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紅孕
1、
自從阿澤第一天當網紅,我就知道遲早會出事兒。
他太想紅了,以至於對直播間越來越少的看客,懷揣一種彷彿深入骨髓的焦慮。
不大的寢室,竟讓六神無主的阿澤踩踏出八卦方位的感覺,讓我擔心他隨時會暈過去。
作為旁觀者,我其實很怕阿澤想不開,他急需某樣新事物轉移注意力,至少得從掉粉的慌亂中沉靜下來。
我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停止焦躁的步伐,阿澤抬起頭,瞪大空洞的雙眼看著我。
「阿澤,你得冷靜,這只是一時的麻煩,相信我,等到明天。。」
「不行,絕對不行!每掉一個粉我都會慌,老錢,你理解不了我現在的心情。」
阿澤不停揉搓著蒼白的雙手,雖然室內開著空調,但他貌似依然很冷,我看著他異常的模樣,心裡很不是滋味兒,對於我這種城市的孩子來說,確實無法理解阿澤的苦楚。
他從一窮二白的老家考上城裡的大學,背負著父母的寄託和鄉親的希望,但格格不入的大學生活,卻讓他在臨畢業走上了網紅主播的道路。
一心想要發財的夢想支撐著他每天直播到午夜,我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日漸消瘦,卻還要在一群陌生人面前擠出幸福的笑容。
「阿澤,你現在的狀態很不對勁。」我使勁握住他的肩膀,「這樣,我請客,帶你好好的吃點兒東西,然後你再。。」
我話只說到一半,阿澤突然渾身一軟,順勢向下癱倒,我眼疾手快,立馬緊緊抱住他。
十五分鐘後,我帶著暈厥的阿澤,來到了市中醫院。
2、
「大夫,他怎麼樣?」我擦去腦門兒的汗水,看著病床上躺著的阿澤。
接診的老大夫面色平靜,抬了抬鏡框說:「不礙事兒,緊張過度而已,回去讓他少熬夜,多休息就行。」
我看著他似笑非笑的一張臉,腦海中忍不住浮現出江湖郎中的感覺,下意識的就問:「您確定?」
「當然。」老大夫貌似被氣樂了,「嘿,你這小夥子!告訴你,我可是斯坦福大學醫學院駐北京五里屯分校培訓班專業進修過的。」
我眼皮子一挑:「北京還有五里屯?!」
「連五里溝都有,有五里屯怎麼了?」老大夫白我一眼,兀自開起了藥方。
我咽了口唾沫,心裡琢磨著他說的培訓班,越想越覺得這老大夫不靠譜,該不會是江湖郎中混進了正直的醫生隊伍,趁機坑蒙拐騙吧?
可醫院門口碩大的「市中」二字,又讓我無法懷疑其真實性。
正當我發愣的時候,老大夫把單子遞給我,催促說:「去,給你同學拿葯去。」
我疑惑的問:「您不是說他只是緊張過度嗎?這也得吃藥?」
「不然呢?謹遵醫囑懂不懂啊?」老大夫面色略微不悅,但既然是阿澤的事兒,我也不敢怠慢,只好先去拿葯。
過程很快,等我再次返回到阿澤身邊時,他竟然已經醒了。
「阿澤,你感覺怎麼樣?」我連忙上前查看,可阿澤卻跟沒事兒人一樣,從床上站起身,臉上還帶著輕鬆的微笑。
「當然沒事兒啊,哥們兒好著呢,放心。」阿澤欠過我的身子,對老大夫說了聲謝謝,便徑直向外走,我也跟著道謝,剛要轉身去追阿澤,那老大夫卻突然笑了。
像是,在春天的驕陽里,沒來由的颳起了冷風,令我忍不住一陣哆嗦。
我沒敢多想,急忙奪門而出,跟上了前方的阿澤。
他貌似體力很好,走路的腳步很快,不多會兒就出了院門,好像剛剛暈倒的那個人不是他。
我對此很是納悶兒,就忍不住問他:「阿澤,你真沒事兒了?」
阿澤沖我笑笑,瘦削的面頰雖然有些蒼白,不過精神頭還好,「當然,不過剛才還是得謝謝你,等會回到學校,我把葯錢用手機轉給你。」
我擺擺手:「嗨,都一個寢室的弟兄。」
阿澤點點頭,沒再說什麼,此後一路無話,回到學校正好是飯點兒,便率先告別阿澤,去食堂打飯,順帶給他捎了晚餐。
等我返回寢室後,卻全然沒有想到。
整個男生宿舍都炸鍋了!
