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競技場到電影院

原文發表於《證券時報》專欄，2017.12.4

沈凌 德國波恩大學經濟學博士

我們買了一張門票去看體育比賽。儘管我們付費，但是競技場上誰跑得快，誰跳得高，誰表現最優，並不需要我們去評判。因為運動員的比賽大都是單一維度的，所以有專業的設備去判定誰是冠軍，誰是亞軍就已經足夠了；

稍微麻煩一點的比賽也有，比如體操跳水等等，他們的比賽已經不再是單一維度了，但是維度仍然有限，所以我們只需要幾個裁判員，按照事先說好的評判規則，一項項打分，然後計算總分判定誰贏誰輸。儘管這樣的裁判員都是很專業的，久久訓練的，但是我們大家都知道，這類比賽的輸贏，其爭議往往很大，不少賽場上就會有觀眾抗議裁判員可能的不公。

一旦這個比賽的維度繼續增加，依賴於幾個專家來評判誰好誰壞，基本上就不可能了。最好的例子是電影院。我們同樣花錢買了一張門票去看電影。對於這本電影好看還是不好看，就是一個由無窮多維度組成的一場比賽：故事情節是不是吸引人，電影演員是不是帥哥靚妹，畫面拍得美不美，燈光設計如何，對白是不是有趣，等等等等。而對於其中任何一個維度，每個人的偏好都是不一樣的。有的人就是喜歡看漂亮演員的，只要有帥哥就好了，情節無所謂，而另外一些觀眾就是喜歡看畫面的，只要畫面拍得唯美就好，演員無所謂，等等等等。這樣一來，一本電影好看不好看，還能夠讓某一個設備儀器來判定嗎？或者讓幾個專家學者來一項項打分累計總成績？實際上，這些都不行。最好的辦法就是讓觀眾來評判，用口碑用票房來說事，那才讓人心服口服。所以現在我去看電影，都要事先在豆瓣網上查一下它的得分。

這說明：對於某一項任務的考核方式，是和它的複雜性相關的。它越複雜，越涉及多維度的評判，一個所謂「客觀」的設備儀器，越不可能得出正確的結論，因為人是不「客觀」的。當任務比較簡單，涉及的維度不多的時候，我們還可以依賴專家學者，通過逐項打分累計總成績來評判，一旦任務繼續複雜化，考核維度趨向於無窮的時候，專家學者並不能代替我們觀眾直接投票表決。

那麼是不是這樣一來，專家就沒什麼用了呢？其實不然，專家學者乃至於設備儀器的考核機制，最大的好處就是比觀眾評判來得高效率。我們去看田徑比賽，選手一過終點，我們即刻可以通過儀器設備知道誰贏誰輸，體操比賽結束，評委需要幾分鐘打分得出結果，但是想像一下，如果這些考核都需要組織豆瓣打分，那會是一個多長時間的浩大工程？

其實專家學者還在不斷更新技術，慢慢地，我們原來認為比較複雜多維度的任務考核，可以由幾個高技術設備來評判了，這樣就節省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和時間，提高了效率。但這是一個很緩慢的過程，至少，我們現在的生活中還是有很多事情難以全部依賴於儀器設備來考核，甚至於都不能僅僅依賴於專家學者來打分。

新時代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主要矛盾是什麼？是人民群眾日益增長的需要，和發展不均衡不充分之間的矛盾。這個論述說明，我們對各級政府官員的考核越來越複雜了，原來單一的GDP考核就是一場錦標賽，實際上觀眾買票即可，勝負專家可以判斷。現在日益增長的需要，越來越多地包含了GDP以外的內容：環保，教育，公平，廉潔，人文關懷等等等等，這說明我們的考核機制也在從競技場逐步轉向電影院。如何設計一個既高效又符合最廣大人民群眾的口味的考核機制呢？只能慢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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