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心疼的冰花男孩:願你長大後忘記自己曾經走紅過……
看到冰花男孩,心酸的同時,更怕他長大後要面對的殘酷現實。
想起了我小時候,上小學的路和冰花男孩差不了多少。早上上學是一路下坡,晚上放學是一路上坡,走得快也得近一個小時。
但生來就在山裡,我們從來沒覺得累過、苦過,或者不正常。80年代的時候,鄉村裡基本還沒有電視,我們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是什麼樣。
冬天,總要下那麼幾場大雪。下大雪的時候, 我們每人都提一個火爐上學,就是那種舊搪瓷臉盆,裝上木炭點燃,就提著上學、放學,晚上再提回家。
不僅如此,我們路上還會在火爐里放上撿來的樹枝,點燃,冒出濃煙……為了讓樹枝和木炭燒得更旺,我們還掄起火爐,當成風火輪一樣在頭頂上旋轉,滿山都是歡笑。
但經常有同學把滿盆燃燒的木炭倒進了自己的脖子……所以,那個年代長大的孩子,身上被燙傷的總是特別多。
下大雪的時候,我們要麼一路提著火爐,邊走邊摔跤到學校,要麼就窩在家裡不去上學。那時沒有手機,也沒有電話座機,沒辦法跟老師請假,老師也知道……但是我們都不願曠課,更沒有覺得苦。
那一段不長卻很崎嶇的路,我們大多都頑強地走了出來,直到今天走到更大的城市去……但這個心路歷程並不像提火爐、掄風火輪那樣好玩有趣。
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我們活在自己單純、封閉的窮苦世界裡,單純快樂,一根燃燒的樹枝都能讓我們哈哈大笑。
但是隨著我們逐漸長大,走向更高級更好的學校,更大的城市,我們的心靈無一例外地受到刺激和撞擊,曾經引以為傲的家鄉風光、山水,成了不願提及的過去,曾經視如父母親人的鄉鄰,也成了城裡人不受待見的窮親戚……
每個從鄉村走進大城市的孩子,內心都有一道道傷疤,不願示人,難以癒合。
從小學到初中,我的成績基本都是班上第一,但上了高中,掉到了全年級50名了。因為平台不一樣了,競爭者陡然增加了幾十倍。上大學後,我更成了班上總分最低的學生之一。無論多麼努力,也很難趕上從小就培優的城裡孩子。
不僅如此,帶有鄉音的普通話,習慣了摸柴禾卻從沒摸過計算機的雙手,難看的衣服,買不起化妝品,更不會化妝,更別說彈鋼琴、畫畫這些高級才能了,都一次次地摧垮我們的自信。
這種強烈的自卑感會伴隨著許多貧困孩子的青春時代,甚至直到成年……我奮鬥了18年,還不能換來和你一起喝咖啡的資格!這種自卑和不甘認命的的勁頭,會有正向和負向兩種作用。
正向作用就像劉強東,他就是40多年前宿遷最窮的孩子之一,沒鞋子穿,吃豬油拌飯都奢侈……雖然上了中國人民大學,但是依然被出身官二代的女友家裡嫌棄,一怒之下從擺攤開始創業,於是有了現在的京東。
這麼多年,我一直堅持只在京東上購物,真得是因為內心認為劉強東骨子裡是和我一樣的人。
自卑和不甘認命的負向作用就太多了,從多年前的殺人狂魔馬加爵到火車站砍頭案的主犯,一個個鮮血淋漓,源於貧窮,起於仇恨和報復,終於牢獄。
幾年前,湖南衛視做過一檔節目《變形記》,就是把農村的窮孩子和城裡不求上進的富孩子家庭互換,希望達成讓富孩子幡然悔悟、痛改前非的效果,節目確實達到了這個效果,但是收視率的導向並不顧及被交換者的人生和他們的感受,特別是那些突然走進大城市富裕家庭享受天堂般的生活、最後卻還是要回到那個貧窮之家的孩子們的內心感受!
這樣的節目,這樣的出發點,最後導致的結果必然是很可怕的,是一檔電視節目沒法解決的後果!幸好它早已停播。
對於普通人來說,最可怕的不是窮,而是見識了貧富對比後的沮喪、絕望和有可能滋生出來的仇恨、反叛!
冰花男孩還是一株小小的樹苗,他快樂而單純地生活在那個村子,雖然缺衣少食,手腳凍傷,沒有媽媽,爸爸收入很低,但他是快樂的……
現在,他成了全國人民心疼的孩子,也可以說是網紅了,他們家也得到了大量捐助,他現在的生活應該好一些了。希望他快樂平靜生活不要被打破——他長大後想當一名警察,這個願望可以實現,但當他見了世界後,或許認為當警察太過於平凡……
隨著他慢慢長大,他如果知道原來自己是被全國那麼多人同情的對象,原來自己的生活那麼糟糕,原來世界上有那麼多的有錢人……他還會快樂單純嗎?
我們小時候,書本給我們灌輸一個觀念 :人人生而平等,至少全社會一直這麼追求著。
但當我們長大後,卻發現這個答案恰恰相反,而且似乎永遠不會有平等的那麼一天,眾生平等只存在於理想和宗教信仰中。
這對於普通人來說,不啻是巨大的幻滅感。
我是窮人,但我可以過得快樂、有尊嚴,不受欺凌。
你是富人,但你沒有越界、凌辱窮人的權力。
你們的生活方式和品質有天壤之別,但是在現實的社會規則面前,你們是平等的,比如公共場合都要排隊。
客觀承認每個社會制度面下面都有窮人和富人,這個現象不可消滅;窮人和富人如何相對和諧地相處,互相援手——富人為窮人提供工作機會,窮人為富人服務……這中間不是只有僱傭關係,還要有更多的理解、信任、尊重和契約精神。
這可以說是人類誕生以來的終極問題之一,但並沒有很好的解決之道。
歷史上無數次地均貧富,但結果只是形成新的貧富對立,這只是政治上的均貧富。現實需要經濟學上的均貧富,那就是形成新的均衡和制約,讓需求來形成均衡,而不是口號和情緒。
社會進化到互聯網時代,看似人人都擁有了網路面前的平等機會——人人都是自媒體,人人都可以發聲,人人都可以直播,但是更多的貧富差距和對立被放大,叢林法則愈顯殘酷。
有一部分人先富起來了,有一部分階層先中產了。然後,他們發明了各種從生活、就業到教育的鄙視鏈,以消費升級、個人成長的名義,嘲笑著鄙視鏈末端的人——窮人,認為他們懶、臟、粗俗、不求上進、沒文化、沒品味……甚至有公司公開宣稱不招從小家境不好的人,不嫁不娶家裡窮、離異的人,聽起來不無道理,但這種充滿了富人優越感的腔調,總讓人十分地不舒服,請問你們家到底已經富了多少代了呢?
心疼冰花男孩,因為你還很小,你被全心全意地心疼。
如果你已長大,可能會面對更多的惡意。
為了實現當警察蜀黍的夢想,在你長大之前,最好忘掉你曾經以這種方式走紅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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