3、
從走廊到我們寢室門口,擁擠了成群的男生女生,就連舍管老大爺都使勁往裡鑽,我搞不懂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獃獃站在樓道口,雙手提著熱乎的晚飯一臉懵逼。
「阿澤!阿澤!!阿澤!!!」
學生們的呼喊震天響,熱鬧堪比運動會,無數人高聲叫著阿澤的名字,好像他成了所有人的英雄。
聞訊而來的同學們,漸漸把整個男生宿舍擠的水泄不通,很快,有人撥打了報警電話,在警察蜀黍不辭辛苦的努力下,終於艱難的疏散了人群,甚至為此拉起了警戒線。
但依我看,這都是暫時的,因為警戒線外依舊聚集了大票男女,望向我們寢室樓層的方向,遲遲不肯離去。
由於我是阿澤的室友,被特許能夠照常進入寢室,剛一推開門,我就看到了阿澤坐在電腦前,一個人托腮沉思。
「阿澤,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我放下手中已經涼透的飯菜,看著阿澤的背影,等待他的答案。
阿澤搖了搖頭,先是自言自語了一句「奇怪」,然後又開始莫名其妙的揉肚子。
我愣了,全然不明白其中的邏輯關係,此時此刻就好像我問周杰倫娶了昆凌你幸福嗎?他卻告訴我說童話里都是騙人的,只有劉畊宏才是真愛一樣讓我遞增懵逼。
「老錢,我突然覺得,肚子有點兒古怪。」阿澤轉頭看著我,一雙眼睛裡全是昆凌得知劉畊宏才是周杰倫真愛的懷疑人生。
「咋,咋地啦?」我一緊張,東北話脫口而出。
「好像有個東西,在我肚子里蹦躂,可我又說不上來是個啥。」阿澤一手撓頭皮,另一手還不忘揉肚子,一圈又一圈,動作之溫柔讓我看的渾身不得勁兒。。
我又突然想到剛才的瘋狂場景,於是又忍不住好奇問:「咱先不說這個,剛才的人潮洶湧,又是咋回事兒?」
阿澤嘿嘿一笑,錯過身子,讓我看他面前的電腦,我走過去,定睛一看。
嚯!好傢夥!直播在線人數竟然有他姥姥的七十多萬!!!
「這尼瑪?」我呆了,像是後腦勺被人掄了一悶棍,這感覺就像是,甭管他劉畊宏還是蔡依林誰的,都騎著奧特曼跑上黃土高坡彈一曲《東風破》,還是周董給當的伴舞。。。
凌亂,徹徹底底的凌亂。
上一秒,阿澤被掉粉搞得神魂顛倒,甚至暈厥。
下一刻,他竟然就成了坐擁數十萬粉絲,且人氣爆棚的火熱主播。
我的人生觀,世界觀,都像是餃子餡一樣被攪得稀碎,恨不得向蒼天再借五百年,好好學學《唯物論》,堅定自己的唯物主義價值觀。
「這他媽,也,也太離奇了吧?!」我吼出聲,狂撓頭皮。
阿澤卻只是很平淡的笑了笑,他的反應很奇怪,奇怪到讓我覺得其實是我犯了神經病,這一切都只是我的想像?
可當我掏出手機打開簡訊,看到銀行卡里少到可憐的餘額才明白,
這就是現實。
4、
往後的幾天,一天比一天瘋狂,也一天比一天離奇。
阿澤的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膨脹,而他的粉絲也越來越多,甚至覆蓋了老中青少年齡層,說是全年齡段都毫不誇張。
短短几天內,我已經作為阿澤最親密無間的室友,接受了十幾家媒體和各路記者的訪問,當然,這都是發生在採訪完阿澤以後。
他好像在一夜之間,成為了火遍大江南北的著名主播,而我也跟著沾了光,就比如狂熱的粉絲送了很多禮物,阿澤都視若罔聞般扔在一邊,或者乾脆直接轉送給我。
我被迫接受了眼前的事實,此刻便坐在床上,吃著薯片看著阿澤跟粉絲們在電腦前互動,貌似有粉絲問他是怎麼成為人人喜愛的網紅的,阿澤就會興奮的說:
「我每天都在心裡暗示自己,我要當網紅,我要當網紅,我要當網紅,一天分三次,一次三遍,久而久之,就真的成為網紅了。」
「噗!」
我一口薯片噴的到處都是,心想您還要點兒x臉么?這麼腦殘的理由誰會信啊?!
