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了（六）

一個月未聯繫了，仍然沒有任何表示，不主動關心我。所謂的郵件、寄東西都是哄孩子用的。

一想到為了看他考試把自己曬暈我就覺得又蠢又好笑。其實我都知道，他越感受到我對他的愛就越迴避我，但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越覺得這種愛是發自內心的，我愛哥哥，即使，這似乎是不合情理的。

我越忍住自己不去想他，把注意力轉移到其他事身上就越無濟於事；他像毒藥一樣，從小就侵蝕了我的身體，我的腦海里全部都是他溫柔的模樣，他細心地照顧我，保護我。爸爸打我的時候他挺身而出，他後背上的一道道浮腫的條印我至今還記得。正是這些事情一點點堆積起來，我越發覺得，有些事情是註定的了；他從沒有說過討厭我，任何時候都喜歡我，給我買好吃的蛋糕和漂亮的帽子。

但他，現在為什麼要變呢？變得害怕我、疏遠我……這種感情，難道不被承認嗎？

即使是親兄妹又如何呢？

我腦海里總是會一次次重複著他摟著我的畫面，那種心跳聲每天都上演一遍，這不是愛嗎？

我又一次淚流滿面。冰箱里的速凍餃子還剩一盒，父親自從和我們一起去見了母親後，就沒回過家，四個月過去了，我每天都靠著哥哥臨走前給我錢吃回家的這頓飯。

他在高三暑假畢業後就拚命地打工賺錢，替我和他自己交了學費，剩下的錢全部都給我了。

臨走時他告訴我:「要好好照顧自己，哥哥回來要看到健康的你。」

我點點頭，所以每次都會小心翼翼，不做任何有危險的事情。

一個月前他還給我發郵件:「問我有沒有足夠的錢，是不是每天都吃晚飯，作業有沒有及時做好，我都說我有，我做得很好，我現在成績年級前十。我很開心很開心。」但是他不知道嗎，我更想他，我很想他，我想他。

他這學期結束了會回家來的，和我一起過年。那個爸爸，他不要我們了，不要我們了。他把他的房門鎖得死死的，我進不去，也不想進去。

他失去了他的妻子，也同時給自己一個理由放棄他自己和他的兩個孩子。

幸好哥哥沒有放棄我，他也沒有放棄自己，我當然也不能放棄我。

我把速凍餃子拆開，洗了鍋，往鍋里倒了熱水，開了火，待水溫升起來後把餃子往鍋里倒，鹽罐子里沒剩多少鹽了，我舀了一小勺倒了進去，蓋上鍋蓋後我站在鍋前等待餃子燒熟，我看著廚房裡面的設施，一如既往，只是許久沒人動用了。

上次使用菜刀切菜還是哥哥，他像遺傳似的，天生會做好吃的菜，出乎意料地入味，即使他說都是跟媽媽學的，但我懷疑他是從媽媽肚子里遺傳來的。

看著餃子浮起在鍋子里，我關了火，待水面平靜下來，重複以往一樣的動作盛餃子，然後吃完，洗好碗放進碗櫃里。

複習好功課後我躲在哥哥房間的被窩睡著了。

幾乎是半夜，我被客廳里的座機響鈴吵醒了。它接連不斷地發出聲音，接連不斷地響。我實在是無法忍受，跑出客廳，拿起電話接聽。

「喂？」

「喂？」

兩聲後那邊死一樣的寂靜。

「在家嗎？幫我開一下門好嗎？」電話那邊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

頓時，我的腦袋一陣空白，畏懼的心情使我的心跳加速，我顫抖著掛斷了電話，然後摸索著把電話線拔了，再故作冷靜地回哥哥的房間關上了門。

第二天早上，我打開電腦給哥哥發郵件，告訴他。

他說我是做噩夢了。他說沒有這回事。他說讓我冷靜下來。他說他一放假就回家陪我。他說他給老師打電話讓她來接我。

我說世界上善良的人本來就不多，你怎麼知道老師不是壞人呢？不要麻煩他。我自己不怕，我身上帶水果刀，誰要是想傷害我，我就用刀刺他。

可能是周遭的人發現這裡是一個十幾歲小女孩獨居的地方，他們動邪心，他們想害人。這一天我一整天都沒有去學校上學。但，也沒有人找我，根本沒人在意我的死活。

他比我承受的多得多，他要管學業要管學費還要管妹妹。

我別無選擇，惟有刻苦學習，去逃脫這裡，靠近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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