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年,我慢慢走

我以前不愛寫作,有動筆的功夫,不如多看兩本小說。

也沒有什麼天賦,初二那年語文老師舉辦過小說比賽,不限體裁字數題目,任由學生髮揮,結果我的文章被老師批語荒誕不經。這讓人很不服氣,難道一個中學生就不能嘗試解答:「我是誰?從哪裡來?到哪裡去?」

當時的思路至今記憶猶新:人分為肉身和靈魂,肉身死後靈魂也會隨之破碎,變成無數微塵在空間飄蕩。當有新生命誕生,胚胎會像磁鐵一樣吸附大量靈魂碎片,這些碎片來自不同人類,它們在胚胎體內碰撞重組,凝結出全新的靈魂,這也是嬰兒為什麼會做夢和經常看到似曾相識的畫面原因。

遺憾的是沒人覺得這思路很贊,同學們寧可模仿韓寒四維明曉溪,也不願寫篇個性十足的文章。也許是偽裝,或者功力還不到位,只能借別人的風格抒發內心。

後來我參加中考,不知道為什麼全班抱著鋪蓋,在籃球場睡了一夜。那晚星光璀璨,我們悄悄說話,帶著耳機聽歌,為了鼓舞鬥志,整夜單曲循環《相信自己》和《出神入化》。等第二天進考場,感覺自己將踏上人生巔峰,卷子發下來後,我想這一定是夢……

開弓沒有回頭箭,確定落榜後我一個人騎車出門,家人怕我想不開,被強制開導半天。後來我和他們討論,決定放棄復讀,因為再讀表妹就比我高一屆,丟人。這時鄭州有所學院發來3+2的通知書,我對裡面的信息技術很感興趣,可它一年要兩萬學費,上不起。

我跟著老爸去工地學技術,開車修車洗衣服做飯。當時在湖北鄖西,那有許多白礫石,我們任務就是用挖掘機把它從山道挖出來摔碎,聚成堆後裝車拉走。

因為工作比較危險,老爸很少讓我做,那幾個月我躲在樹蔭底下玩手機,再也不用擔心老師檢查,經常在樹上一躺半天,聽著轟隆隆的摔石聲看書。

時間一久,生活便乏味起來,尤其是陰雨連綿的日子,我和老爸在床上一躺一天,他很舒坦,我不痛快。總覺得哪裡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只能安慰自己:這不正是你想要的嗎?多清閑自在,要學會知足,知足常樂。

過完年後,鄖西的工程結束,我們冒雪趕往天河,那裡南水北調正搞得如火如荼。拖車載我們到村莊時凌晨一點,沒有人接,電話也打不通,司機收完運費就走,留下我和老爸兩個人苦等。

當時天寒地凍,旁邊又是河流,我冷的發抖,鼻涕怎麼也擦不完。老爸抱來一堆乾柴說咱們烤火吧,我高興極了,也跑去樹林抱乾柴,等回來時發現火還沒點著,老爸表情似哭似笑,他問:「你有打火機嗎?」我懵了,從未感到生活如此荒謬,我們家沒人吸煙,更不會帶打火機。

從那以後,我無論去什麼地方,箱子里都會裝幾個打火機,哪怕再繁華的地方,也帶著它。

在天河最早和監工住在民居,每天開山修路造梯田,從天亮做到天黑。那個監工很討厭,凡事都要佔便宜,而且堅決不讓我工作,理由是浪費時間,做的事還不夠油錢。老爸私下讓我去開,可那時我並沒有領會他的好意,反而覺得厭煩,有空就和朋友聊天,羨慕他們能在城市工作。

天河工程完結後,老爸因病提前回家休養,我獨自住在廢棄的辦公樓里,負責看管老闆機器。這兒的村民因為南水北調全搬走了,方圓數里就我一個,白天還好些,等到天黑會很怕,尤其是遇到狂風暴雨樹木摧折的夜晚,極度的恐懼讓人瀕臨崩潰。

好在一個月後終於接到老爸電話,他讓我收拾行李回家,下樓時我頭也不回,這鬼地方怎麼沒人拍電影?我都快住到把自己當男主角了。

回家後沒有事做,朋友們各奔東西,只有我悶在家看小說視頻,偶爾哄下妹妹。那會兒覺得她很煩,整天跟著我,還給老媽打小報告,像個特務。直到有天讓她出去玩別打擾我看書,才突然意識到:搬家十幾年,附近的環境你還不清楚嗎?她能去哪裡玩?像你一樣看螞蟻搬家手貼在牆上等長大嗎?

