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金「彭原店之戰」當正名為「白(彭)店原之戰」

摘要:建炎四年春,宋金兩軍於邠州爆發大戰。南宋史料中,對此戰地名的記載多有歧異,有八說共存,而後人著述多隻取「彭原店」一說而忽視其餘。本文以史料來源、出現頻次以及後代地名遺存三項指標為考量,爬梳文獻,辨析眾說,對主流觀點提出質疑,認為「彭原店之戰」當正名為「白(彭)店原之戰」。

關鍵詞:彭原店 白店原 彭店原 曲端 吳玠

一、問題的提出

中國古代的戰爭,多以戰爭發生地點命名,稱「某某之戰」,如「赤壁之戰」、「淝水之戰」等。南宋建炎四年春,金軍再入陝,攻環慶,宋軍遣將拒之,雙方於邠州大戰,後人以地名記之,多稱「彭原店之戰」。

「彭原店之戰」本是宋金陝西戰場上一次規模不大的局部戰役,只因此戰的結果直接影響到了幾位關鍵歷史人物(如曲端、吳玠、張浚)事後的命運,所以顯得意義非凡。但後人關於彭原店之戰的研究,多隻關注其所謂歷史意義,而對於「彭原店」這一戰場地名本身,卻缺少相應的考辯。

若細檢史料,就不難發現,關於這一戰的地名,歷來說法很多,並不止「彭原店」一種。中華書局在點校《宋史》時就意識到了這一點,卷三百六十六 「校勘記[七]」:「彭原店:本書卷二六《高宗紀》作『彭原』,《北盟會編》(按:即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以下簡稱《會編》)卷一九五載王綸《吳玠墓志銘》及同書卷一三七都作『彭店原』,《琬琰集》(按:即杜大珪《名臣碑傳琬琰集》,以下簡稱《琬琰集》)《吳武安玠功蹟記》作『彭店』。」[1]

此條《校勘記》羅列了「彭原店」之外的三種異說,但實際情況遠比這四說複雜。據筆者統計,現存南宋史料中,關於建炎四年邠州一戰的地名的記載,至少有 「彭原店」、 「自原店」、「彭原」、 「彭店原」、「彭店」、「白店原」、 「白原」、「彭衙」等八種。但後代各種史地書籍,甚至包括現代中外學界的相關論著以及古籍整理成果,大多無視眾說,直接採用「彭原店」這一個稱呼。如宋史專家楊倩描先生所作《吳家將》在提到此戰時,就未加考辯,直接以「彭原店之戰」作為了書中的一個小標題。[2]再如日本宋史學家周藤吉之《宋代鄉村店的分布與發展》一文,在其「表1.華北諸路店的分布」中,直接引《建炎以來系年要錄》(以下簡稱《要錄》)卷三二建炎四年三月乙巳條中「彭原店(自原店)」的記載,以此為例來論述宋代鄉村「店的發達」,[3]卻忽略了這一地名在其他史料中多有不作「店」字記載的現實。而即便是表面上有所考辯的,也大多沿用舊說,並沒有真正深入的研究,如崔文印先生在其作《大金國志校注》中,將《大金國志》卷六[4]、卷二十七[5]等多處作「白店原」的原文校正作「彭原店」[6],其依據就是《要錄》和《宋史》,而對「白店原」這一說法,卻沒有太多理會。

「彭原店」之說,主要出自《要錄》和《宋史》。這兩部書流傳廣、影響大,相關研究人員皆習慣直接引用,即便是整理古籍,類似《大金國志校正》這種據《要錄》、《宋史》而改動他說的例子也很多。然而事實上,《要錄》與《宋史》中關於「彭原店」的記載,恰恰是存在很大問題的,而其餘如「白店原」、「彭店原」諸說,也並非沒有可取之處。

二、對眾說的梳理

對於宋金邠州一戰的地名頗多歧異,中華書局《校勘記》的做法,只是簡單羅列各說(而且尚未列全),並不解決任何問題。想要弄清事實,還是要依靠證據紮實、邏輯嚴密的考辯。雖如前文所言,歷代學者對這個問題關注不夠,但畢竟還是有人做過一些努力的。

許鴻磐《方輿考證》卷三十九:「《通鑒輯覽》宋建炎四年金兵入潼關,曲端使吳玠拒於彭原,敗績。端走還涇原。注在寧州舊彭原縣西南。按《宋史·曲端傳》金人還攻慶,端使吳玠等拒之於彭原店。」[7]許氏在這裡依清代官修的《通鑒輯覽》論南宋事,首先沒有使用第一手史料,而引用《宋史》又出現了錯誤(《宋史·曲端傳》本作「金人攻環慶」 [8]),而最嚴重的問題,則是把邠州之「彭原店」與慶陽府之彭原縣混為一談。今考金軍的進軍路線,乃自南而北,「以眾數萬出麻亭」[9]攻邠州(見附圖一)。據《元豐九域志》卷第三[10],《類編長安志》卷六、[11]卷七,[12]《宋會要輯稿·方域》[13]可知,宋永壽縣西北有麻亭寨(砦)、麻亭驛及麻亭嶺,其地均在縣之西北醴州與邠州交界處(時永壽縣屬醴州,縣界之北即邠州)。金軍「出麻亭」後與宋軍接戰,交戰地點當在邠州南部周邊,「彭原店」乃當地一小地名。而許鴻磐不顧這一事實,將「彭原店」置於「彭原」條下,「彭原」乃宋代一縣名,隋時「因彭池原為名」,[14]南宋初屬慶陽府[15],該縣遠在邠州之北,中間尚隔有一寧州,兩個地名用字雖相近,卻是斷然不能等同的。

