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墮落的左派,人本與希望:普世價值(2)

前文: 不江北:帝國,墮落的左派,人本與希望:Easy girl (1)

在這一篇,我來討論一下,「普世價值」及「政治正確」等概念背後荒謬非人的殘酷性。西方在過去幾百年對外擴張的歷史中,除了向世界各地帶了屠殺和蒸汽機。同樣還向世界灑向了他們文學藝術和倫理價值觀——這些東西統稱為「西方的現代性」。而在上一篇中說到,薩義德發現了,西方的藝術文化在殖民史中扮演著帝國主義的「共謀」角色。

而所謂的西方現代性的另外一個意識形態產品,就是現在人們口中常常說的「普世價值」。比如之前我懟帝國的時候,有人就回復「雖然他們作惡多端,但是他們教會了我們尊重人權,你看中國人對自己……」。又或者有一些所謂「田園西馬」跳出來要開除我左籍。在我國,無論左右,你會發現他們都擁抱著的就是人道精神,自由平等博愛……這些東西,而這一切都來自於西方現代性的「人文主義」。上一篇算是科普向,這一篇就準備上點硬幹貨,但怕太乾沒人看。算了,先寫著吧,自己埋得坑,含淚也要填完。

人文主義 (Humanism)

這個世界沒有真相,只有不同的解讀——費里德里希·尼采

什麼是人文主義?這個問題,大多數自由派基本上都說不清。而人文主義這個文藝復興發源出來的概念,本身就充滿了矛盾。最早人文主義的由來,是在拜占庭被土雞攻陷了以後,大量希臘文獻流入義大利。在神權至上的年代,義大利學者收集了這些非基督的文獻。並且把對古典文獻的解讀的文史哲統稱為「人文主義(humanism)」,這也是為什麼現在這些學科被統稱為人文學科。這場對希臘古典文學的研習直接導致了文藝復興。

人文主義在17,8世紀漸漸流傳進了德國和法國。其後大致上分為兩支,一直是法英派(包括美國)。還有一支流傳到德國。而我們現在所經常聽到的人道主義,自由平等博愛,美國獨立宣言,還有各種「政治正確」等等口號,大多是發源於英法的那一派的人文主義。

英國學者Tony Davies直接指出了,人文主義與帝國主義的發展同根同源的。人文主義興起的時候是16世紀,正好是西方開始殖民的時期;人文主義在學界發展最鼎盛的19世紀,正好是西方帝國殖民最強盛最血腥的時候;反人文主義思潮在二戰後崛起,也同時是各殖民地獨立的年代。

今天大家很喜歡嘲笑「白左」,「政治正確」,但是平心而論,那些人道精神的口號,「人人生而平等」本來是很美好的。但是為什麼我們會感覺到它不對勁?支持或者反對的人,他們只能互相對罵「聖母婊」和「社達中二」,卻說不出所以然,而這個問題就在西方的「人文主義」上。

英法派的人文主義,充滿了偽君子的虛妄及為帝國主義服務的特性。比如早期的英國人文主義者托馬斯·莫爾寫的《烏托邦》(烏托邦這個詞的由來)中,早年人文主義的理想天堂中,土地是在大西洋某個島殖民搶來的,而烏托邦島上的原住民則被當成奴隸對待。

美國總統傑斐遜可以一邊起草《獨立宣言》中的「人人生而平等」,一邊對自家蓄奴視而不見。喬治艾略特被譽為19世紀英國文學的人文主義典範,她一邊道德說教,一邊投資英帝國海外殖民事業。

像貨物一般堆砌的黑奴

而英美人文主義文學,一邊為人道精神的說教,一邊卻對海外剝削與掠奪保持著一種理所應當的態度。比如狄更斯,簡·奧斯丁等等等,筆下人物命運都是被海外殖民事業的財產所影響(如《遠大前程》)。

而E·M·福斯特,這個19-20世紀交接,被稱為「充滿人文關懷」的英國文豪,在其《印度之行》中,對印度的本土國家主義揶揄,又試圖要和印度人民一笑泯恩仇,化解「荒謬的仇恨」。似乎他們沒有去印度殺了近一億人,印度人對他們的仇恨是很荒誕的。一個英法人文主義者,要求殖民地人民要寬容,而卻不去坦承自己民族犯過的罪過,這實在有點偽君子。

為什麼英法的人文主義者能兼容「人人平等」與奴役他人?