結果滿屏飛馳而過的火箭,無情怒打了我的臉。
我怔怔凝望著滿屏的666,忍不住暗自吐槽:「你們都瞎么?看不出他只是一個平凡人,連特么一點兒才藝都沒有,只會插科打諢,郭德綱好歹還會講相聲呢?他會啥啊你們就給他框框的送禮物?!」
結果又一波飛機,徹底顛覆了我的三觀。
阿澤隨意的坐在電腦前,手裡還在不停的揉肚子,這幾天我也越來越覺得奇怪,他的肚子越來越大,竟全然沒有粉絲注意到這一點,更沒有人說出古怪。
彷彿全世界所有關注阿澤的人,都成了啞巴,不對,應該是成了他的信徒。
而怪異的事情,終究還是發生了。
5、
當天下午,市區內幾乎所有的醫院,都接受到相同的病人。
男女皆有,無不都是挺著大肚子,疼的滿頭冷汗,攙著腰去求診,通往醫院的大街上,更有無數的車輛,將道路堵的水泄不通。
我站在宿舍樓往下看,幾乎看到哪兒都能看到挺著大肚子的行人,街上,馬路旁,地鐵口,超市門前,好像一夜之間,人們都得了怪病。
貌似只有阿澤,只有他自己,任由肚子越來越大,越來越膨脹,卻安然無恙。
我縮在床鋪的角落裡,耳畔充斥著疼苦的嚎叫聲,一動也不敢動。
在這種情景下,我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像是毫無規律的亂顫,毫無徵兆的,我又想起了那天帶著阿澤去見的老大夫,臨走時他露出的一抹微笑,在此刻的我看來,又是那麼的詭異難明。
往後兩天內,我在這種混亂中,竭力發現了一絲不混亂。
貌似那些身中異症的人,都是看了阿澤的直播,網上鋪天蓋地的消息揭露,都說發病的人,會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我要當網紅!我要當網紅!我要當網紅!」,很多原本擁有正常工作的人也不再辛勤工作,而是挺著大肚皮,站在街頭,一遍遍的放聲高呼。
我逃離了宿舍,行走在大街上,看著詭異的行人,還有對此視若無睹的路客,好像在他們眼裡,這些挺著肚子如墜魔障的人都最為平常不過。
到此我才驚訝的發現,好像那些癲狂的人們,他們碩大滾圓的肚子,像是孕育了某種東西。
透過他們炙熱發狂的雙眼,我看到了滿滿的慾望。
那種慾望,讓我感到恐懼。
6、
阿澤走了。
我回到寢室,抱著雙膝坐在床上,不知何由的只是想哭,當淚水浸濕了我的領口,滴在了床上,我依舊任由淚如泉湧,而獃獃凝望空空如也的寢室。
直到我渾身虛脫的暈了過去。
我撐起軟弱的身體,站了起來,周遭的嚎叫聲依舊未停,救護車的鳴笛愈發急促刺耳,這一切混亂好像預示著一條真理:
當慾望膨脹到極限後,人們並不會感到快樂。
相反,他們會感到另類的痛苦。
我開始在街上遊盪,正常的生活已經難以繼續,除了我之外,好像人們都瘋了,我走著走著,抬頭看向曛目的太陽。
面前人影晃動,熟悉的身形向我靠近。
我眯起雙眼,仔細看,那好像是阿澤。
單薄的身板,顫顫巍巍的步伐,空洞無神的雙眼,碩大滾圓的腹部。
他整個人構成一副魔幻詭異的景象,站在我的面前,輕聲叫我的名字:
「老錢,老錢,老錢?」
這溫柔的呼喊如催眠一般,使我緩緩閉上了雙眼,感到一陣發自內心的寧靜。
再睜眼,入目之處皆是純白,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起身,微微抬手,卻碰到了一團柔軟的物體。
我急忙望過去,卻驚喜的發現是阿澤,他正趴在我的旁邊熟睡。
一切都是那麼的正常。
「原來只是一場夢啊。。」
我重重呼出一口氣,深感慶幸與解脫。
但我又如何都想不起,自己是怎麼來到的醫院,更無法回憶起又是如何受傷的?
頭部雖然有些隱隱作痛,但我的精神還算不錯。
我嘗試著起身,卻突然感覺哪裡不對勁。
於是我慢慢掀開了被子,往裡看。
至此一瞬,我如墜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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