上海師範大學的顧吉辰先生在其《宋代名將曲端事迹考述》[16]一文中,也曾對「彭原店」、「彭店原」、「彭店」、「彭原」等眾說做過一番比較。但可能能受條件限制,顧先生所引史料不全,一是沒能覆蓋所有相關文獻(如《會編》如此重要的史料,卻未見應用),二是即便是一本書之內,也未能把相關內容找全(如《要錄》中共有五處,文章中只提到三處,當然,其時尚無全文檢索手段,不能以此苛責前人),同時考證邏輯也存在問題(如不查熊克《中興小歷》原文,只用《要錄》對《中興小歷》的引注,就斷定《小歷》作「彭原店」),而最後得出的結論,又回到了《要錄》與《宋史》的「彭原店」舊說上。

由此可見,前代學者對這一問題的研究是很不充分的,給後來者留下了較大空間。然而南宋距今畢竟已近九百年,若想把這一小小地名的問題搞清,只能盡量從文獻出發,梳理出史料的脈絡,才有進一步找出真相的可能。

上文已經提及,據筆者統計,在現存的南宋史料中(《宋史》成於元末,且同樣取材於宋代史料,故此處不計算在內),關於建炎四年春邠州一戰的地名,共有「彭原店」、「彭原」、「自原店」、「彭店」、「彭店原」、「白店原」、「白原」、「彭衙」等八種說法。下面就以此八說為線索,分門別類統計各說的出處與出現頻次,以求有一個直觀的了解。

  1. 彭原店

(1)《增入名儒講義皇宋中興兩朝聖政》卷七:「甲辰,初,婁宿既陷陝,遂與其副撒離喝長驅入關,宣撫處置使司都統制曲端聞敵至,遣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吳玠及統制官張中孚、李彥琪將所部,拒之於彭原店。」[17]

(2)《要錄》卷三十二:「初,洛索(按:即婁宿或婁室)既陷陝,遂與其副薩里干(按:即撒離喝或撤離曷)長驅入關,宣撫處置使司都統制曲端聞敵至,遣右武大夫忠州刺史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吳玠及統制官張中孚、李彥琪將所部拒之於彭原店。」[18]

(3)《要錄》卷三十二:「(小字引注)熊克《小歷》作『自原店』,蓋因張匯《節要》所書也,《吳玠功績紀》、趙甡之《遺史》皆作『彭原店』,今從之。」[19]

(4)《要錄》卷三十六:「(小字注引)趙甡之《遺史》:金人敗吳玠與彭原店,復歸河東。」[20]

(5)《要錄》卷三十六:「(小字注引)熊克《小歷》曰:先是端驟得志而驕,自彭原店之敗,少沮。」[21]

按:括弧中「小字引注」四字,指今本《要錄》書中以小字書寫的注文。因《要錄》在元、明間罕有流傳,今本乃四庫館臣從《永樂大典》中輯出,所以今本注文的情況較為複雜。注文來源有三,一是作者李心傳的原注,二是明人修《永樂大典》時摻入的注文,三是四庫館臣修書時所加註文。如何分辨這三種注文,前人學者大概總結出了幾條規律:首先,以成書時間考之,若注文中出現了成於《要錄》之後的文獻,必為後人摻入;以行文語氣判斷,李心傳原注,以考異、存疑、評論及附註為多,討論史實,少有空發議論的說教,若非如此,則很可能是後人所摻引注;三是以有無「按」或「案」字判斷,凡四庫館臣所作考證,必有「案」字,不過有「案」字的並不一定都是館臣的考證,也可能是李心傳所加按語。可見即便有一定的規律,也並非刻板的教條,仍需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要錄》卷三十二這段注文,無「按(案)」字,基本是對史實的考異,所引諸書也都成於《要錄》之前,所以筆者判斷這應該是李心傳本人所注。

除中華書局本,筆者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要錄》[22]、光緒廣雅書局本《要錄》[23]皆有此注,文字也基本相同。區別只在於四庫本作「薩里罕」,而廣雅書局及中華書局本作「薩里干」,此處無關大礙。

2、自原店

《要錄》卷三十二:「(小字引注)熊克《小歷》作『自原店』,蓋因張匯《節要》所書也,《吳玠功績紀》、趙甡之《遺史》皆作『彭原店』,今從之。」

查文淵閣四庫本、光緒廣雅書局本,文字與中華書局本同。

3、彭原

(1)《增入名儒講義皇宋中興兩朝聖政》卷八:「玠以彭原之敗,望端不濟師,……浚積前疑,卒用彭原事罷端兵柄。」[24]

(2)《要錄》卷三十六:「先是吳玠以彭原之敗,望端不濟師,……浚積前疑,卒用彭原事罷端兵柄。」[25]

(3)《齊東野語》卷十五《曲壯閔本末》:「浚積前疑,復聞庶言,大怒,竟以彭原事罷其兵柄與祠,再謫海州團練副使,萬州安置。」[26]

4、彭店

(1)《琬琰集》上卷十二《功績記》:「金人謀取環慶,大將婁宿以眾數萬攻麻亭,公逆戰於彭店,士殊死鬬,殺傷過當。」[27]

(2)《會編》卷一百九十六《吳武安公功績記》:「金人謀取環慶,大將婁室(小字:改作羅索)以眾數萬攻麻亭,公逆戰於彭店,士殊死鬬,殺傷過當。」[28]