撲面而來的悲傷讓人喘不過氣,彷彿看到小時候的自己。從那以後,我開始主動陪妹妹玩耍,逗她開心,講許多童話故事。她喜歡被舉高高,要坐大馬,讓我背她,老媽看到會很生氣,我就帶她到遠遠的地方,一邊當馬騎,一邊吟誦唐詩宋詞,講述往年的故事。

等老爸又找到新工地,叫我先去上班時,我像往常一樣,煩躁又無奈地答應下來。可在離家那一刻,妹妹躲在門後哭泣,我心如遭重擊,生平第一次想要撕裂胸膛,仰天咆哮:怎麼會這樣?我怎麼會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難道這輩子都要像老爸一樣,眼睜睜看著兒女哭泣卻無能為力?

什麼也不在乎時,我懶散頹廢,自詡半個神仙,對這世界冷眼相待。可當我真正在乎的人受傷時,熊熊烈火在心頭燃燒,它炙烤著靈魂,用五內俱焚的痛苦告訴我:你是個廢物。

以前我不在乎被說廢物,凡事逆來順受,還自以為是懶得計較。但真的想反抗一下、認真計較時,現實便露出血淋淋的獠牙來。

初中畢業、農民身份、沒有技術、關係為零,一條條本不在意的標籤,像泰山壓頂般砸在身上。輟學兩年,我不可能再回去上學,想未來和家人在一起,除了自己開店做生意外,進工廠是最好的方法。

於是我和老爸爭吵,他堅持讓我把技術學通學精後再去工廠,我明白他的用意,但不接受。

技能全精如老爸,為人處世比我強萬分,在工地做半輩子也不過是個師傅,還沒把孩子教育好。前車之轍後車之師,我不能走他的老路。

老媽見我出門的意向堅定,就在家裡託人打聽,得知舅舅在福建鞋廠工作後,打電話通知我去晉江投奔他。剛開始我負責做模具,不幸被燙傷後轉到底部加工,負責刷膠水和點壓鞋底。

鞋廠年輕人很多,每天晚上回宿舍,都聽到他們討論哪個女工最漂亮,有沒有男朋友。而我則趴在床上看書逛論壇,那時的天涯已經不景氣了,但還有些人才,像苦大仇深小馬甲、陌上緩緩龜、放小二的牛等等,我從他們身上學到很多,開始思考起未來的人生規劃。

廠里工作很累,但時間一久也習慣了,每天上班下班吃飯睡覺,直到有天舍友們談論將來想做什麼,我頓時驚醒過來,彷彿有聲音在心底嘆氣:「你還記得自己來這的目的嗎?」

「我想升學。」宿舍裡面一片寂靜。「打工沒前途,我後悔輟學了,不知道哪裡有夜校,我在書上看過,好多工作的人都讀夜校。」

沒人知道夜校在哪,我做到年底,和朋友聚會時發現浙江有家化工廠,員工待遇非常好,包吃住還有五險一金,後一項在工地簡直是天方夜譚。和家人溝通後我再次回到福建鞋廠,收拾好行李就走,沒人勸我申請辭職,他們知道這有多麻煩。

化工廠的日子十分清閑,上班還有無線網,員工們沉迷手游,領導們熱衷賭博。這裡不需要奮鬥,你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六十歲的模樣。家人對此表示欣喜,這種穩定的工作再好不過,可我不喜歡,勉強做滿三個月後,因為態度問題被開除了。

被開除後我無所適從,該做什麼呢?工地不可能,電子廠不想去,鞋廠和化工廠已經做過了,還有什麼廠比較好?