人的光譜 與「政治正確」

當西方說「人人生而平等」的時候,你要考慮到誰才算「人」。

在19世紀的文獻中,在提到黑人的時候,他們的語氣,像在談論貨物,談論一種商品;在描寫中國人的時候,不是抽鴉片的就是精神狀態不健全的,展現出來一種人的異化扭曲的形式,換句話說,中國人的形象不是完整的人,而是一種「人的次等形式」,「半人」。

這就是西方思維的不同,在我們中華語境在提到人和動物的時候,腦袋中是一個「類別」(category):

而西方語境在提到人的時候,他們腦袋中是一個「光譜」(spectrum):

19世紀西方語境下「人的光譜」示意圖

你要是了解西方文化的思維,你就會發現,他們對人定義的「光譜性」思維。也就是說很多時候,他們說「人人平等」,但你根本特么就不是「人」,再平等也等你不到你這裡。在19世紀,黑人接近動物,而中國人則一種殘缺的半人形式,也就只有白人基督徒才是「人」。

而今天這個光譜發生了變化,比如黑人往右移動了一些。很多移民美國的人,大罵「政治正確」,說對華裔不公,卻不理解。正是因為政治正確只覆蓋光譜里的一部分,你正好被排除出去了。

而「人」這個概念,在西方是非常模糊的,現在有西方學者討論,寵物貓狗該怎麼定位。雖然我是狗奴,但是狗是狗,人是人,我是分得清的。可西方人一聽說吃狗肉就炸了。中國人很多時候不理解,因為我們思維方式不同:我們覺得狗和豬牛都是動物類別,但西方人覺得狗要比豬牛明顯在光譜上更靠近人。

薩義德的觀念闡述了,西方的文化是如何虛偽地為帝國服務。

而在這裡,如果你明白了西方人文主義荒謬的內核,你就會明白他們喊著「人人平等」,「自由平等博愛」的時候,並非是虛偽,而是根本上就沒把你們當人看

而我們中國人在國際上長期遭受污名化和鄙視的時候,很多同胞就反省啊,什麼「中國人素質低」,想努力要把中國人的光譜往右移一些。在美移民,各種溫良恭儉讓,但依舊被大學分數的特別條例排擠了,反而故作阿Q:「因為華裔太優秀了」,呵呵。

難道我們現在的問題是「如何把中國人的光譜往右移點」,比如皈依個基督教,讓我們表現得更像白人嗎?

我想說,去你么的光譜吧!去你么的西方人文主義吧!

人文的另一極

不得不說馬克思真是個天才,他後來拋棄了《1844年手稿》中「類本質」的人文主義說法。因為他也覺察到西方的人文主義,是一種布爾喬亞的「人性的宗教」。它不是團結人,而是架設一個高尚的名頭,實際上到底誰是人根本說不清,於是馬克思用「階級」這個概念替代了人本質的說法。

馬克思有人文關懷嗎?肯定有。但馬克思也意識到自己的人文情節實際上是浪漫主義且非理性的,最終導致非人的扭曲變異。而蘇聯解讀馬克思並非是排除了人文主義,而是走向人文主義的另一個極(德國式)。

這裡就要談一下,西方人文主義的另外一支的發展。

德國雖然一直幻想著既不神聖也不羅馬更不帝國的「帝國夢」,但德國從來沒有真正成為過一個帝國。所以在現代性崛起的年代,德國的思想發展是異於英法。當英法人文主義如前文所說,在這個光譜上,含情脈脈地呻吟著世界的不公,發表著矯情無力的道德宣言。德國人卻在這個光譜上討論著人未來的形式,德國思想家們執著於「權力意志」要打破人的局限,成為「超人」(übermensch)。

哲學家馬丁·海德格爾

簡單來說,人文主義的核心是:人是世界的中心,一切學說道德應該以人為本。早期是為了反對基督教的壓迫,即上帝不是人類生活的中心,而是人。所以英法學派走向了自由平等博愛的道路。而德國學派,則是開始討論人既然是中心,那麼束縛人的倫理道德就不是必要的。人就有能力突破自我,進化成為意志超凡的新人類。他們的邏輯推導下去,就是意志超強的新人類有權利抹殺阻礙人類進步的舊人類。

在尼采之前的德國人文主義發展就不細說了,從尼采開始的超人,到大哲學家海德格爾,他不僅是個納粹黨員,黨的理論家,還真誠地擁抱並相信納粹可以實踐他的哲學。在柏林教書的時候,他就直接談到了「誰才算人?」的話題,並提出要打造一個突破當前人的形態,重新定義人的標準的理論。而這套理論實踐者就是希特勒,所以納粹都宣稱自己才是「人文主義接班人」。

雖然現在流行給尼采,瓦格納,海德格爾洗地。但不可否認,納粹的確是他們邏輯最終推導出的結果,就是向死而生式的權力意志的超人。這一支的人文主義最終引導出來的結果,就是弱肉強食的社會達爾文主義。

而我前面講了英法人文主義本質里的醜惡,一堆中二田園西馬和自由派肯定會跳出來:「哇,你反人文主義,你是鼓吹社會達爾文主義。」而他們實際上不知道,社會達爾文恰恰也是西方人文主義的結晶,和他們所信奉的同根同源。