5、彭店原

(1)《會編》卷一百三十七:「先是陝州既陷,金人長驅關中。曲端遣吳玠屯於彭店原,端自擁大軍次邠、慶間,以策應玠。」[29]

(2)《會編》卷一百四十二:「金人敗吳玠於彭店原,復還河東。」[30]

(3)《會編》卷一百九十五《中書舍人王綸為公(吳玠)墓銘》:「金人謀取環慶,大將婁室(小字:改作羅索)以眾數萬出麻亭,公逆戰於彭店原,士殊死鬬,殺傷過當,敵懼引去。」[31]

(4)《宋十朝綱要》卷二十一:「四月癸酉,金人謀取環慶,大酋婁室引兵數萬出麻亭。戊寅,涇原路副總管吳玠逆戰於邠州彭店原,失利引退。」[32]

(5)《胡世將開府儀同三司贈少師吳玠墓誌》:「金人謀取環慶,大將婁室以兵數眾出麻務鎮,公與戰於彭店原,士殊死鬬,殺傷過半,敵引去。」[33]

(6)《齊東野語》卷十五《曲壯閔本末》:「金犯環慶,端遣吳玠拒之彭店原,戰少卻,乃劾玠違節制。」[34]

按:《胡世將開府儀同三司贈少師吳玠墓誌》有殘碑及拓片,未見於宋書,但受條件所限,筆者未曾寓目。本文所用乃乾隆《甘肅通志》收錄的墓誌全文。

且墓誌中也有錯誤,雖與本文主關係不大,但也一併指出。金軍進攻路線,他書皆作「出麻亭」,只有胡文作「出麻務鎮」,然查《會編》卷一百十六[35]、《要錄》卷十五[36]、《宋史·吳玠傳》[37]、《金史·地理志》[38]等書,可知麻務鎮在鳳翔府西北,建炎二年金軍侵陝,襲擾涇原,曲端曾屯兵於麻務鎮,遣吳玠拒金軍於青溪嶺。此戰與建炎四年邠州一戰無涉,胡世將前文也有「建炎二年……大將曲端拒守麻務鎮」云云,而建炎四年又作「出麻務鎮」,乃張冠李戴,不足為據。

6、白店原

(1)《中興小紀》卷八:「金萬戶羅索與其副薩里罕及黑峰等寇邠州,宣撫處置使張浚遣都統制曲端率兵拒之,一日兩戰皆捷。至白店原,薩里罕據高原而陳,羅索與黑峰引眾來犯,為端所敗。」[39]

(2)《中興小紀》卷九:「先是端驟得志而驕,自白店原之敗,少沮。」[40]

(3)《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卷第十二:「金虜萬戶婁室與其副撤離曷及黑峰等寇邠州,宣撫處置使張浚遣統制曲端拒之,兩戰皆捷,至白店原,撤離曷據高原而陣,婁室與黑峰引眾來犯,為端所敗。」[41]

(4)《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卷第十四:「先是端驟得志而驕,自白店原之敗,少沮。」[42]

(5)《四朝名臣言行錄別集上》第三卷《太師魏國張忠獻公浚》:「撒離曷及黑峰等寇邠州,端遣統制曲端拒之,兩戰皆捷。至白店原,撒離曷乘高望之,懼而號哭,虜人因目曰:『啼哭郎君』,虜引去。……及端有白店原之敗,庶乘此譖之,……」[43]

(6)《鶴林玉露》丙編卷之一《曲端》:「金人萬戶婁室,與撒離曷等寇邠州,端擊敗之。至白店原,又大敗之。」[44]

(7)《鶴山集》卷四十三《興元府新作張魏公虞雍公祠堂記》:「相與儘力,惟愾是敵。七年之間,吳、張、韓、岳諸人勝於白店原、於四明、於太湖、於和尚原、於殺金平、於大儀、於藕塘,則建炎三、四年以前未有而公實倡之也。」[45]

(8)《群書考索》別集卷二十五:「虜攻邠州,浚遣端拒之,兩戰皆捷,又敗之扵白店原。撤離曷懼而哭。既而端所部張中孚、李彥琪戰不利,敵亦引去。」[46]

(9)《齊東野語》卷二《張魏公三戰本末略》:「四年春,金虜婁室破陝州,李彥仙死之。既而與其副撒離歇及黑峰等,寇邠州。曲端拒之,兩戰皆捷。至白店原,虜引眾來犯,又為端所敗。」[47]

(10)《齊東野語》卷十五《曲壯閔本末》:「婁室寇邠州日,端屢戰皆捷,至白店原,撒離喝乘高望之,懼而號泣,虜人目之為『啼哭郎君』,其為敵所畏如此。」[48]

按:《中興小歷》與《皇朝中興紀事本末》此處可視為同源,具體辨析見下文。

7、白原

《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卷十九:「建炎、紹興初,諸將未嘗敢與虜戰也。……獨曲端與婁宿戰於白原。……曲端者,本王子尚部曲,張魏公拔為主將,端驟得志而驕,白原之敗,其氣已沮,……」[49]

8、彭衙

《四朝名臣言行錄別集上》第三卷《太師魏國張忠獻公浚》:「吳玠亦以彭衙之敗憾端,乃書『曲端謀反』四字於手心,因侍浚,立舉以示浚。」[50]

三、對眾說的辨析與取捨

以上所引諸書中,《齊東野語》成於宋末元初,年代最為靠後,且記載混亂。《張魏公三戰本末略》作「白店原」,《曲壯閔本末》又同時取「彭原」、「彭店原」、「白店原」三說,且將金將撒離喝錯寫成「撒離歇」,可見周密雜抄眾書,未加考辯,也無統一的取捨標準,無法形成證據,故本文略去不論,下文的統計與分析,也不再把此書計算在內。