我每天去人才市場,牌子上的待遇看得人激動萬分,但緊跟著的招聘要求又讓我抬不起頭來,文憑技能經驗,我一個都沒有。

一次次面試,一次次失敗,化工廠的宿管催我趕緊搬走,家裡人打電話讓我努力工作,將來用公積金買房。壓力從未如此巨大,我整日躺在床上,看太陽升起落下,感覺天旋地轉,身體不斷墜落,想自己是不是快死了?死了也好,少許多麻煩事。

那會也想過自救。我冒充高中學歷去鞋廠應聘文員,因為刊登的要求我自信能做到,唯一的困難是它必須要高中以上學歷。

等踏進工廠,初試順利通過,人事部帶我去見廠長,半路上正巧遇到。廠長氣勢逼人,問我是不是高中生,我頓時慌了神,結結巴巴地說自己上過兩年,因為某些原因輟學了。然後廠長乾脆利落的請我出門,他們只招參加過高考的學生。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宿舍,管理員話裡帶刺,說你明天再不走人,一切後果自負。災難接踵而至,我麻木到沒有反應,倒在床上打開手機,在知乎搜索職業話題,點開一條又一條回答,明知是無用功,可我需要雞湯。

「我像只趴在紗窗上疲憊的蒼蠅,前面就是廣闊的世界,我知道這紗窗上一定有一個破洞我可以鑽出去,只是我不知道這個洞究竟在哪裡。我找不到,我害怕在我還沒有找到的時候我已經垂垂老矣,再也飛不起來。 」

無論用多少華麗繁複的辭彙,也不能形容我看到這段話時的反應。世界變得渾濁不清,我再也忍受不住,像條垂死的野狗,哀嚎痛哭,這些天、這些年,我的委屈、掙扎和煎熬,終於找到宣洩之處。原來這世上,有同樣痛苦的人不止我一個。

我不顧一切向作者發去私信,他用過來人的經驗,告誡我路該怎麼走,夢想和工作又該怎麼選擇。看到回復時,就像盤古開天闢地,整個世界明亮起來。原來那些讓我痛不欲生的大災難,竟然這麼容易解決!

我完全聽從作者告誡,放下面子身段,先去找份簡單的工作,然後攢錢買電腦,試著練習自己想做的事情。一旦放下面子,工作立刻就找到了,我去某家地產公司做保安,每天站四小時崗。不過這正合我意,站崗期間可以用來思考這幾年的經驗教訓,規劃未來的人生。

家人發覺我做保安後,很是生氣,要我辭職回家開挖機,別讓人家笑話。我對此置之不理,他們見硬來不行,又勸我多想想前途,不能因為清閑就一輩子做保安。我告訴他們等年底回家有考學的打算,爸媽毫無反應,誰也沒把它當真。

這時我已經出門三年了,以前的同學在準備考大學,而我卻想著回去考高中。有時看到鏡子里神情疲憊的青年,連自己也會低聲嘲笑:「回去上學?別丟人了。」

等到元旦,我提前辭職回家,想和父母好好溝通。結果很失敗,他們說我成績不好,而且又過了三年,如果你真想上學,以前怎麼不好好學?現在太遲了。我無力辯駁,只能一遍遍重複:「你們說過,只要我想上學,隨時都能回去,你們說過的……」

父母有種神奇的力量,可以把情緒輻射到孩子身上。我在嘉興工作時制定的規劃書,回家後再也沒讀過;曾經下載的教學視頻,回家後也不再重溫;甚至於在家人的批評聲中,我懷疑自己是不是異想天開,以為大城市的勵志故事能在全國通用?

