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隔壁傳來的吉他聲

1

半個月前，我租住的公寓搬來了一位新租客，叫陳謙，二十齣頭的畢業生，年輕小夥子，其貌不揚，說話也不客氣，一來就指揮我幫他搬東西，打掃房間，我沒搭理他，之後的日子裡，他一直沒給我好臉色看。

周末晚上，我像往常一樣給女友聊完電話，彈奏吉他發給她看。

我彈吉他快有十年了，當初上高中時為了泡校花學的一技之長，結果校花沒泡到，吉他卻丟不掉了，我現在的女友葉葉，就是靠著這本事追到手，葉葉是個好女孩，性格爽朗，做事雷厲風行，很有主意，為了能早日和我在這所城市安家，半年前接受公司派遣到其他城市的分公司開拓市場，為期一年，她說只要堅持一年，加上我們積蓄和獎金就可以付首付了，領證結婚，她真是個好女孩，從我們分開後，每天晚上我都會彈首曲子發給她，跟她聊聊天，互相講講一天發生事情，互道晚安。

這些幾乎是我每天雷打不動的事情，但今天卻被陳謙打破了。

一曲還未完畢，敲門聲襲來！

我打開房門，陳謙一張微怒不耐煩的臉映入眼中。

「雖然我是剛搬過來的，但這間公寓是我們一起合租的，大家都是租客，大家都平等，你也注意一下」

我聽得一頭霧水，不知所云。

「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你聽不懂人話嗎？你天天晚上彈琴，吵得我不都睡不著，拜託，我白天要工作，精神狀態不好，出了錯你負責嗎？」