關於納粹人種光譜,我特意查了一下,希特勒是如何討論中國人的。在1945年4月2日,內部談話中,希特勒公開討論失敗後的世界他說道:「...我確信,日本人,中國人和穆斯林,比起法國,要靠我們更近,雖然法國人與我們有相同的血統。但是個悲劇,法國的上層階級已經在過去的幾世紀被猶太人腐化了血統...」(參1) 希特勒為什麼說我們「靠他更近」?一種解釋是他瘋了,覺得我們也會排猶。另一種解釋,不是殖民國家的德國,也感到了一種來自於它的西方的恐懼,一種對資本的自由主義與帝國主義的焦慮。連人文主義發展的另一支都是如此恐懼英法人文主義。

綜合而看人文主義的發展,你就會明白,西方的人文主義,本質上是反人的,本質上是虛偽的。我們又如何能把世界的和平與自由建立在這樣一個教條之下?而當你聽到西方人權平等自由的口號,覺得聽起來都對,但是心理卻覺得不自在,不是你被老大哥洗腦了,而是它本身就有問題。

田園西馬和自由派們跪舔的西學,並號稱人文主義者,實際上都是西學沒學好,看到了表面的光芒,卻沒有看到背後的邪惡。

西方現代性的入侵

你要知道「帝國」並非指你的國家夠大夠粗暴就行。羅馬並非是近代意義上的帝國,羅馬只是單純的屠殺和征服,羅馬人並不指望洗腦被征服地人民,也不會去美化自己的征服行為,更不會去推廣自己的「普世價值」,如果有反抗,羅馬只是粗暴地鎮壓。同樣,也不存在什麼華夏帝國,只要你老實地納貢不鬧事,天朝也是不會管你的。

而西方近代的帝國主義,是帶著工業化的船堅炮利,到處播撒西方現代性的。幾乎所有「非西方」國家的近代史,都是一場如何與西方現代性入侵作鬥爭與吸收的歷史。大概分為三種代價:

1、滅族

印第安,砍二,印加,毛利,澳洲土著……徹底被滅族了。你會驚訝,18,9世紀的英法人文主義者們是如何平靜坦然的無視這樣的事實。而這些土著面對西方現代性的代價,就是被徹底的消滅。

2、西化

中國,日本,印度,包括凱末爾的土耳其等等,都是不同程度在被打之後,立即開始西化。很多人動不動就來,「你說西方殘忍,難道中國人對自己有多殘忍你不知道嗎?」,我讓他們舉例子。結果全部都舉的是1840年之後的事情。為什麼要設置1840年,因為1840年之後所有發生的制度性,政策性的慘絕人寰的悲劇,都是西方現代性鬥爭與吸收的過程所付出的代價。

比如1840年之後,立馬就發生了讀了聖經的洪秀全領導的太平天國全國推倒孔廟。而最被人詬病的WG,也是典型西方現代性下的悲劇。它的意識形態來自於西方,而它的本質是反中華傳統的,它出於對傳統的一種怨恨,而不是我們中華文化本身的結果。只要學習近代史,你就知道我們付出了什麼代價——我們丟掉了自己原本的天下大同的田園理想。

而日本同樣也是,但是日本因為在這條路上走得太深,她已經不知道自己付出了什麼代價。印度也付出了慘烈的代價,獲得獨立後的印度已經完全放棄了自己的傳統田園結構,轉而整合打造一元的民族國家。

3、極端化

最初,凱末爾試圖西化穆斯林,結果因為自身文化的抵抗力太強,到現在是階段性的失敗了,轉而回頭去擁抱傳統。但他們沒法回到一千零一夜大翻譯時代,轉而擁抱了自己文化中最頑固,最糟粕,最有鬥爭意識的「吉哈德」。穆斯林付出的代價也相當慘重,估計很久他們都會在這個泥潭裡走不出來。

而這種處於對西方現代性的抵抗,並非是獨此一家,幾乎所有國家都在不同程度上出現了這種回頭找尋自己文化中的極端性。比如,俄羅斯有個很屌的黨國家主義布希維克。

看背後的黨旗。其領導人Aleksandr Dugin。

Aleksandr Dugin是普京的鐵粉,他的觀點就是西方應該不應該插手關心,俄羅斯,穆斯林和中國的事情。這些國家和地區應該完全排除西方文化在外,獨自發展。而這些都是反帝國不同程度的反應,我國某種程度也開始出現這種意識。

回不去的東方

回到正題,在我們討論「西方」,「東方」的時候,正如我上篇所說,這兩個詞本來就是西方中心主義發明出來的。而「西方」的文化地理意涵相對比較明確,就是指西歐列強+美國地區的文化。

但「東方」這個詞就很含糊了,我們並不覺得和非洲人算是一個東方,甚至比起印度,日本,我們都不算一個文化。我們談起「東方」是模糊不統一的概念。你會問,你說了那麼久,到底東方是誰?到底什麼是中華文化?我們又如何安身立命?既然討厭西方,那麼我們可以回去的中華文化又是什麼?

