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語言交流和獨處能力
我們每個人生在世界上都是孤獨的。每個人都被囚禁在一座鐵塔里,只能靠一些符號同別人傳達自己的思想;而這些符號並沒有共同的價值,因此它們的意義是模糊的、不確定的。我們非常可憐地想把自己心中的財富傳送給別人,但是他們卻沒有接受這些財富的能力。因此我們只能孤獨的行走,儘管身體相互依傍卻並不在一起,既不了解別的人也不能為別人所了解。
毛姆《月亮與六便士》
語言
因為學習傳播學的緣故,總認為人與人之間的一切矛盾都可以靠溝通來解決,市面上教你怎麼溝通,怎麼說話,怎麼與人相處的書和文章也比比皆是。但隨著接觸不同文化和背景的人越來越多,語言作為一種溝通手段,實在是既低效又容易引起誤解。
不知道怎麼去定義他頭銜的張瀟雨老師說,「語言是思維降維的體現」,如果把思維比作是一棟建築物,那語言就是這個建築物的照片,從三維立體層面降維到二維平面的一個狀態。
當你思考一個問題然後用語言將你的思考結果表述給別人時,對方能接納的只有你表述出的東西(還不能保證100%接納理解),然後用自己的思維再次加工,再把自己的意見用語言表述給你,這整個過程的信息丟失和曲解可想而知。打個比方來說,你的思維是一座豪宅,而你的語言只是豪宅的框架,當你想把整座豪宅的樣子描述給別人時,別人能Get住的只是一個框架,而豪宅的內部裝飾就是遺漏的部分,而對方基於得到的框架信息然後去點評你的豪宅內飾,你覺得這樣的交流還會有意義嗎?
也許你思考了很多層面的東西,但當你的語言無法把這些東西表述出來時,那誰會知道你的真正想法究竟是什麼呢?「語言就是思維的邊界」。
傳奇一般存在的哲學家維特根斯坦曾經說過,「Whereof one cannot speak, thereof one must be silent. 凡無法言說,必保持沉默」。當你提出一個問題時,其實你已經默認這個問題是可以用語言表達出來的,但是,語言的局限性讓這個答案能表述出的東西其實很少,還有相當一部分「不可說」或「說不出」的存在。而當你聆聽答案時,也只不過去「聽」你自己想要的這個答案的映射,而不是事實的真相。
比如說我這個年齡的女性,很多都會被別人問及「什麼時候結婚」這個問題,你說你要怎麼去解答呢?如果讓我真心回答,我會把涉及這個問題的我的人生觀以及一生宏圖告訴提問者,但是一般的提問者想要的答案肯定不是聽你說這些之於他們沒用的信息。
如果你真的關心被提問者的幸福,最好的關心方式就是「不要問」,因為語言和思維是雙向影響的,公開講過的話,寫下的東西都會潛移默化影響自己的思維,大腦喜歡具象的東西,說出來寫下來就是一個把混沌的思維整理到具象的語言的過程。被提問人可能因為急於回答你的問題,而下了錯誤的階段性的定論,從而傷了自己。還是剛才那個問題,我可能因為對別人催婚的煩躁,而說「我不想結婚」,久而久之把自己定在了這個「不想結婚」「不結婚」的框架里,提問者的好意可能最後成了得到反向答案的催化劑。
又重新看了遍《降臨》,想了想語言在表達思維時的弱勢。有時候和人交流,難免會有conflict的產生,但因為在出現爭執時容易帶著情緒,那語言表達出來的就是我的「憤怒」和「不爽」,其實內心深處對對方還是充滿愛的(而此時對方根本感受不到你的愛),多少親密關係和人際關係,因為一言不合而走向了破裂,但根本上也許彼此之間還尚存愛意呢。
語言本身是毫無意義的符號,是人類主觀地為這些符號加了意義,但是每個人的成長環境不同,對於這些符號的理解意義也不同,很多時候的語言交流就變成了一種「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或者「雞同鴨講」的狀態,雖然是個天性樂觀並且比較合群之人,但在語言溝通這方面我還是個很悲觀的人,希望能在有生之年看到人類交流的升維表現,比如插個管兒就可以靠腦電波交流了?
