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存在爭議的爭議——南京大屠殺的今日悲劇

前兩天利用幾段零碎的時間讀完了張純如的《南京大屠殺：第二次世界大戰中被遺忘的大浩劫》。與其說因為公務繁忙而不能一口氣讀完，不如說因為不忍一次性看那麼多的殘忍暴行。這本書非常有名氣，最早在初中時便聽說過，如今過了十多年才讀。既遺憾讀得太晚，又為總算讀了而稍感安慰。倒不是說看了《南京大屠殺》就等同於不忘歷史而自我肯定，而是通過張的書又進一步了解了那段歷史浩劫，更清晰回望歷史尤其是民族的屈辱史是我認為非常有意義且必要的，忘記歷史甚於背叛。

看完一本書有寫讀後感的習慣。讀完《南京大屠殺》深惡當年日軍的殘忍暴虐，本想著重筆伐日本軍國主義的歷史罪行，巧的是在動筆前看到了知乎一個話題：有哪些最慘烈的死亡？於是不假思索回答了當年南京大屠殺中的日軍種種殘暴手段，部分是《南京大屠殺》書中記錄的，部分是在兩次次參觀南京大屠殺紀念館和閱讀相關書籍看到的：

「如日軍要求一家人當著彼此的面兒子強姦母親或姐妹、父親強姦女兒或老母親……，亂倫的事太多，然後還要一家人互相殺死個別人，手段極其殘忍，如把人切成塊的，如把女性陰處塞進木棍等的，如把人半活埋然後讓狗咬碎的，如把孕婦肚子切開取出腹嬰玩弄的，如拿活人肉體做切割的，…………哪一個不是慘烈到無以復加！不忍寫了。」

寫了以上一段答覆不多久就出現了很多，不是一個兩個，要證據的評論，要證明南京大屠殺真實性的證據！

我承認自己缺乏絕對可信的證據，不能提供以上每一句話涉及的當事人、時間和兇器等證據，參觀博物館時未作記錄、看書時也未動筆太多，所以以上一段話確實給不了引用文獻和文史資料。但是，就算把一堆史料搬到懷疑者面前，就不再懷疑了嗎？

有些人不相信南京大屠殺的歷史記載，這種不信早有耳聞，但是真的一下子看到眼面前活生生的不信，很覺得可怕。不信南京大屠殺真實性的是日本人還好理解，可他們是中國人，而且不止一兩人！他們的不信，有不信受害人數的，聲稱遠不到30萬的，甚至有聲稱只是幾千的；有不信殘忍手段真實性的，揚言「證據呢？」有不信史籍和博物館記載的，甚至不信倖存者口述的，對此他們聲稱史書是成王敗寇的寫照、倖存者是假的或口述是人為策劃鼓動的……

相關史料太多了，特別具體的很多，博物館音像資料很多，可謂鑿鑿，可他們就是不承認啊。

一百位南京大屠殺倖存者的口述：http://www.cngongji.cn/zt/xczkszy/index.htm

不信的人中間，有不少中國人！

對懷疑歷史真實性的，我承認我們國內現在對歷史證據整理還有不足，但是懷疑南京大屠殺真實性的人我絕不認同他們是為了堅持科學理性，他們不是在追求「理性之光」，絕不是。自己去看看博物館啊，看看史書啊，就擺在那呢！如果說當年被殺的某位當事人不在了，日軍用以施暴的工具找不著了，就被認為是證據缺失，例如某婦女被破腹殺嬰，懷疑者說拿出那個嬰兒或那把刀。對不住，再完善的證據在裝傻者面前也是站不穩的。

南京大屠殺不應該是不存在爭議的嗎？怎麼就成了不存在爭議的爭議了？

先看為什麼日本人至今大多數不承認南京大屠殺，究原因：

1，日本人（否認歷史的人，不是全部，下同）認為東京審判是勝利者對戰敗國的審判，公正不足信，成王敗寇思想影響很大；

2，日本人認為中國和歐美出版的書籍、倖存者的口述等影音資料都是人為整理和編纂的，他國有意藉此針對日本，這一點和第一點很相像；

3，日本覺得自己也是戰爭受害國，這導致對日本人對戰爭的反思側重在恨戰敗受傷，而不是自己發動戰爭給他國帶來傷害，實際這點與信不信南京大屠殺本質無關，但是轉移注意力卻很有實效；

