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盜版」將女神們推入深淵，也讓遊戲業界在灰燼中重生
（慶祝知乎專欄正式公測，簡單抖一篇機靈紀念一下）
2010年，我們或沉迷於下一回合5，或者驚異於質量效應2，或者感嘆黑曜石在FO3的壓力下還能做出FNV這種神作，當然，也有不少人每天樂此不疲的在巫妖之怒末期版本刷ICC和TOC，或者咬牙切齒的打星際2自由之翼的殘酷劇情成就。
智能手機在這個時候才開始起步不久，而第七世代遊戲主機正是到了生命周期的中後段，開始了白熱化競爭。
不不不，本文並不是一個冗長無味的長篇歷史回顧，只是簡單說明《超次元遊戲海王星》系列第一作誕生的背景。
關注海王星系列作品的同學想必都知道，初代的故事同後面所有的正篇作品（外傳不計）都不同，世界觀，劇情，部分人設和背景設定在後續作品中被完全拋棄。官方在大多數場合都閉口不提這一作品，後續發售的PSV重製版與Steam的移植版也只是將三代的戰鬥系統移植了進去，並對部分劇情進行了潤色修改。基底依然是基於初代故事線的。
在PS4版的四代開頭，涅普基雅對窩芽講她們的故事的時候（類似其他遊戲中的「前情提要」內容）也刻意跳過了一代的部分，實際上不能算是刻意跳過——因為根本就不是一個世界觀的故事。某種意義上來說，從系列的二代開始算是海王星系列的「重啟」作，就和現在的古墓麗影一樣。
雖然不知道官方為什麼要放棄初代的設定，但這個已經被廢棄了的世界觀中，其實並不是那麼垃圾，也有不少有趣的東西——嗯，有趣，而不是什麼有歷史意義或者有教育意義什麼的，這樣應該能吸引你繼續看下去了吧。
本文就姑且討論其中的一小點。
一代的世界觀中，女神們是真正意義上的女神：本體居住在天界，在人間界有著供奉自己的教會，並且依靠信徒們的信仰為其提供力量。而不是在後續作品中變成了常住在教會中，白天開個女神化出去做任務刷經驗，晚上回來變成人類形態玩遊戲吃零食。能看出一代的初設很符合世嘉那一如既往的硬派老道作風：
一代世界觀中的四個國家都是分別建立於四個非常具有科幻感的浮空島之上——尤其是一眼看過去就是最發達的普拉內圖努島，也就是上圖這個頗有點賽博朋克風味的科幻都市。而不是後續作品的一片普通的大陸。隱隱能體現歷代作品中，唯一一次參與了企劃工作的世嘉的內心：
每個女神的心中都有一個大國夢。
上圖為很難找到的PS3原版遊戲的封底，可以看到世嘉，Gust 與日本一三個公司是與開發商 Compile Heart，發行商 Idea Factory 列在一起的。這是世嘉唯一一次登上海王星系列的封底。
在PS3的原版中，玩家幾乎在非常長的一段時間中都只能使用涅普圖努，IF與Compa三個角色，可以看出世嘉的確在原案企劃中產生了較大作用，畢竟當的可是主角。（說不定在另一個平行世界裡，世嘉在2001年離開主機遊戲市場後，主機業界發生了各種大亂使得業界差點重演第二次 Atari Shock，最後是靠已經退出主機界的世嘉力挽狂瀾重新締造新秩序什麼的……畢竟別人都退場了還不讓別人YY一下么）
順便說明一下，後來由於 Gust 被收購，日本一也與IF社產生了一些矛盾，使得一代的重製版中，IF社不再持有這兩個形象的版權，象徵 Gust 和日本一的角色也從遊戲中被剔除，相關劇情也被一併刪除。
一代與後續作品中還有個與眾不同的地方，那就是瑪吉空努——所謂「盜版遊戲與主機破解的象徵」，其實（在真結局中）是個正面角色，也是系列中的首次且是唯一的一次作為正面角色登場。
我當時玩到這裡的時候就覺得非常奇怪，為什麼這個在遊戲中表現出 「抽取女神的力量（盜版） / 洗掉女神的記憶（破解） / 創造虛假的女神（自製固件）」 這種明顯是反派能力的角色會洗白？難道真的只是為了單純的追求Happy end？難道是所謂「二刺猿」作品一定要有很美好的結局讓大家不寄刀片？亦或者只是覺得這種洗白劇情很COOOOOOL想學習一下吃書大廠暴雪電影製片廠？哦不這個時候的暴雪吃書還沒那麼誇張。