1、彭原店

「彭原店」是目前佔據主流的說法,但此說基本只出自《增入名儒講義皇宋中興兩朝聖政》與《要錄》兩部文獻。《皇宋中興兩朝聖政》中一處,為正文;《要錄》中四處,其中一處為正文,另三處為引注。卷三二的小字:「熊克《小歷》作『自原店』,蓋因張匯《節要》所書也,《吳玠功績紀》、趙甡之《遺史》皆作『彭原店』,今從之。」正是針對前句正文中「彭原店」的注。

有如此注文,表面上看,《要錄》舍「自原店」而從「彭原店」,有根有據,已然是經歷一番考辯了的。但前文已多次提到,《要錄》關於「彭原店」的記載其實是很有問題的,因為筆者在反查該注所引諸書之後,發現了頗多不合之處。

注文所引四書中,「熊克《小歷》」即熊克所作《中興小歷》,清人為避高宗(弘曆)諱,更名《中興小紀》。《要錄》稱熊克《小歷》作「自原店」,然今查文淵閣四庫全書本《中興小紀》(見上節「白店原」條《中興小紀》卷八、卷九引文),相關處並無「自原店」,而是皆作「白店原」。除四庫全書本《中興小紀》外,尚有脫胎於巴陵方氏傳抄本的光緒廣雅書局《中興小紀》[51]和商務印書館叢書集成初編《中興小紀》[52],筆者檢之,相關處亦只見「白店原」,而不見「自原店」。

考慮到《中興小歷》原書早佚,今本乃四庫館臣從《永樂大典》中輯出,本有缺漏,又多遭篡改,恐早已喪失宋書原貌,若單單以此為憑據考校字句,尚不足為信。所以,筆者又查《皇朝中興紀事本末》,以求與《中興小歷》相印證。

《玉海》曰:「熊克《中興紀事本末》一名《中興小歷》。」[53]今國家圖書館藏有清雍正九年抄本《皇朝中興紀事本末》二十冊,七十六卷,每卷下題有「學士院上進」五字。此書已由北京圖書館出版社影印出版,經辛更儒先生考證,認為「它就是熊克《中興小歷》最早印行而以『紀事本末』為名的一個本子」。[54]且據書後所附清人宋筠的跋語,知抄本所據底本乃「宋槧精本」[55],與今本《中興小歷》相比,反而更多保存了宋書原貌,足以作為佐證。

於是再查《皇朝紀事本末》(見上節「白店原」條《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卷十二、卷十四引文),字多與《中興小歷》同,相關處也不見「自原店」,而皆作「白店原」。

可能有人會說,《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儘管以「宋槧精本」為底本,但畢竟只是清人抄本,如今底本已失,抄寫過程中也難免產生錯誤,以此考校個別字句,仍然無法構成強證。這個疑問是成立的。但我們除了以《中興小歷》、《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兩書作為自證以外,還可援引他書作為旁證。章如愚《群書考索》後集卷二十七[56]、卷二十八[57]、卷三十一[58]多次引用《中興紀事》,而且其引文均能在今本《皇朝中興紀事本末》中找到原文,可見章如愚是看過《皇朝中興紀事本末》的,而今本《皇朝中興紀事本末》與章如愚所見《中興紀事》當為一書。而在《群書考索》別集卷二十五中,「曲端拒敵」的記載也作「白店原」,雖未明此段說引自《中興紀事》,但看其遣詞造句,與《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卷十二所載頗相近,只是稍作了一些簡略,很可能為同源。

如此,以《中興小紀》、《皇朝中興紀事本末》為內證,以《群書考索》為外證,此三者內外互相印證,則基本可以斷定,熊克《小歷》並非作「自原店」,而是作「白店原」,《要錄》注文恐為誤。

「張匯《節要》」即張匯所作《金虜節要》,此書已佚。但依《要錄》注文之意,熊克《小歷》是因襲張匯《節要》而作「自原店」的。但上文已給出證據,《小歷》並不作「自原店」,而是作「白店原」。

「趙甡之《遺史》」即趙甡之所作《中興遺史》,此書也已散佚。但《要錄》卷三十六引《遺史》曰:「趙甡之《遺史》,金人敗吳玠與彭原店,復歸河東。」表面上看,《中興遺史》是作「彭原店」的,但此後緊接著又注引熊克《小歷》曰:「先是端驟得志而驕,自彭原店之敗,少沮。」此句與《中興小歷》卷九與《皇朝紀事本末》卷十四所載相同,但前兩書皆作 「白店原」,獨《要錄》引文中作「彭原店」。許奕曾說李心傳修書時,乃「網羅天下放失舊聞,可信者取之,可削者辨之,可疑者缺之,集眾說之長,酌繁簡之中,久而成篇。」[59]即《要錄》在引用他書時,並非嚴格依照原文錄入,而是會摻入作者觀點,對原書進行削改。那麼,既然《要錄》改動了《中興小歷》的原文,就同樣有可能改動《中興遺史》的原文,所以《中興遺史》是否作「彭原店」,仍無法確認。

