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達

琳達一早來接小C去和愛德華一起玩。

「抱歉，今天家裡好亂。」

「我覺得挺好的啊，我家才真的亂呢，我都沒功夫收拾。」

下午三點我去琳達家裡接小C，一進門她就說：「小C可能對雞過敏，打了很多噴嚏，我給他吃了抗過敏葯了。」琳達家裡養了六隻寵物雞。

小C和愛德華還在玩桌游：「我們可以再玩半個小時嗎？」琳達點頭同意。愛德華的妹妹索菲在他們兩個身邊晃來晃去，抓著椅子上的扶手自己一個人轉圈。

琳達拉著我在沙發坐下，把沙發桌上堆著的書本玩具零食掃到一邊，把茶杯放在騰出來的一角。

「你知道我說過決定讓愛德華去A校。B校比A校當然排名高很多，而且好幾個同學都去B校，可是這麼遠，每天往返要三個小時，我沒辦法接送他啊。「

「你要不要考慮校車？」

「我有想過。但是我早上要送索菲上學，還要去上班，我不能陪愛德華等校車呀，也不能讓他一個人在校車站等車你說對不對，我一想到他每天早上在那一個人等校車就受不了啊，萬一出事我都不知道。」

「那住校可以嗎？」

「我不捨得他離開我啊。」琳達轉頭朝餐廳玩桌游的愛德華看了一眼。「索菲，不要去打擾你哥哥。」

她轉回頭，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每次我們碰面，她都把金紅色的頭髮整齊地全部向後梳成一個低馬尾。除了夏天，其他時候她永遠在短袖T恤外面穿著一件軍綠色的派克外套，外套的帽子上鑲著一圈棕黃的人造毛，腳上白色的皮拖鞋已經變成灰色，塗了紅色指甲油的腳趾也一起顯得暗淡。我從沒見過她化妝，她小小的鵝蛋臉上沒有什麼明顯的紋路，但是一雙疲憊的淺灰色大眼睛，叫人一下子猜不出她的年齡。

「可是你知道嗎？我老公聽到說我選了A校，打電話過來說一定要讓他去B校。我說我已經寫信給B校拒絕了，定金也退回來了，他逼我立刻跟B校聯繫說要反悔，我說我不聯繫，他居然自己給B校寫信了。」

「為什麼？」

「B校學費比A校低啊。他捨不得給兒子出學費，卻有錢去印度旅遊！好氣啊！我沒辦法跟他對話，所以這事現在只能讓雙方律師去談了。」

看到我疑問的表情，琳達補充了一句：「我們正在離婚。」

愛德華走過來：「媽媽，索菲哭了。」

「她在哪裡？」

「我不知道，剛才她哭著跑開了。」

琳達站起身，帶著愛德華直奔樓上。小C也跟去了，我猶豫一下，跟著一起上了樓。愛德華逐個房間推門找妹妹，大家一起喊著索菲的名字，小姑娘不見蹤影。愛德華看看媽媽：「媽媽我可以進你的浴室嗎？我猜索菲在那兒。」 琳達點頭，大家魚貫進入主卧的浴室，愛德華走到浴室深處，拉開淋浴間的門，索菲果然低頭盤腿坐在裡面。琳達拉著索菲起來：「親愛的，媽媽知道你累了。我們下樓吧。」

我和小C趕緊告辭回家。

回家的路上，小C說：「我早上一坐進沙發，只覺得『嘭』地一下飄起來一大片灰塵，緊接著我就連打了十幾個噴嚏，把他們都嚇壞了。」

「你們中午吃了什麼呀？」

「愛德華媽媽教我們做素披薩。他們三個人都不吃雞蛋以外的葷菜。」

「哦。還玩了什麼呀？」

「我們去看電影了，看到結尾的時候愛德華媽媽哭了。」

（本文圖片為作者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