我被他霹靂巴拉一頓數落，搞得暈頭轉腦，緩了幾秒道「我彈琴的聲音不是很高，而且之前的室友也沒有意見啊」

「之前是之前，跟我有什麼關係嗎，我覺得聲音高影響到我睡眠，是我的感覺，你就說怎麼辦」

「那我注意一點，或者你睡覺的時候戴上耳塞」

「你肯定是要注意了，至於我戴不戴耳塞是我的事情，大家都是在外租房，又不是在自己家，還真不客氣，也不注意一點」說完翻了白眼，轉身就走。

靠，那來的奇葩啊，要是葉葉在，能跟他吵上三天問候他們全家不帶重複。

陳謙走後，我鎖上門，將錄了一半的曲子發給葉葉，沒一會兒，葉葉就發微信問我怎麼彈了一半，我跟她大概講了原因，說完她就笑話我。

「你啊，真沒用，怎麼我一不在就被個小毛孩欺負啊」

「大晚上，不想跟他吵」

「是不想，還是不會啊，哈哈哈，剛剛是不是還在想我，要是我在准跟那個奇葩大吵個三天問候他全家不帶重複」

這個葉葉真是我肚子里的蛔蟲，我的心思一清二楚，看來我這輩子是逃不出她的手掌心了。

「好了，你也別惱火了，我告訴你個好消息，下周五一節放三天假，我來看你，怎麼樣，開不開心」

「真的嗎？開心，當然開心，我一下子心情就好了」葉葉這樣一說，我的心情頓時晴朗，又跟她聊到半夜，直到她說困了，要睡覺，才掛電話。

2

第二天晚上，我早早的就洗臉刷牙，上床跟葉葉視頻聊天，沒一會，門又被敲響了，當然是陳謙了。

開門，一張比昨天更難看的臉，不吱聲冷冷地盯著我看。

「怎麼啦？」

「怎麼啦，你還問怎麼啦，你昨晚明明說會注意，注意什麼了，你是看我好說話就糊弄我嗎？」

「你說什麼東西啊，我糊弄你什麼了，你說完彈吉他吵到你，今天就沒彈，吉他都放到店裡保養換琴弦了，我拿什麼彈啊」我壓著怒火說道。

「可我明明聽到吉他聲啊，比昨天還要大」陳謙一臉疑惑。

「我剛剛一直在跟我女朋友視頻，要是有很大的吉他聲，我們怎麼聊天啊」我拿出手機給他看我和葉葉的視頻記錄。

「可是我真的有聽到」

我索性將門敞開，領他觀賞我的房間。

「你看，我房間就這麼大，一目了然」

「可是我真的有聽到聲音」

「我看你是工作壓力太大了，精神狀態不好，出現幻聽了，好好調理調理身體要緊」

我適當說了幾句關心的話語，他沒說什麼打了個招呼，說了句不好意思就走了。

第二天晚上，陳謙再次敲響我的房門，問我有沒有彈吉他，我一臉無辜的否認，坦蕩的敞開大門。

「可是我真的有聽到吉他聲」他急躁地向我說道。

「我覺得你要去看看醫生了，現在人壓力大，精神方面有問題都能理解，早治療早康復」我依舊說著不咸不淡的關心話。

陳謙低著頭如有所思，半響才緩慢的離開。

看著他的背影，我沒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

幾天之後的早晨，我在廚房吃早餐，陳謙倒了杯水坐在我對面，臉色蒼白，眼眶發青，模樣憔悴。

「你這幾天還聽到吉他聲」我關心地問道。

「嗯，這幾天你真的都沒彈嗎？」他忽然抬頭看著我問道。

「沒有，你都這樣了我也不敢彈啊，吉他還在店裡了我一直沒去拿」

「可是我怎麼就天天晚上都會聽到吉他聲啊，到底怎麼回事」他苦著一張臉，似乎痛苦到了極點。

「有件事情，我突然想到了不知道該不該講」

「什麼事情，是不是跟我晚上聽到的吉他聲音有關」陳謙有了點精神，眼泛亮光。

「我聽說你那個房間好像出過人命」我皺著眉有些為難的跟他講。

「什麼，我現在住的房間出過人命，到底是怎麼回事，哥，你說清楚」

「這個我也是聽說，你可千萬別跟房東說啊」我故意買了個關子

「哥，你說，我發誓我一定不跟房東講」

「大概兩年前，這裡住著一對小夫妻，女的是跑銷售的業務員，男的是吉他老師，開始日子過得挺好的，後來女的工作能力越來越強，掙得錢多了，漸漸地看不起教吉他的窮老公，感情越來越差，再到後來外面有人了，就鬧著要離婚，男的因為還愛女的，就不答應，兩個就一直吵鬧著，一天晚上吵完架，女的拖著行李要去姘頭家，男的脾氣上來了就把女的打死了，他打死人後也知道自己跑不了，就寫好遺書交代事情經過，上吊自殺了」說到這裡，我喝了點水，補充道：「丈夫就是用吉他把妻子活活打死的」

「這這事情，我怎麼從來沒聽說過啊」陳謙估計是被嚇著了，說話都結結巴巴。

「你知道了還租這的房子嗎？我也是前段時間聽說的，也不知道真假，不過這邊確實有點邪氣，我租完這個季度就搬走了，萬一被什麼髒東西纏上了甩都甩掉」說著我隨手抽了一張餐巾紙擦了擦嘴，看了下時間，「呦，不早了，我到點上班了，咱們回來再聊」

「嗯，回來再聊，回來再聊」陳謙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要不是到時間要上班，我還真想跟他聊聊。

可惜晚上下班回來，他已經不在了，第二天托搬家公司將他的東西打包搬走，房東說他著急忙慌地要退租，連押金都不要了，像是見到鬼了。

3

晚上，我跟葉葉繼續聊電話，告訴她這個喜訊。

「怎麼樣，我給你出的主意不錯吧」葉葉語氣里透著得意。

「是的，還是你最厲害，難怪業績好，提成高，滿腦子都是點子」我適當的拍她馬屁。

自從第一晚陳謙來敲我門，我跟葉葉說過這個情況後，她就給我出了個主意，讓我先把吉他放在吉他店裡幾天，再下載幾首吉他曲子，到了晚上開到最大聲，跟葉葉視頻一起等著陳謙敲門，然後讓他摸不著頭腦，至於那個丈夫用吉他砸死妻子的故事，是我從網上找的，這間公寓兩年前還沒裝修好了。

陳謙這個剛畢業的小屁孩，沒禮貌，自以為是，給他點教訓也是活該。

「你沒見到他這幾天被嚇得樣子，昨天還管我叫哥，你說，他要是早點懂事也不會被嚇個幾天」

「小孩子給他點教訓也是活該，那個，我有件事情要跟你說，但你別生氣啊」

「什麼事情，是不是不能來看我了」

「趙總安排我出差，是個大客戶，如果這個單子成了，我們就可以早一點買房了」

「怎麼又是趙總安排，你們倆一起嗎？」

「你瞎說什麼啊，我跟小組的所有同事一起，趙總人很好，知道我為了房子首付這麼拚命，所以才給我機會，你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葉葉的語氣有些激動。

「好好好，我是小人，趙總是君子，小人要休息了，你也早點休息，多注意身體」

「我知道了，你別多想就好了」葉葉好沒氣地說。

掛了電話，心裡忍不住有點煩躁，我知道葉葉很好，不是愛慕虛榮的人，但是我確實沒有她賺錢多，而且那位趙總整天對她噓寒問暖，一副暖男的樣子，還不是在打她主意，只有女人才能看出綠茶婊，也只有男人能看出中央空調，萬一，葉葉真的被這個趙總迷惑了怎麼辦，躺在床上越想越煩躁，胡思亂想了好一陣，屋子裡出奇的安靜，我打開音樂播放器聽了一會吉他曲舒緩情緒，沒多久，睡意來襲關了電腦，一會兒就進入夢鄉。

半夜，睡意朦朧間，我聽到隔壁一陣陣吉他彈奏的聲音，沒多久後是男女的爭吵聲，越來越激烈，忽然，女的喊了一聲：周凱，不要啊！之後，咣當一聲巨響！

我從夢中驚醒，此時隔壁真的傳來了吉他聲，然後是爭吵聲，女人喊罵的男人叫周凱。

我就叫周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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