但值得注意的是,《會編》卷一百四十二中,有一段百餘字的片段,與《要錄》三十六卷所注引《中興遺史》內容幾乎完全相同,現將兩段文字分別摘錄如下(見表一)。

表一:《要錄》與《會編》相似內容之比較

《要錄》三十六卷所引《遺史》片段

《會編》卷一百四十二片段

金人敗吳玠於彭原店,復歸河東。張浚欲大舉,問曲端有何計策,端謂:「成平之久,人不經戰,金人新造,難與爭鋒。宜訓兵秣馬,保疆而已,俟十年方可議戰。」浚不喜,乃曰:「將軍持不戰之說,豈可以當大將?」端曰:「唯!」遂納威武大將軍印,猶用為參謀。時王庶亦為參謀,議不協,固辭,遂以為都轉運使,隨軍而已。[60]

金人敗吳玠於彭店原,復還河東。浚欲大舉,因問威武大將軍曲端有何計策。端謂:「成平之久,人不經戰,金人新造之勢,難與爭鋒。且宜訓兵秣馬,保疆而已,俟十年方可議戰。」浚不喜,乃曰:「將軍持不戰之說,豈可以當大將?」端曰:「唯!」遂納威武大將印,用端為參謀。時王庶亦為參謀,謀論不協,端因辭,遂以為都轉運使,隨軍而已。[61]

經比較,以上兩段除少數字詞差異,行文極其相似,而《中興遺史》亦在徐夢莘修《會編》時所用書目之列[62],由此推斷,《會編》此段文字,很可能來源於《中興遺史》。而且與《要錄》削改引文不同,徐夢莘號稱:「其辭則因原本之舊,其事則集諸家之說。不敢私為去取,不敢妄立褒貶。」[63]徐氏在引用他書時,一個基本原則就是盡量不作改動,假如此段當真源自《中興遺史》,那麼它保持原貌的可能性就比《要錄》大。既然《會編》作「彭店原」,反推《遺史》的原文,也很有可能作「彭店原」,而非經《要錄》改動後所引的「彭原店」。

此外,南宋藏書家陳振孫在《直齋書錄解題》中對《中興遺史》曾有評曰:「書中有記張浚攻濠州一段,自稱姓名為開封張鑒,因疑此書非甡之所作。」[64]如果陳氏所言不虛,《遺史》並非趙甡之所作,那麼該書的可靠性難免要多畫一個問號。

《吳玠功績記》即宋人明庭傑所作《吳武安公功績記》,《要錄》全書多有引用,時而稱「明庭傑吳玠功績記」,時而稱「明庭傑功績記」,或直接稱「吳玠功績記」。該《功績記》同時被《會編》與《琬琰集》全文收錄。《要錄》注文曰《吳玠功績記》作「彭原店」,然今查之,兩篇《功績記》所記幾乎完全相同(見上節「彭店」條《會編》與《琬琰集》引文),均作「彭店」而非「彭原店」,由此可知,《要錄》之注文恐又為誤。

也許會有人提出異議,認為「彭店」與「彭原店」相比,中間僅缺一「原」字,很可能是在八百餘年的流轉傳抄過程中造成的脫字。但需要指出的是,明庭傑《功績記》在被《會編》與《琬琰集》兩書收錄之後,從此就會以兩個系統流傳,縱然一本書會出現脫漏,但兩本書在同一位置同時脫漏同一個「原」字,這種可能性很小。況且,筆者所查《琬琰集》乃北京圖書館所藏宋刊本的影印本,資料的原始性與可靠性較高,這方面的疑慮基本可以消除。

綜上,《要錄》注文所引四種文獻中,除了《金虜節要》因散佚而泯然不可考外,熊克《小歷》、《吳玠功績記》所載均與《要錄》給出的注文不同。唯一支持「彭原店」說的《中興遺史》,也並非沒有作「彭店原」的可能,且該書作者的可靠性尚要打折扣,故不足以構成強證。

再退一萬步來講,即便《要錄》注引的四種文獻都是完全正確的(當然這已經被證明不可能),那這段注文也只是羅列了兩種異說而已,至於為什麼舍「自原店」而取「彭原店」,它並沒有給出任何有具有說服性的理由。所以這裡基本可以得出結論:《要錄》對「彭原店」這一地名的考辯與取捨,既缺少合理的邏輯,又使用了錯誤的證據,是難以站得住腳的。

綜上,《要錄》中關於「彭原店」的三處引注,卷三十二注文,乃對「彭原店」本身的辨析,不應計算在內,卷三十六引熊克《小歷》作「彭原店」,乃改動原文的結果,也不應計算在內。所以嚴格說來,僅有卷三十六引趙甡之《遺史》一處可算。

且稍加註意即會發現,《要錄》卷三十二正文一處,其前後文從「初,羅索既陷陝」到「端退屯涇州,敵亦引去」一百三十四字,與《皇宋中興兩朝聖政》卷七從「初婁宿既陷陝」到「端退屯涇州,敵亦引去」一百二十六字,行文幾乎一模一樣,只是《要錄》在吳玠的官職「涇原路馬步軍副總管」前加了「右武大夫忠州刺史」八字。宋代《聖政》大多取材於官修《時政記》、《日曆》、《起居注》等,[65]而李心傳修《要錄》「專以《日曆》、《會要》為本」,[66]又多引《時政記》。由此判斷,上述兩段文字相近,很可能為同源。

2、自原店

「自原店」說,只見於《要錄》卷三十二注文,而查之原書,皆作「白店原」而無所謂「自原店」。「自」、「白」兩字形近,推測「自原店」可能為「白店原」之訛。孤證孤例,且查無實據,故此說不取。