其實並不是這樣。
1980年代，米羅華奧德賽的世代剛剛落幕，正是業界大佬雅達利如日中天的時候，在這個年代的雅達利如同本世紀初的諾基亞一樣，完全成為了遊戲機的代名詞。不光是名義上的市場份額佔領，真實意義上也是代名詞，為什麼呢？因為這個時候的遊戲業界根本沒有任何第三方而言，所有遊戲都必須交付雅達利本社來發行。
一般來說，普通玩家通常都只會記住在啟動畫面第一個閃現出來的LOGO，根本沒功夫關心真正的開發商。《英雄無敵》系列由育碧接手之後，每一代的開發商都不同（甚至6代的資料片都交予了另一個開發商）。但大家還是只知道育碧，每次噴的時候目標也都是育碧，儘管從頭到尾育碧可能除了投錢和拿錢之外對遊戲本身開發一點影響也沒有。
況且現在一般在發行商LOGO之後也會打出開發商LOGO，就這樣玩家還是很少關注真正決定了遊戲品質的開發商。在那個年代可沒有開發商這個概念，玩家只知道「這就是雅達利的遊戲」
（猜猜上圖這個在發行商之後才打出LOGO的公司，去年做了什麼超高好評度的遊戲？）
總之，這種只允許第一方遊戲的發行方式，極大的保障了主機商的利益，但代價是嚴重了損害開發商的利益。
雅達利大崩潰的故事早就膾炙人口了——用今天的話來說，就是浪費了一個極好的IP（電影E.T.在當年是一個不亞於星球大戰的IP）做了一個渣遊戲。群眾用腳投票使得你GG，但實際上，這起事件只是作為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最終促成了市場的崩潰。而不是崩潰的根本原因。
那個年代的市場只有第一方遊戲，開發商（名曰開發商，其實都隸屬於雅達利或其旗下公司）的遊戲都需要交付給雅達利進行發行，再給市場上的玩具店銷售……沒錯，玩具店。
這種「高大上的玩具」的銷售方式也同唱片或者書籍這種文化產品一樣，零售商進貨卡帶，然後賣得掉的當然就賣掉了，賣不掉的就退回去。而雅達利坐在家裡享受發行商的便利，收入自然也是全吃完了。這個產業鏈上從頭到尾都沒開發者什麼關係，開發者辛辛苦苦做了遊戲出來最後還是給別人做嫁衣。除了死工資之外利潤分成沒一毛線關係。
現在，你還記得一代劇情的後期中，伊斯經常提到的「業界大陸的四英雄擊敗了古代女神」的這段故事么。
這裡的四英雄，指的就是歷史上第一個「盜版」廠商——動視（Activision）——的四名創始者：大衛·克雷恩（David Crane），拉里·卡普蘭（Larry Kaplan），阿蘭·米勒（Alan Miller），鮑勃·懷特海德（Bob Whitehead）。
（暴雪遊戲玩家想必也很熟悉這個LOGO）
動視成立的目的就是為了打破雅達利的獨佔發行商地位，在那個年代，由主機廠商發行的遊戲才是經過授權的「正版」，而你這個第三方跳過了主機廠商自己開公司發行遊戲，簡直大逆不道！理所當然的就是「盜版」了。
自然，此「盜版」非彼盜版，玩家一樣要去商店裡面花錢購入第三方發行的卡帶，並且價格也不會比第一方的「正版」遊戲便宜到哪裡去。
這裡得說明一下，上個世紀80年代硬體設計，是無法做到嚴格意義上的DRM（數字版權認證）的。畢竟設計之初就是玩具，硬體上都是一些通用架構。因此雅達利無法從技術上阻止這個獨立出去的動視公司開發「盜版」遊戲。
（回想一下童年時候，許多小夥伴都是玩的各種XX合1的兼容卡帶與「小霸王其樂無窮」兼容機。名曰「兼容」，實際上就是破解主機與盜版卡帶。因為FC一樣也是按照玩具來開發的，所用晶元均為市面上常見的通用晶元，極易仿製。）
