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imon the Fishmonger

Fishmonger就是魚販子。

早年間，還沒有超市的時候，每個村子鎮子都有一條叫High Street的街，中國人直接叫高街。賣魚的賣肉的賣麵包的賣衣服的，都集中在高街上。現在大部分村子的高街都不太有商店了，小鎮的高街基本上被大型連鎖店佔領，專門賣魚賣肉賣麵包的店都已經很少很少了。

Simon是碩果僅存的少量魚販子之一，他的店開在一個園藝中心的農家食品超市裡。這個地方位於幾個村子之間，周圍開了好幾個連鎖的園藝中心，Simon所在的這家，生意相對比較清淡一些。

一年前，他的店還在園藝中心超市的門外，在屋檐下搭出三四個平方大的半邊屋，一個一尺長的木頭牌子，上面用粉筆寫著「fishmonger」，用麻繩栓著掛在門上。

低頭進門，左手邊一人來高的冷櫃里，剝好的大蝦和青口，按分量分裝了，分三層陳列著，有時候也有生蚝和白水煮熟了的螃蟹。右手邊靠著山牆有個L形的冰櫃，沒有玻璃，敞著的碎冰上碼放著各種常見的魚：整條的海鯉魚和海鱸魚，去了皮去了頭切成兩個三角形的鰩魚，各種大大小小的比目魚，還有按部位分割好的三文魚和鱈魚。一本圖文並茂的菜譜翻開了豎在冰柜上，裡面是各種魚的做法。L形冷櫃右邊緊貼著Simon的操作台，水池，砧板，秤，垃圾桶，塑料袋。再裡面，就是雪櫃和桌子，上面三三兩兩放著些紙筆，POS機之類。

Simon看起來有四十歲了吧，稀疏的亞麻色頭髮剪得非常短，壯實的中等個子，穿著黑色橡膠圍裙，兩隻手因為長期接觸海魚，腫腫的，呈現出跟魚肚子一樣的灰白色。暑假和周末，你會在兒童樂園裡遇見很多長得和Simon差不多的爸爸，陪著孩子們踢球，或者握著一瓶啤酒歪在草地上看著孩子們玩耍。

Simon一邊嫻熟地處理魚，一邊好脾氣地跟顧客閑聊。

「下周一不開門。Bank Holiday，魚市場不開業，我拿不到魚咯。」

「唉，我知道周末人多，可是周末要帶孩子呢。」

「這魚的做法啊？油煎一下就很好吃了。要不我把菜譜發到你的郵箱好了。」

「海鮮過敏可以吃海鯉魚，這是淡水養殖的。」

「今天沒有魴魚，最近魴魚很少。你要是想吃的話，預定一下，我看到有就打電話給你啊。」

半年前，園藝中心超市改建之後，Simon的店挪進超市裡面了，一人高的冷櫃不見了，L形冰櫃挨著肉店的冷櫃。空下來的時候，Simon和肉店的夥計隔著兩個冷櫃大聲聊著天。到超市裡買東西的，都是附近村子的老人家，大多認識Simon和肉店夥計，老頭老太們聽到他們開玩笑，樂呵呵地插嘴說上幾句俏皮話，笑聲像音樂噴泉一樣高一陣低一陣，小小的超市裡熱鬧得像聖誕節。

夏天的時候，Simon忽然不見了。冷柜上鋪了一大塊毛氈，被推到牆角。

老主顧們紛紛向肉店夥計和超市收銀打聽，他們聽到說過大概一個月Simon就回來了，滿懷期待地走了。

過了一個月，Simon沒有回來。

超市的人說，Simon的營業執照出了點問題，不能再開店了。他現在去了另一個園藝中心工作。不過，如果你要買魚，可以到肉店夥計那兒定，Simon會幫你把魚送到肉店的。肉店夥計熱心地登記了老頭老太們的預定，把預定單子掛在冷櫃側面的鉤子上，告訴大家魚來了會電話聯繫。

我預定了兩個三文魚頭，不知道Simon的魚什麼時候來。

（本文照片為作者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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