3、彭原

「彭原」說,同樣僅出於《增入名儒講義皇宋中興兩朝聖政》與《要錄》兩部文獻。其中《中興聖政》兩處,《要錄》正文兩處。比較後可知,兩書作「彭原」處前後文多相類,而《要錄》卷三十六從「先是玠以彭原之敗望端不濟師」到「軍情頗不悅」,共九十字,與《增入名儒講義皇宋中興兩朝聖政》卷八處記載幾乎完全一致,只在「陝西」後多了一「人」字,而兩書又都是參考《日曆》、《時政記》、《起居注》修成,故推知此段記載可能亦為同源。

而「彭原」說最主要的問題,在於以「彭原」代指「彭原店」,等於把慶陽府彭原縣的縣名與邠州南部某小地名混淆,其不嚴謹之處,前文分析《方輿考證》時已有詳述,這裡不再贅言。此說亦不取。

4、彭店原

「彭店原」說,共見於三部文獻,《會編》三處,《宋十朝綱要》一處,《胡世將開府儀同三司贈少師吳玠墓誌》一處。其中《胡世將開府儀同三司贈少師吳玠墓誌》行文與《要錄》所收《中書舍人王綸為公墓銘》相類。

5、彭店

「彭店」說,雖見於《會編》與《琬琰集》兩書,但皆出自明庭傑《吳武安公功績記》一文,只可計作一處。

而「彭店」與「彭店原」只差一個「原」字,筆者認為,二者可以歸為一類。這與「彭原」和「彭原店」造成的混淆不同,「彭店」與「彭店原」之間主要是地名專名與通名的關係。許慎《說文解字》曰:「邍:高平之野,人所登。」[67] 「邍」古同「原」字,鄭玄曰:「高而平曰原。」[68]史念海先生也說:「原是黃河中游主要的地形。一般是地勢較為高昂而上面比較平坦的地方。」[69]這裡「原」為地形通名,「彭店」為地名專名,西北地區多有以「原」為名的地方,稱「某原」或「某某原」。而且因「原」的地形高昂,有重要的軍事價值,所以宋金戰爭時期,陝西戰場的許多戰鬥都在各種「原」的周邊展開,如鳳翔府「和尚原之戰」,隴州「方山原之戰」以及原州「麥子原之戰」等。 查有關建炎四年春邠州一戰的記載,多有金軍「據高原而陳(陣)」,「撤離曷乘高望之」之類的詞句,由此可知,戰場周邊的確是有「原」的,很可能就是「彭店原」之「原」。而《功績記》的行文與《中書舍人王綸為公墓銘》、《胡世將開府儀同三司贈少師吳玠墓誌》的行文相類,而他書皆作「彭店原」,唯獨《功績記》作「彭店」,很可能是只記專名,而省略了通名,其實所指仍是同一地點,並不能算錯(至少這種做法沒有引起把「彭原店」省略稱「彭原」,就與彭原縣相混淆的問題),故兩者可歸為一類。

6、白店原

「白店原」之說,共見於五部文獻(《中興小歷》與《皇朝中興紀事本末》算作一部),共七處。其中《中興小歷》(《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出現兩處,《四朝名臣言行錄別集上》兩處,《鶴林玉露》一處,《鶴山集》一處,《群書考索》一處。單以史籍中出現頻次而論,「白店原」為眾說之中最高。

同時,筆者認為,「白店原」和「彭店原」(包括「彭店」),亦可歸為一類。遍檢南宋以前書籍,皆不見邠州附近有「彭原店」、「白店原」或「彭店原」等地名,而建炎四年春一戰之後,記載才突然豐富起來(同時期的「和尚原」、「方山原」、「麥子原」等情況類似)。這些曾經不見經傳的小地名,必須在當地發生了重要的歷史事件後,才會被人注意。可以想像,在被寫入文獻前,這些小地名很可能只是存在與當地人口頭,尚沒有正式的法定名稱。

今查《廣韻》,「彭「字在「下平十二庚」,「薄庚切」,[70]「白」字在「入二十陌」, 「傍陌切「。[71]再據元代人劉鑒《經史正音切韻指南》韻圖,可知兩字同屬「梗」攝(見附圖一)。[72]同時根據上海高校比較語言學E-研究院主辦的「東方語言學」網站「中古音查詢」系統的查詢結果(見附圖二、附圖三),可知「白」與「彭」同屬聲母「並」,為開口二等呼。再參考李範文先生根據《番漢合時掌中珠》的研究成果,在宋代西北方音中,一直存在部分入聲字韻逐漸消失的趨勢。[73]由此推測,在宋代陝西,「彭」與「白」的發音也許是很相近的。在尚無法定成文地名的情況下,而針對統一地名的同一發音,不同的記錄者也許會用不同的字表示,於是就出現了「白店原」與「彭店原」的差異。雖然在今人看來,這兩個地名用字不同,發音也不同,但事實上,他們最初很可能是同一個地名,故可歸為一類。

附圖一:《切韻指南》中「梗」攝韻圖

附圖二:「東方語言學」網站「中古音查詢」系統中「白」字查詢結果

附圖二:「東方語言學」網站「中古音查詢」系統中「彭」字查詢結果

7、白原

「白原」一說,只見於《建炎以來朝野雜記》一書,為孤證孤例,且與作者本人另持的「彭原店」、「彭原」兩互擾。如此前後不一,可見李心傳本人對這一地名一直是比較糊塗的,故其觀點也需謹慎對待,「白原」說亦不取。

8、彭衙

「彭衙」一說,亦為孤證孤例,且歷史上的「彭衙之戰」或「彭衙之敗」,多指周襄王二十八年晉軍在彭衙擊敗秦軍的作戰。《史記·秦本紀》曰:「繆公於是復使孟明視等將兵伐晉,戰於彭衙。」[74]後有《史記集解》杜預註:「馮翊郃陽縣西北有衙城。」《史記正義》引《括地誌》:「彭衙故城在同州白水縣東北六十里。」[75]彭衙今地在陝西白水縣東北四十里南彭牙村、北彭牙村,此地與建炎四年春的邠州一戰風馬牛不相及,疑為用典,或為「彭原」之音誤,故此說不取。

四、結論

刨除了「自原店」、「彭原」、「白原」、「彭衙」四個存在明顯問題的說法,再把「彭店原」「彭店」「白店原」三者歸為一類,那麼就止剩「彭原店」與「白(彭)店原」兩說了。這兩者間又該如何取捨?