第二年我在全家祝福中,跟著老爸去貴陽修高鐵,後來又到採石場,石場老闆是湖南人,酷愛吃辣,廚房的伙食要用開水泡一遍,把裡面的辣椒和辣油過濾掉。這兒經常加班,伙食又不好,老爸的胃病很快犯了,他想讓我儘快學精技術,好接他的班。可我不想,我想回去念書,我想朝九晚五周末雙休,我想有足夠多陪伴家人的時間,我,我想改變命運啊!

記得有天晚上,老爸胃病發作,在床上翻來覆去。我問他要不要緊,結果引爆了積壓多年的怨氣,老爸指責我對工作態度消極、整天渾渾噩噩,也不向誰誰誰學習,看人家多上進。我反駁他說我也很上進,可惜你們不準,既然你們不準,那就別扯我不上進。他氣得說不出話,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你怎麼成現在這樣了?」

我蜷成一團,默默流淚,無聲地說:「爸,我已經看不到希望了。」

兩個月後,老爸胃病嚴重起來,不得不回家調養,我被他送到安徽碧桂園,生活安穩無事,雖然會因為學徒時間過長被人嘲笑,好在我自己也不把它當回事,抽空就在知乎上寫回答,完全當做放鬆的手段。

直到有天收到私信,某個公眾號申請轉載尿毒症那篇回答,表示會付五百塊稿費,起初我根本不信,把他當做騙子。即便支付寶真收到五百塊後,我還是心有疑慮,覺得他想放長線釣大魚。然而什麼也沒發生,對方發表了那篇文章,並請我多多投稿,說字裡行間有打動人心的力量。

打動人心的力量?再三詢問後,小編說你有寫作的才華,建議往這邊發展。確定不是假話後,我欣喜若狂,還有什麼比跌到谷底,卻憑藉寫作一飛衝天的青年更勵志呢?

金鱗豈是池中物,寫作就是我的風雲!

多年的苦讀和思索終於有用武之地,我筆耕不輟,憑藉手機打出幾十篇故事,把它們發到知乎,那會兒我時常在評論里遺憾地說:「知乎問題太少了,好多故事沒法傳上來。」

隨著寫作次數的增多,點贊和求轉載的網友也越來越多,自信跟著膨脹起來,以為自己乃是天才,只要專心寫作,鐵定青史留名。

於是和暗戀多年的女生聊天時,我腦子一熱決定告白。直接被拒後,我告訴她自己在努力寫作,將來一定會成名,希望能有她在身邊陪伴,女生表示祝福,然後下線了。

儘管寫作不能幫人增長魅力,但從中獲得的點贊、鼓勵和滿足,都是現實中少見的。我對此著了魔,恨不得二十四小時沉浸在幻想世界。這樣的直接後果,就是整日心不在焉,別人叫我要喊兩次,不然聽不到。

等年底回家,領導鄭重警告,再這樣下去,公司不會要你。我意識到必須要在工作和愛好間選擇一個,不然兩個全都會失敗。在翻閱諸多知乎回答後,我決定趁著年輕,效仿思特里克蘭德,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過完新年,我帶上幾年的積蓄,躲在南陽城中村,打算犧牲兩年時間,埋頭寫作,把這些年反覆推敲錘鍊的故事發到網上。如果兩年後還不能靠稿費養活自己,我就放棄寫作,死心塌地的回去打工。

那時的言行舉止,都帶著破釜沉舟的味道。學校回不去,工廠沒希望,工地不想做,面對現實這頭怪獸,才華是僅有的武器,我把寫作當成救命稻草,心情比堂吉訶德更悲壯,身邊人除了無視就是阻礙我,那就和他們決裂,我要背死一戰!