4，日本糾於我們主張的受害人數，中國一向主張受害者逾30萬，但東京審判定的是20萬，其他還有種種主張，在矛盾面前，中國拿不出足以讓日本絕對信服的證據，即使中國人認為鐵證鑿鑿，日本人照樣可以輕而易舉否認，這一巨大差異給日本人帶來糾紛點轉移的契機——由日本對中國有多大罪行轉到了中國是否在故意針對日本，又是注意力轉移；

5，日本人根深蒂固的求完美國民性導致不願認錯，大和民族怎麼會是魔鬼呢，神聖英勇的帝國軍人怎麼會那樣殘忍，為天皇效忠怎麼有錯了，……於是從感情上本能的反對承認南京大屠殺，絕不承認中國對南京大屠殺的主張；

6，戰後日本因種種歷史原因為經歷徹底的清算，如美國出於冷戰需要而讓日本保留了天皇和眾多參與戰爭策劃的高官，也有中國因現實需要而放棄戰爭賠款要求，結果是日本關於戰爭的主流反思由對戰爭狂熱的高層主導了，主基調一是自己也是受害國，二是戰爭的發動為的是維護國家利益和創造大東亞共榮圈，日本人認為其動機是正義的；

7、日本國內出版物大多經過嚴格審查，真實記載南京大屠殺的一概抹掉，教科書和暢銷書在寫到二戰時大多選擇性無視南京大屠殺，即使有，也最多以「南京事件」這樣的字眼一筆帶過。日本也確實有勇於還原歷史的擔當人士，但是他們面對來自右翼等的壓力巨大，而且這樣的史學家和文字工作者畢竟少數。

…………

原因有很多，重點不在於我們的證據不能讓世人絕對信服。要怎樣的證據才能讓人絕對信服？2013年參觀南京大屠殺紀念館時和一位工作人員談及怎麼才能讓日本人承認南京大屠殺，那位工作人員講了兩點，一是30萬人數和當年的所有殘忍手段的證據確實沒辦法一一拿出來，任何人任何國家都不可能有絕對的證據證明每一個受害人死於日軍的暴行；二是能讓日本低頭認錯的根本就不是所謂的證據，而是中國的絕對強大。深以為然。

再看看為什麼部分國人不承認。很多因素和日本人不承認幾乎相同。如上所述，我們確實不可能證明每一位受害者位於何時何地為何人以何種方式所害，甚至不能列出很多受害者的姓名，也不能舉證哪一個具體的日軍所為，更不提兇器等物證。以某些人的「科學的理性思維」對待此事，既然拿不出證據，那就不成立，那就不能承認。

此外，近些年我們中國出現了很多歷史虛無主義者，部分還是有相當影響力的公眾人物，如某某大V、些許教授，他們大談特談變味的「人本精神」和「人文主義」，借著研究歷史之名顛倒黑白，如為某某人正名或還原一個真實的歷史，如有想為汪精衛翻案的，有要顛覆狼牙山五壯士形象的；或打著追求言論自由之旗幟，利用老百姓容易被爆文吸引眼球且總體缺乏辨別真偽是非之能力，總之就是斷章取義胡說八道，如張口閉口就是人家日本怎樣怎樣的好，我們國內又是多麼多麼的糟。也不得不承認我們國家到現在雖然取得了巨大建設成就的同時也還有這樣那樣的問題，如貪污腐敗、環境污染、就醫貴升學難等問題。在這樣幾個負面因素共同影響下，部分人產生了「精日」思想，但凡國內出點事，條件反射般想到是體制弊端、是國人低等，同時一切都是日本好，甚至公開叫囂親日的，更有甚者則如前些天在南京紫金山抗戰遺址穿日本軍裝擺拍照片的極端「精日」青年，真不知其真無知還是以極大惡意挑戰我們民族底線。

我想中國人不承認南京大屠殺的應當不是全面不承認大屠殺發生過，只是不承認具體細節，如受害人數和殘忍手段的真實性。應當確有部分人是因科學素養之習慣要確鑿證據才能定論一件事，但願如此。

南京大屠殺，在西方被長期遺忘，在日本不被主流承認，在國內還有若干懷疑，真是悲劇之悲劇。

或許真的只有我們足夠強大了，不存在爭議的爭議才能停止爭議，舊日的悲劇才能不再上演今日或明日的悲劇。

有幸，今日之中國正走在復興的康庄大道上，而我輩恰好是新時代的開創者和歷史的見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