分裝在多個玻璃罐子里送給朋友們，並囑咐他們做好板栗美食後拍下照片發給我。叮囑完別人，自己一轉身卻把栗子忘在玻璃罐里，想起來的時候已經生了蟲，沒法再吃，心下為沒有吃上純天然新鮮的板栗好不懊惱。後來撿了栗子，當天晚上便一定要開火做菜。

論單吃，最常見的是糖炒栗子，熱乎乎的砂炒栗子是冬天最美好的吃食之一。有時也會用烤箱做蜂蜜板栗，易操作，又美味。梁實秋在散文《栗子》里寫道：「煮鹹水栗子是另一種吃法。在栗子上切十字形裂口，在鍋里煮，加鹽。栗子是甜滋滋的，加上咸，別有風味。煮時不妨加些八角之類的香料。冷食熱食均佳。」

說到煮栗子，還想起在美食電影《小森林·夏秋》里女主角做的那道糖煮栗子，做法雖簡單，卻需十足的耐心：去皮板栗加水加小蘇打浸泡整夜；第二日原封不動開小火煮半小時左右，換水依法反覆煮兩三次；後去掉板栗上筋絡雜物，待汁水呈酒紅色時，加糖，栗子白糖按四六比例小火再煮。栗子軟糯味濃，別有一番風味，電影里還有改良版，加入紅酒增色增味，味道也更濃郁，下次倒也要試試看。

在法國街頭小攤還能買到白烤板栗，板栗的外殼多半烤得有些焦，露出栗肉，看起來不很美，吃起來卻清香味甜，在寒風中吃到幾粒燙手的烤板栗，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板栗還可以做菜。板栗燜雞和板栗燒肉是常見菜，燜煮的過程中，板栗吸收了肉汁和香料的味道，香味濃郁，口感軟糯，比肉更讓人滿足。板栗很樸實，和很多東西都能搭配，除了炒菜，還可以做湯做羹做粥等。

板栗做的甜點也十分讓人驚喜。梁實秋在《栗子》里還提過「奶油栗子面」和「桂花煮栗子」，在他評來，以上兩者皆為絕品，我單覺這「桂花煮栗子」隔著文字和歲月，仍舊能聞出裊裊的香來。只可惜那花煮那栗，想必再難吃到那時那味的小吃了。法國有名的蒙布朗栗子蛋糕（mont blanc)，是用栗子泥做成的經典蛋糕，受到許多人喜愛，我卻嫌他稍甜了一些。更甜的當屬法式糖漬栗子（Marron glacé )，把板栗、香草和白糖混合長時間小火慢煮，且不能煮爛煮散，整個栗子被糖漿包裹，味道甜得齁人，法國人卻十分痴迷。糖漬栗子在法國價格實在不便宜，通常論個賣，《茶花女》的瑪格麗特很喜歡這道甜點，是被當做禮物送來吃的。聖誕節我們常常買了法式糖漬栗子當作聖誕禮物之一送給外婆，每次她總是做驚喜狀，臉上像小女孩一樣浮現出滿足的笑容。還有栗子味道的冰淇淋十分美味，喜歡栗子細膩的味道，讓人感覺甜蜜安全。

板栗實在是個好東西，好吃且實在，能當主食，據說法國的窮人靠著板栗度過了許多危機時刻，和紅薯有異曲同工之妙。私以為，板栗和另一味天然美味的食材－－蘑菇一樣，是秋季大自然給我們最好的饋贈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