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29日,在江邊放焰火的人(7)
第七章
日子久了,不想活的麻木的方法之一就是吃。
在這無限循環的時間裡帶來的隱性福利之一,就是吃不胖,我學會了像拉布那樣暴飲暴食,無論是江外的甜點還是包二姐的三鮮湯包都成了我滿足口腹之慾的利器。
面對自己這個滅不掉的念頭,我決定不在矜持。
「知不知道今天幾號了?」
「2月29號」
「知道已經欠了幾天房租了嗎?」
「一個月零三天。」
「什麼時候交錢啊。」
「中午給您送過去,二姐,咱家中午吃什麼啊?」
「湯包,帶著嘴來就行。」
我去的時候,二姐正在廚房忙活,顧不上和我說話,我在廚房門口走廊的老沙發上坐下,看她把擀好的皮鋪平放在手心,擺上豐滿的餡料和飽滿的蝦仁,再用勺子點上搖搖欲墜的皮凍,麵皮在手裡開始打轉,直到穿好紋路均勻的百褶裙,安置在蒸鍋里嚴陣以待,連同一層薄薄的麵粉,就著江內午時濃重的煙火氣蓋上鍋蓋。從菜缸里撈出腌好的薑絲,平躺在點綴著小青花的瓷盤,點上一盤底的香醋,心心念念之間,掀開鍋蓋,狐妖化人般的蒸汽婀娜而上,包二姐半個身子都浸泡其中,包子就被擺盤上桌。
二姐總是讓我先動筷子,自己拿出個小飯盒揀出幾個包子,念叨著說給孩子留幾個。
二姐的包子如她本人一般不可怠慢,若是一口直接咬下去,豐滿的湯汁定會濺的到處都是。吃過虧的我自創了一套體面的吃法,先用牙尖咬出一個細小的口,再對著小口吸允幾下,湯汁包裹住舌頭上每個味蕾的時候,再把泄了氣的包子就著香醋和薑絲吃掉,屢試不爽。
在吃這方面,鍾SIR就是另外一番風格了,他總是抱怨咖啡廳的甜粗蛋糕制濫造,徒有其表,只能糊弄糊弄看圖說話的小姑娘。接著就開始講些打奶油的技巧,他彷彿熱衷於此,常常沉浸在分享當中,忘記了時間。
為了堵住他的嘴,有時我會給他帶幾個二姐的湯包,我本以為這種煙火氣的十足的中餐吃食和總是西裝革履的鐘SIR不太搭配,沒成想鍾SIR吃起湯包來倒是很嫻熟,咬口吸湯一氣呵成,還時不時念叨著若是有醋和薑絲就好了。
頭幾次聽鍾SIR安利蛋糕的時候,讓我想起江外餐廳的奶油蛋糕和依萱執拗要點奶油蛋糕的表情。有時我會一個人去江外,點上一小塊蛋糕,坐上一下午。不得不提的是江外的招牌奶油蛋糕,一小塊就要幾百塊,剛端上來的時候覺得惺忪平常,蛋糕胚子有簡單的夾層,裡面看不到任何果粒,一層不厚不薄的白色奶油中規中矩的貼合在胚子上,是再普通不過的奶油蛋糕了。
每次看到這蛋糕被端上來,都會想起那天透過手指的縫隙,向我招手的一襲白裙的依萱。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撲面而來的是帶著淡杏仁香奶油的淡香,就在舌頭被包裹在奶油的甜味尚未察覺到甜膩之時,蛋糕胚子夾層里的沾染了輕乳酪味道的酸奶油就又一次佔據了味蕾的上風,那種驚喜感還未被提及的時刻,鬆脆的口感又一次帶來新的謎題,這是什麼?幾番糾纏才恍然大悟的發現是碎杏仁,第二口再入口的時候就已經有所感悟,有些東西真的只有品味過才有資格談感想。
結賬的時候,總忍不住對蘇珊稱讚幾句蛋糕的味道,蘇珊笑著搖頭說主廚今天不在,若是換做主廚親手,會更勝一籌。
同樣的情景總是發生的時候,人才會去在意一些細枝末節,就好像重溫自己喜歡的電影,能發現不少用心之處,滋生些不同的感觸。
蘇珊總是在褒獎完主廚之後,收起臉上的笑容,若無其事的忙著看賬單,反覆幾次,我在她的笑里捕捉到些別樣的意味,透著一絲焰火師家涼拌苦瓜的味道。
一個平常的上午,包二姐剛掀開蒸包子的鍋蓋,她的女兒提著紙殼包裝的小禮盒,小可愛笑盈盈的露出兩顆虎牙問我:「叔叔你是誰啊?」
我蹲下,摸了摸她的頭,眼睛瞥向禮盒,看到上面的用考究的藝術字寫著『江外』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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