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早無王小波

02-28

在朋友圈看到熱議，才想起今天是王小波的紀念日，1997年的今天，他遠行到天國去寫作。

我不是王小波的鐵粉，只是非常喜歡他的中篇小說《黃金時代》。現在，黃金時代這四個字用得很濫了，新聞報道上，動輒什麼什麼黃金時代，很少人想起，這個詞出自王小波之手。

肯定有讀者，還不知道王小波，那麼恭喜你，你肯定是95後，或者更小。不知道海子，不知道王小波，真的沒有什麼，這個時代有郭敬明和唐家三少。

前年秋天，我隨幾個驢友到太行山，途中無聊懨懨欲睡，後排的一位女士，將白皙的手腕擱在我的座位上端，拿手指戳我的風池穴，我猛然醒了，窗外亂石猙獰山路崎嶇。

她問：王小波為什麼在中國火了？

我現在記不得我胡扯了什麼，好像一二三煞有介事分析了一番，反正這個文學話題，延續到我們到了山頂，聊破愁悶。

1997年，我是一名高中生，常在《三聯生活周刊》的專欄看王小波的文章，我大概是家鄉小城唯一自費訂閱三聯雜誌的高中生，王小波在生活周刊寫了二十四篇專欄，就猝然離開。你問我為何記得這麼清楚，因為我剛剛翻閱了塵封的舊雜誌，仔細數了數。

媒體圈有個熟語：新聞為攻，副刊為守。攻與守同樣重要，我在報紙也編輯過幾年副刊，體會到副刊是媒體的另外一個招牌。可是，辦好副刊不容易，首先要有撐門面的寫手。《三聯生活周刊》的主編朱偉前後邀請了三位重量級的作家撐門面，其一王朔，其二王小波，其三朱德庸的漫畫，中間以美食文章見長的沈宏非也寫過一陣子。

我這個學生少年輕狂，一度看不懂沈宏非文風的支離散漫，寫郵件給三聯抗議，主編朱偉認真地回了，他告訴我：一家生活周刊，要包容要接納。

後來，每周的期刊末尾的專欄被撤下，因為中國之大，無人可以寫得穩定高質量的專欄文章，寫字之難，可見一斑。現在，《三聯生活周刊》的尾頁是讀者投稿欄目。

王小波生前不以為寫專欄為榮，他一直覺得，小說才是主業，雜文業餘玩耍。王小波的成名之路，是牆外開花，逝後牆內才紅。台灣的《聯合報》搞了一個文學獎，學者許倬雲在美國看過王小波的《黃金時代》，覺得有意思，推薦作品參賽。果然，《黃金時代》獲獎，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伯樂的重要性。

王小波在友人的信中說獲得獎金二十五萬台幣，我看資料，當時的聯合報文學獎是十萬台幣，王小波先生在朋友面前抬高身價炫耀了嗎？反正，在那個年頭，這是一筆不菲的獎金，王小波在北京順義買了房子。

今天，在朋友圈，有媒體人把王小波與顧准並列。我不同意。顧准更傳統，是那種把犧牲精神當作殉道的文人，我不喜歡。王小波是自由派，可是他的悲哀是，自由的種子沒有土壤可栽培。

巧合的是，我昨天下午收拾舊書，處理了一批舊書，其中就有王小波的《青銅時代》。有很多事情，我們掌控不了，但讀書這件小事，還說要自己說了算。我不知道今天是他的紀念日，他的三部曲已是經典，但是我對《青銅時代》和《白銀時代》無感，只是在那時，夜奔的紅拂曾經喚醒過一個少年朦朧的性慾。

這是一個失控的時代，我常常覺得如同疾速滑行在時代的隧道里，無所憑依，耳邊呼呼有風，奔向一個混沌的未來。這個時代，學問家多，思想家罕見。王小波以及他的文字，是帶有獨立思考痕迹的。這也是他走後始終被人追思懷念的緣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