四月一號那天,我效仿張國榮,在空間發說說:「愚人節,最後一個玩笑:從今天起,我將與世界背離!」沒有人回復,可能好友認為這太二了,但在我的想像里,這是絕筆信。

城中村的生活艱辛又寂寞,我租了間二十平米的房子,頓頓青菜煮麵,加黃豆醬調味。白天在房間梳理大綱埋頭寫文,晚上去超市買批發處理的瓜果蔬菜,路上也不忘思考劇情發展。

由於住的地方較遠,買菜時為節約時間,我常從師範大學經過,每次踏入校園,看到同齡人輕鬆自在地聊天打鬧,去教室上課,會很羨慕,甚至自漸形穢。

在創作方面,努力不代表成功,儘管我每天打字十幾個小時,起來時骨頭咯嘣作響,但還是沒人看。當我抱定打持久戰的同時,家人再次在網上發來消息,他們已經知道我四月份辭職離開,懇求我能回家,這當然不可能,好在他們沒有我的新手機號,也免除了被打電話的麻煩。

但在內外交困下,我的小說崩壞到一塌糊塗,這時老爸威脅要報警,妹妹說因為你咱媽高血壓犯了,老媽發來語音:「我快病死了,你連看一眼我都不願意嗎?」

我靠在牆上,無力地笑。知子莫若母,她總能找到我的弱點。如果連重病的母親都不在乎,那現在的奮鬥還有什麼意義?我想讓大家幸福快樂,而不是一個人。

回家後沒人提我出走的事,他們無微不至的關懷著,抱怨我對自己太苛刻,瘦到皮包骨頭。我把這些年的思想轉變告訴老爸,到最後險些流出眼淚,老爸沉默不語,很久以後說:「天塌下來我扛著,去上學吧。」

這時候,離我畢業那天,已經五年了。

我不再堅持讀高中,人言可畏,即使自己不在乎名聲,也要為家人考慮。相較於高中,中專不但也能升學,還可以學門技術出去工作。最重要的是,家裡人有理由說我是想學電腦才去上中專,而不是想考大學。

我是如此的熱愛大學,以至於曾獨自走遍南陽每所學校:師範、理工、工院、醫專。進去後也不說什麼,只是默默走著,從東南到西北,從天亮到天黑。

再上中專時,一切喧嘩與我無關,一年學完所有課程後,老師特批我跟著畢業生提前工作,等對口升學開始再回來考試,我很感激她。

期間我又遇到那個女孩,她說自己在家無聊,想找人出來唱歌,於是我過去了。不料她那天感冒,路上嘔吐不止,我送她去醫院看病,又買許多甜點,然後分別時她說你不要這樣,以後別再見了。

我很憤怒,不明白到底做錯什麼,一度想去她家當面對質,但在公交發動時放棄了,何必刨根問底呢?生活已經如此艱辛,我只想大家過得好些。

回家後我努力練習做圖,為出門應聘做準備,老師打來電話,讓我和她一起,帶著學生們去廣州實習。

有趣的是,當他們排隊面試美工時,我卻意外看到另一份招聘運營的告示,仔細閱讀工作內容後,我覺得自己可以試下。當老闆眉頭皺起問你為什麼應聘這職位時,我彷彿又看到當年的廠長,他們氣勢驚人的相似,但我不再年輕了。

「我有信心。」在一番面不改色的談話後,老闆當場拍板,讓我從運營助理做起,熟悉全套流程後接管公司店鋪,我自然應允,第二天便和老師同學道別,在公司附近找間房子住。

就這樣,我每天早上八點起床,洗漱做飯,吃完下樓趕公交。九點前去公司打卡,見到同事時點頭問好,然後趁開機的空閑喝茶聊天,等總監來後開始工作,晚上六點收拾東西回家,生活簡單而充實。

只是,每當路過工地,或者看到身著廠服的年輕人時,我總會放慢腳步。那些年的經歷像電影般在腦海回放:從學校到工地,從工地到工廠,從工廠到保安,從保安到作家,從作家到學生,他們或頹廢或掙扎或哀嚎或絕望,一個個站在遠方,而我則微笑著,和他們融為一體。

假如生活欺騙了你

不要悲傷,不要心急

憂鬱的日子裡須要鎮靜

相信吧,快樂的日子將會來臨

心兒永遠嚮往著未來

現在卻常是憂鬱

一切都是瞬息,一切都將會過去

而那過去了的,就會成為親切的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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