首先比較史料來源。「彭原店」史料來源較單一,主要是《增入名儒講義皇宋中興兩朝聖政》與《建炎以來系年要錄》,而兩書又多參考宋朝官修《日曆》、《時政記》《起居注》寫成,權威性較高。但「白(彭)店原」來源卻更為豐富,除了私著史書(《中興小歷》、《會編》、《宋十朝綱要》),還有傳記(《四朝名臣言行錄別集》)、類書(如《群書考索》)、詩文別集(《鶴山集》)、文人筆記(《鶴林玉露》)、金石碑傳(《琬琰集》、《胡世將開府儀同三司贈少師吳玠墓誌》)。且熊克親歷靖康之難,所著《中興小歷》乃當代人記當代事,耳聞目睹,更直接可信;胡世將於紹興八年任四川安撫制置使,與當事人吳玠曾有直接接觸,所述亦較為可信;明庭傑在《吳武安公功績記》的序言中提到「(馮康國)因出其在宣司日記,吳侯功績甚詳,令庭傑為之記。」[76]即《功績記》的內容,主要是參考馮康國在宣司的日記寫成,馮康國曾提舉川陝茶馬,雖然其到任時吳玠已去世,但畢竟都是同代人,且馮康國在此之前曾在高宗面前「屢陳卿(吳玠)忠義體國」,可見其對吳玠頗為關注,所以依其日記為藍本的《功績記》,敘述也較為可信。故「彭原店」之說雖有官方權威,但「白(彭)店原」之說來源更豐富,材料也更原始,以此為考量,「白店原」似較「彭原店」為優。

其次比較出現頻次。「白店原」在現存各類史籍中出現共七處,「彭原店」三處,顯然「白店原」頻率更高。若再把「彭店原」、「彭店」兩說與「白店原」歸併,則相差更為懸殊。故以頻次來論,明顯當取「白店原」。

除以上兩條標準,後代地方志中也為「白店原」說提供了佐證。查順治《邠州志》,卷一《疆域圖》中,其州城南即繪有「白店原」(見附圖四)[77]。此外,卷一《土地·鋪路》載:「東路白店鋪。」[78]卷一《土地·村舍》載有:「白店村。」[79]卷二《政事·職制》載有:「曲端:建炎中撒離曷寇邠,張浚遣部將曲端據白店原,兩戰皆捷,曷乘高望之,懼曲端行陣,號哭而去。虜人曰曷為啼哭郎君。」[80]再查乾隆《直隸邠州志》,卷首《疆域圖》中,州城之南也畫有「白店原」(見附圖五),[81]卷第五《鄉土五》亦載有:「鳴玉村、赤沙村、白店村……系東隅里地方。」[82]

據1992年編寫的《陝西省彬縣地名志》[83],知今日陝西彬縣南部仍有「白店村」、「上白店」「下白店」等地名遺存。而查1981年出版的《陝西省地圖冊》,白店村就在今陝西省彬縣南部,與順治《邠州志》和乾隆《直隸邠州志》疆域圖中「白店原」的地理位置十分接近(見附圖六)[84],而這一地點,恰好在建炎四年春金人從南向北進軍邠州的路線上,很有可能就在當年古戰場附近。

綜上所述,以史料來源、出現頻次以及後代地名遺存三項標準衡量,筆者認為,建炎四年春宋金邠州一戰的發生地,支持「白(彭)店原」說的證據更加充分與過硬,也更接近歷史事實。至於目前佔據主流地位的「彭原店」之說,則應該得到修正。宋金「彭原店之戰」當證名為「白(彭)店原之戰」,其地當在今陝西彬縣南白店村周邊。