過去都是假的,回憶是一條沒有歸途的路,以往的一切春天都無法復原,即使最狂熱最堅貞的愛情,歸根結底也不過是一種瞬息即逝的現實,唯有孤獨永恆。
加西亞·馬爾克斯《百年孤獨》
獨處
記得很小的時候聽過「俞伯牙和鍾子期」的故事,知道了「高山流水,知音難尋」的典故,那時候還在學畫畫,自己也畫了一幅白鬍子老頭在山間撫琴,四周被流水環抱的簡筆畫。那幅畫的意境也伴隨著我的成長,每每在內心不被理解之時,想想古人們也有此際遇,也就放寬了心,不執著於此。
獨處的能力是我十分在乎的一種能力,人是一種群居動物,總喜歡扎堆湊熱鬧,在海聊和聚會中找到自己的存在感,但是隨著年齡的增加,越來越享受獨處帶給我的快感,可以一天不說話,沉醉於書海中,感受心流的狀態,一眨眼一天就這麼過去了,回想一下收穫的是知識和思考,這樣「大隱隱於市」的狀態也是不錯。
其實也不是一個不合群的人,更不是什麼自閉症患者,但在日復一日的工作和生活交際中,難免會因為太過熱鬧而擾亂了思緒。年初的時候,因為對沖基金大神Ray Dalio還有學霸貓老師,了解到了「什麼是冥想 Meditation」和「如何去冥想」,身邊的朋友也有推薦王陽明的《心學》和他的「靜修」之道(感謝二哥),雖說剛開始實踐時,有多動症傾向的我簡直覺得是在受罪,但慢慢適應下來,感覺在某些時刻,都能輕鬆地梳理自己的思路,同時找到久違的專註感。
一年一度的獨自旅行也是訓練獨處能力的一種方式,在陌生的環境中,人總是能更接近自我。放棄了daily routine所養成的思維和習慣,迎接旅途過程中意想不到的小插曲,走在陌生的街道,看著身邊穿梭的人群,而我,只是一個生活的觀察者;或者重走古人踏過的土地,將自己置身於他們寫下那些著名詩詞的情景里,眼前只有自然和我,沒有煩惱和問題。
人身處於嘈雜的社會環境中,很容易受他人意見和評價的左右,為了符合主流社會的「遊戲規則」,而做出一些無可奈何的決定,從而迷失了自我,活成一個個的模板。這個世界唯一不缺的就是很容易被別人替代的人,而活出自我的唯一方式,就是要認識自我,你究竟是誰?
現在的自己,還處於「獨處」的初級水平,在獨處時喜歡看書,其實也是一種逃避。因為對現實的不滿,所以借托外物---書,來達到逃避的目的,雖然比「買買買」消費主義帶來的樂趣和收穫更大,但外物終歸是外物,不可長久依靠。
而我認為的「獨處」的最高水平則是能對自己有一個特別清醒的認知,那是一種禪定的狀態,可以清晰的感知當下,明白當下自己說的,聽的,看的是什麼,明確自己有沒有被自己的想法或思維牽著走。當你有正念時,不僅不是對於外界發生了什麼全然不知,相反的是自己的知覺會變得異常敏銳,會開始感知你一切的情緒和問題,而不是強烈地抓取或排斥這些對象,從而達到一種不糾結而放寬心的狀態。
弗洛伊德曾經說過,「Unexpressed emotions will never die. They are buried alive and will come forth later in uglier ways. 未表達的情緒永遠不會消亡。它們只是被活埋,並將在未來以更加醜陋的方式湧現」。如果不清楚的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和問題,企圖以逃避的方式得到短暫的解脫,那隻會給未來的自己帶來更大的麻煩。而獨處時,就是你真實面對自己的那一刻。
記了十年的日記,看著日記本上曾經留下名字最多的人,現在很多都早已不見了蹤影(沒錯,異性居多),才體會到某人常說的那句話的含義,「人生如列車,身邊的人不過都是過客,同時搭乘時好好珍惜,中途別人下車道一聲珍重,然後繼續自己的旅程」。每一次目送他人下車,都沒有必要執著挽留,而是臣服於命運的無常,然後打起精神迎接下一段歷程。天下終歸無不散的宴席,而自己才是自己的終身伴侶。
最後,願我們都能早日學會和自己和平相處,並珍惜現在陪我們搭車的乘客們,Ciao!
Photo credit: Poppy Shi/ Model: Camellia Yang/ Location: Hook Vall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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