那該怎麼打擊盜版呢？放心，畢竟燈塔國是法制國家，技術上阻止不了可以法律上阻止嘛。於是雅達利開始了長途跋涉的訴訟，要求法院禁止第三方開發遊戲。結果令雅達利吐血三升——這個訴訟適得其反，法院反而是支持動視的做法，判決第三方製作遊戲是合情合理的，這條法律讓第三方的「盜版遊戲」合法化。
於是，「盜版遊戲」開始失控，之前看著雅達利一個人滿腦肥腸都想來分粥的廠商們如獲大赦，紛紛開始入場開發遊戲。此時，雅達利作為一個主機商，失去了對自己平台遊戲的把控權。雖然動視這個時候製作的遊戲普遍質量上佳，但架不住大量莫名其妙的外行指導外行的廠商入場，很快商場的貨架上就堆滿了賣不出去的各類辣雞遊戲，產品極端過剩，根本賣不出去——是不是很熟悉？還記得當年的奶農傾倒牛奶嗎？
後面的故事大家也都知道了，1983年，雅達利的第一方遊戲《ET》事件釀成了 Atari Shock。北美遊戲業界至此崩盤。
初代女神們（如果不計算米羅華奧德賽的話）就是這樣被蜂擁而上的第三方「盜版遊戲」推下了業界墳場（Gamindustri Graveyard），所有完全失去信仰的女神的最終安息處：
多年以後，任天堂在重啟遊戲業界的時候，採用的權利金做法，雖說在現在看來是極其嚴苛和不公平的政策。但這是歷史上第一次主機廠商公開允許第三方製作所謂的「盜版遊戲」，利潤由主機商，開發商，發行商與流通渠道（卡帶運輸、實體店面等）以一個特定的比例共享。這個制度被後來的廠商進一步完善，才有了我們現在看到的昕昕向榮的遊戲產業。
而這個制度，就是我們熟知的，一直流傳到了現在的，Gamindustri 大陸的基石，四女神的力量本源：「現代女神制度」。
曾經只能在灰色地帶和地下市場中製作「盜版遊戲」的第三方廠商，現在搖身一變，成為了溝通女神與人民的橋樑，他們藉助女神的名望在民間販賣產品賺錢的同時，實際上也間接的在民間進行了傳教，為女神們獲取了更多的信徒，進一步增強了女神的信仰力量，使得這個女神所在國家能有更多的居民，自己的產品就能賣得更好——實為一個良好的正反饋循環：
通過現代女神制度，業界得以從灰燼中復生，人民在重新獲得力量的女神的庇護下，再次能得以在這片大陸上繁衍生息，創立了嶄新的現代文明。
現在回頭來看，彷彿就有點明白世嘉的良苦用心了，在一代的真結局中洗白瑪吉空努，這的確不是生硬的暴雪式（或者漫威式）洗白，而是立足於現實中的實際情況。
萬事萬物並非非黑即白，「盜版」實際上間接的為遊戲產業發展做出了卓越的貢獻。第三方的「盜版遊戲」作為導火索毀滅了整個遊戲產業，但同時又再次建立了全新的遊戲產業。
雖然「盜版現象」會從極大的破壞整個遊戲生態與產業鏈，但仔細想想，如果沒有當年動視的四名創始人勇敢的站出來，作為第三方來開發「盜版遊戲」，對抗當年的女神，就不會催生出現代主機遊戲的發行制度，自然就沒有今天的繁榮昌盛 Gamindustri 世界了：
——想想窩芽在零次元中面對的一切吧，如果動視當年慫一點，那可能就是我們應該面對的現實世界了。
（題外話：所以如果某盜版網站多了解一些東西的話，用這個借口去微博上吹逼，比用什麼「我庫房裡還有幾萬套情懷6賣不出去，你們這些正版俠少來BB」要站得住腳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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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本人知識水平有限（人話：不懂日文），本文內容基於英文版遊戲，並參考英文維基百科資料寫作而成，如有錯誤還望大佬們多多指正並諒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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