答案是:再沒有什麼中華文化可以回去!

中華文化的思維方式依舊在我們腦中,但可以作為完整的理論武器和實踐準則的中華文化已經不復存在了。從1840年以來的,把所有中國知識分子的書都翻一遍,一言蔽之:中華文化是糟粕。

你能感覺到中國知識分子那種對中華文化的集體怨恨。民族脊樑魯迅都甚至談過要廢除漢字採用拼音文字;而像譚嗣同也留下了「盡變西方」的推導結果。在經過超過一個多世紀的對西方文化艱難困苦地吸收與鬥爭後,中華文化已沒法在自身的根基上獨立發展。我們不僅僅是在現代化科技上吸收了西方知識,思想建構也是吸收了西方。我們噴得新自由主義是西方的,我們用的馬克思也是西方的……

如今,很多人喜歡提先秦文化,孔孟墨道,但是這些是2000多年前的東西。在傳統道德價值崩塌的現代,你實踐那套處世標準,根本混不下去。古代的東西只是很多人的情懷,真要發展中國文化,反倒是王陽明之後的研究沒有人延續。所謂流行的「中國方法論」,也不過是在西方理論上建構。我們的文化的斷層之深,且根本回不去。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所有中國文化的研究,都是考古學,而不是進步發展,他們根本不是在明清時代的成果上繼續。舉個最簡單的例子,我查英語一個詞的詞源,從拉丁到現在,每個時期的解釋與微小的變化都有人做,而且很詳細。但中文連最基本的詞源學都沒有,我查一個漢字的演變只能看古書《說文解字》。查一個英語語法,隨便谷歌;而漢語語法,僅有王力編的兩本書可以翻。這個斷層和缺失根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這個問題就不展開了。

東方,再也回不去了。

這就是我們 面對現代性所付出的代價。

結語

重估一切價值——費里德里希·尼采

經過前面的梳理,希望大家清楚我們所在的位置——我們回不去曾經的「東方」,從意識形態的角度上,我們現在都在「西方」。而現行的「西方」規則的本質上是壓迫我們的,而所謂的西方「普世價值」本質上是根本不普世的,而所謂的「人人平等」本源上是不把我們當人看的。如果能指望中產階級們的「人道關懷」去讓這個世界變得更美好,那你們還不如打賞我吧。

而同樣,如果我們拒絕了西方的人文主義,轉而去擁抱什麼社會達爾文,實際上還是在西方人文主義的泥潭裡,只不過去擁抱了更差的一塊。

不能向前,又不能退後,最終整個文明都陷入了癲狂。這就是為什麼當代人的生活充滿了荒謬和瘋狂。在網上討論關係西方與意識形態的問題,中國人集體失語,互相攻訐。小粉紅和那些開口「你支」的犬儒們,其實都是找不到方向的。我們將走向何方,我是給不出什麼答案,誰能給出答案,誰絕對會成為本時代的精神領袖。

但,我還是可以開個腦洞討論一下。

我在前面的文章,用了大量的「邪惡」,「虛偽」等等詞語討論西方,似乎我的語境里,有那麼一個「正義」的存在。而實際上這些詞和「東方」一樣只是為了讀者可以更好的閱讀理解,而這些詞本身是不值得推敲的。

喬治·索列爾考據,司法「公正」最初被發明出來,只是為了赤裸裸地保障權貴的利益。而尼采也考證了,「正義」最初只是用來定義貴族的生活方式。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根本不存在什麼永恆的真理,也不存在任何永恆的「正義」。我之正義,彼之砒霜。所有的「正義」「公正」,所謂的「人的正義」只不過是一些陳詞濫調。如果根本沒有「正義」,那麼也就沒有「邪惡」——這就是20世紀偉大的「現代性」!

在建構中國新價值的之前,我們不妨嘗試一下,尼采那句名言「重估一切價值」。

好吧,這個問題下一篇來討論。

部分參考資料:

[1] Hitler, A. (2018). Full text of "The Testament of Adolf Hitler". [online] Archive.org. Available at: archive.org/stream/TheT [Accessed 21 Feb. 2018].

[2] Davies, Tony. (1997) Humanism, Routledge: New York.

[3] Derrida, Jacques. (1972) "The ends of man", The Margin of Philosophy. Chicago Uni Press: Chicago.

雖然顯得矯情,但禁止洗稿,部分觀點已在自己論文用了,有洗必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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