附圖四:順治《邠州志》卷一疆域圖中的「白店原」

附圖五:乾隆《直隸邠州志》卷首疆域圖中的「白店原」

附圖六:《陝西省地圖冊》彬縣中的「白店村」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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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附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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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楊倩描:《吳家將——吳玠吳璘吳挺吳曦合傳》,保定:河北大學出版社,1996年,第25頁 ↑
  3. 周藤吉之著,向旭譯:《宋代鄉村店的分布與發展》,《中國歷史地理論叢》1997年01期,第235頁 ↑
  4. 崔文印:《大金國志校注》卷6《紀年六·太宗文烈皇帝四》,北京:中華書局,1986年,第98頁、第105頁 ↑
  5. 崔文印:《大金國志校注》卷27《開國功臣·撒離曷》,第388頁 ↑
  6. 崔文印:《大金國志校注》卷6《校證[六]》,第107頁 ↑
  7. (清)許鴻磐:《許氏方輿考證稿百卷》卷39,濟寧潘氏華鑒閣刻本,民國22年(1933年) ↑
  8. (元)脫脫等:《宋史》卷369《列傳第一百二十八·曲端傳》,北京:中華書局,1977年,第11492頁 ↑
  9. (宋)徐夢莘:《三朝北盟會編》(以下簡稱《會編》)卷195,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406頁上 ↑
  10. (宋)王存:《元豐九域志》卷3,王文楚、魏嵩山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84年,第113頁 ↑
  11. (元)駱天驤:《類編長安志》卷6,黃永年點校,北京:中華書局,1990年,第179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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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5. (元)脫脫等:《宋史》卷87《志第四十·地理三》,第2151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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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1. 同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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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6. (宋)章如愚:《山堂先生群書考索》別集卷25,《中華再造善本·金元編,子部》據北京大學圖書館藏元延佑七年圓沙書院刻本影印 ↑
  47. (宋)周密:《齊東野語》卷2,第21頁 ↑
  48. (宋)周密:《齊東野語》卷15,第267頁 ↑
  49. (宋)李心傳:《建炎以來朝野雜記》甲集卷19,徐規點校,北京:中華書局,2000年,第450頁。按:原書本作「白原」,點校本依《要錄》及《宋史》改作「彭原」,今改回。 ↑
  50. (宋)李幼武:《四朝名臣言行錄別集上》卷3,第293頁 ↑
  51. (宋)熊克:《中興小紀》卷8、卷9,光緒十七年二月廣雅書局校刊 ↑
  52. (宋)熊克:《中興小紀》卷8,上海:商務印書館,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第91頁 (宋)熊克:《中興小紀》卷9,第106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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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4. 辛更儒:《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序》,第1頁,此文附於北京圖書館出版社2005年出版《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卷首。按:辛更儒先生認為:「由學士院上進的《中興紀事本末》與後來改換書名刊印的《中興小歷》,其撰作者正為熊克,應當是無可懷疑的」(辛更儒:《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序》,第2頁)。但河北大學宋史研究中心的周立志先生對此有不同意見,認為兩書並非同一書,《中興紀事本末》乃學士院「抄自《中興小歷》,並以《中興小歷》為框架,大量抄錄了《中興小歷》文字,加以改動、添加或刪減」的結果。(周立志:《<皇朝中興紀事本末>與<中興小歷>之關係》,《文獻》2010年7月第3期,第111頁)觀點雖有差異,但至少都承認了《皇朝紀事本末》與《中興小歷》之間關係密切,文字內容存在大量重合的事實。有這一點,對寫作本文已經足夠了。 ↑
  55. (宋)熊克:《皇朝中興紀事本末》卷末《宋筠跋》,第1324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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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 (宋)章如愚:《群書考索》後集卷28,《中華再造善本·金元編,子部》 ↑
  58. (宋)章如愚:《群書考索》後集卷31,《中華再造善本·金元編,子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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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4. (宋)陳振孫:《直齋書錄解題》卷4,徐小蠻、顧美華點校,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年,第119頁 ↑
  65. (宋)王應麟:《玉海》卷48,第922頁下 ↑
  66. (宋)許奕:《進建炎以來系年要錄狀》,《宋代蜀文輯存》第27冊,卷78,第2頁 ↑
  67. (漢)許慎:《說文解字》卷二下,班吉慶、王劍、王華實點校,南京:鳳凰出版社,2004年,第51頁。 ↑
  68. (漢)鄭玄注,(唐)賈公彥疏,(清)阮元校刻:《周禮註疏》卷10《大司徒》,《十三經註疏》上,北京:中華書局,1980年,第702頁 ↑
  69. 史念海:《歷史時期黃河流域的侵蝕與堆積》,此文收入《河山集》二集,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出版社,1981年,第1頁 ↑
  70. 周祖謨:《廣韻校本》上冊下平聲卷第二《庚第十二》,北京:中華書局,1960年,第186頁 ↑
  71. 周祖謨:《廣韻校本》上冊入聲卷第五《陌第二十》,第512頁 ↑
  72. (元)劉鑒:《經史正音切韻指南》韻圖,《景印文淵閣四庫全書》第238冊,第865頁 ↑
  73. 李範文:《宋代西北方音》,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4年,第325頁 ↑
  74. (漢)司馬遷:《史記》卷5《秦本紀第五》,北京:中華書局,1963年,第192頁 ↑
  75. 同上 ↑
  76. (宋)杜大珪:《名臣碑傳琬琰集》上卷12,《宋代傳記資料叢刊》第14冊,第194頁 ↑
  77. (明)姚本修,閻奉恩纂,(清)孫東柱續修:順治《邠州志》卷一《土地·疆域圖》,清康熙四十年據順治七年刻版增刻,藏於國家圖書館,第六頁 ↑
  78. (明)姚本修,閻奉恩纂,(清)孫東柱續修:順治《邠州志》卷一《土地·鋪路》,第四十七頁 ↑
  79. (明)姚本修,閻奉恩纂,(清)孫東柱續修:順治《邠州志》卷一《土地·村舍》,第四十八頁 ↑
  80. (明)姚本修,閻奉恩纂,(清)孫東柱續修:順治《邠州志》卷二《政事·職制》,第五頁 ↑
  81. (清)王朝爵、王灼修,孫星衍纂:乾隆《直隸邠州志》卷首《疆域圖》,乾隆四十九年刻本 ↑
  82. (清)王朝爵、王灼修,孫星衍纂:乾隆《直隸邠州志》卷第五《鄉土五》 ↑
  83. 《陝西彬縣地名志(內部資料)》第二章,咸陽:彬縣地名工作辦公室編,陝西省出版總社1992年審批號155,1992年,第81頁 ↑
  84. 《陝西省地圖冊》彬縣圖次,陝西省測繪局編繪:陝西:陝西人民出版社,1981年,第29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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