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響了（五）

他臉上的褶皺越發多了，身上的襯衫也被汗染得熏黃。袖口上的一粒紐扣不知掉到哪裡去了，只剩下開了口的線頭，彎著腰；皮鞋上積了不少灰塵，鞋跟也磨得高低不平；褲長不太合適，褲腳蓋住鞋後跟，拖到地上，已經被磨得開了口。

他不說話，坐在沙發上只是抽煙。我起身去廚房，看著他新買回來的菜和肉發獃。菜葉很新鮮，帶著露水，呈現翠綠的顏色。我把青菜的菜葉從白色的根部一片一片摘下來，浸到乾淨的水裡。

清洗完了之後，我把它擺在菜籃子里。菜籃子還是幾年前用的仿藤編的款式，之前換過幾個花彩的塑料漏籃，都不耐用，不知什麼時候又把這菜籃子騰出來擺在水池邊了，久而久之又開始用了，便是怎麼也用不壞，約莫半年了。

青菜和胡蘿蔔擺在菜籃子里，洗好的鮮肉也放好在白色的大盤子里，我轉身回了哥哥的房間。長發在肩膀兩側沉甸甸的，還不太干。

我躺在哥哥的床上，嗅著他被子里專屬於他的味道，好安心又湧起千翻思緒。

躺上床，把頭髮往後撩在枕頭上方，蓋好被子。我睡著了，隱約間像回到了那天夜晚。他不自覺摟著我，我深知那種觸及內心的感覺，是戀人，而不是兄妹。

我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節奏感十足的心跳聲，我仰起頭感受他均勻的呼吸聲。他察覺到了我的眼神，黑夜裡，那雙帶光的眼睛凝視著我，我緩緩合上眼，像要熟睡的嬰兒般安心。卻發覺他的嘴唇湊過來，他貼得很近，很柔軟，隨後又在額上吻了一口。我感到兩頰似火灼燒起來，一股熱意湧上心頭，不自覺間手心裡竟全是汗水。

哥哥，是不是也對我有別樣的感情呢？

也不知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睡醒之後就看到哥哥在讀書了。我抑制住自己的胡思亂想，在一陣飢餓中變得越來越清醒。

天氣燥熱，我幾乎是熱醒的。迷糊中看著哥哥把背包放在書桌上了。

「哥，你考完了？」我從床上下來，穿著他不合腳的涼拖去廚房倒了兩杯水。

回房間時，他把窗帘拉上，為了不讓那毒辣的陽光曬進來使房間升溫。他開了燈，打開了風扇，在書桌前坐下了，一隻手在扇著體恤衫的領口。

「喝口水吧，」說完我打了個哈欠，「考試順利嗎？」

「還成，可以的。」他喝了口水，從書桌底層的柜子里翻找著什麼。

「將，將，將，將——看這是什麼？」他舉起一袋常溫的碎冰冰給我看。

「哥，你也會買這個啊，」我笑了笑接過手，然後站起身來。

「我拿去冰箱冰了啊。」我拿著碎冰冰朝他晃了晃。

「好啊，謝謝。」他揚起笑臉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

又拖著他不合腳的鞋子去了又回，爸爸好像已經回到他房間里去了，他的房門緊閉著，門縫裡透出一絲涼氣。

「哥哥，明天還有一天吧？」我坐在床上看著汗流浹背的他。

他點點頭，又喝了一口涼水。

「後天是媽的祭日，所以爸最近情緒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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