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仙種種

嬰寧

1這個冬天不快的事有很多

比如從不下雪

比如你的頭髮生長著

甚至要跟一個討厭的男人遠行

而他給你糧食，你要叫他乾爹

「干~~爹~~」

像杯子交換液體

要這麼愉快地發出聲音

而你的豐滿你的果實都是他的

在一根藤上你們的根部會糾纏著

緻密地，直到擠出溫暖的汗水

愉快的冬天，鹹魚味~~

2沒人知道你的來歷

那些年齡都會從你身上剝落，男人也是

你是乾淨的植物快根

要在春天明快地發出芽來，長出笑聲，結出另一朵女人

不叫桃花，不叫百合

你該是一朵憂鬱的水仙

每一片葉子都要向著陽光

正面哀背面喜

你的心事要結出露珠

一顆一顆收集著

等你老了，便吃這些禦寒

3如果我開心，你的名字就叫嬰寧

如果我憂鬱，你就是個婊子

像那些女人，巷子里的，看著你的

以後你就是這個樣子

笑起來帶著妊娠紋

男人都盯著你腫脹的根部

而你的頭髮還在生長

飽滿的笑聲會隨時發出

鹹魚味~~

水仙

就這麼老去么，死去么，可愛的姑娘

我的水仙，你從哪裡長出來

哪塊土地孕育過你

甚至水兒，我知道你珍愛水流

雨水，露水，誰曾經滋養過你

你總在有霧的天里出現，水仙

我知道，你熱愛神秘的事物

陽光，樹枝，泉水

你也會擁有一生中最明亮的時刻

你從月光里飛起

那些羽毛，黑暗的精靈，你的信徒

她們叫你公主，我的水仙

和你一起沉默的只有海，只有風

就這麼死去么，只開過一次

這個夏天。多年以後

我當以另外身份，念起往昔

多年後我必定疲於奔波

我偽善者的臉孔

再無法承受一滴淚的空置

而你依然固執，鮮艷

是我永遠也無法抵達的色彩

遇見一個女孩叫水仙

你盡可以開的柔軟些，再柔遠些

任誰都可以折斷你，水仙

你盡可以不用管別人

沒有人會憐惜你

陽光，雨水，露水

你鍾愛的明亮的事物

從來不曾在你疼痛的時候出現

你甚至是比疼痛還多餘的部分，你的開放你的命運

會在每個壓抑的夜晚

被人濕漉漉的唾棄

~

而桃花流水

杳然去，後來啊

聽人說，你愛上了鯉魚

那麼自由的人呵，他乘風而來

終究也會乘風而去

留下你，在日漸老去的漩渦里

把身子浣洗

~

要把身子再低一點么，水仙

屈從你身下的頑石，屈從你被詛咒的根莖

再屈從於一抔黃土

要往鏡中再挪一點么

就這麼老去，死去，無人記起

~

也許只有最安靜的夜晚，最乾淨的月色下

你會打開你的窗子

把心事一把一把捧出

看著塵土迎面，指尖流水

為自己笑一下吧，水仙

像鱗片裂開一樣輕輕地，笑出聲

再抱抱自己

也抱抱鏡中的人

水仙-----就像今天的另一種希望

就像小女孩不停地在窗外窺視我，她愛。

就像我窺視水仙的根，就像災難，飢餓，緩緩消失的炊煙，飛機不停地飛過天空

就像祖父的病，遙遠年代的死因，有一些老人生死相守，有一些背叛，全走了

就像眼的暗示手的魔法煙圈的上升，就像安靜，一半的你一半的我，一半的聲音

愛你的詩人他們皮膚蒼白喜歡同性

他們說發票說跳舞說明天總是取決於今天，他們抽味道很重的煙（像群哲學家）

他們有很粗很粗的脖子有更粗的手更粗的顏色更遙遠的天空---發瘋的天空

他們在高興之餘發現了葵花，發明了愛，卻死於詛咒和飲酒

他們給看到的一切冠以鮮艷的名字他們叫你納西索斯，池塘邊的暴露癖他們這樣喊

但你不用太悲傷我的公主我的水仙

如果文森特找不到手槍也會選擇怎樣的死，會選擇穿著高腳靴扮成異裝癖從高處跳落嗎，像蝴蝶一樣，勇敢地拒絕牛頓拒絕伽利略投入女傭的懷抱

他們宣揚這種愛，但你不用太熱烈我的女孩我的水仙

佈道的人也會在夜裡失去上帝， 希望也會在心裡消失

但總會在眼睛裡長出來的

就像堅強就是不放任頭髮肆意的

就像剪掉自己腐爛的根，報予土地以善意

一半的母親會死於童年，另一半活著

一半地開出花瓣，一半愛你自己吧，水仙

或許這是另一種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