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廠寺:大美無色

到瓦廠寺之前,我固有概念中的寺廟建築大致分為兩種:一種是大寺的紅牆黃瓦,極盡奢華;一種是小廟的粗製濫造,任性隨意。前者讓我覺得少了點寺廟的清修禪意,而後者又讓我覺得失去了宗教應有的威儀和神聖。

走進瓦廠寺山門之後,我很快就被徹底圈粉,從此心中有了第三種寺廟建築風格——瓦廠寺style。粗看瓦廠寺,是一座除了青色就幾乎沒有其他色彩的建築群。可大面積的青色並不代表他就是一座無趣的所在,意境其實早已悄然藏於各式各樣的細節和裝點處,只等有心人來逐一品讀。

我們去那天,正飄著濛濛細雨。貴州的冬天總是陰雨綿綿,到處都是灰濛濛的壓抑。可細雨非但沒有讓雨中的瓦廠寺失色,反而為其披上了一層大自然天賦的光澤,更加滋潤和剔透。仿似一幅剛剛畫完的水墨丹青,擱下筆,噴上水,筆觸里的纖毫輕重都在水分的滋養下暈染開來。這一刻的瓦廠寺,色調很克制,層次卻很放肆,目光所及處都是深淺不一的青色,統一卻不乏味,深淺不同的青色中透出他內秀的美,單純的美,虔誠的美……

石刻、石板、泥瓦……都不再是一整片的冰冷質感,而是黑里透著灰,灰里又點綴著青苔的黃綠,那些日常看起來兇猛的石獅子也因為穿上彩裝,變得Q版起來。樹葉和花草被雨水滌去塵埃後,更出落得青翠欲滴,水滴如珍珠般掛在葉尖,折射出晶瑩的光。就連牆角的青苔也因為吸飽了水,越加的舒展和飽滿。

偶爾的一塊紅牆,因為歲月的侵蝕而早已褪色,還被雨水浸濕大半。斑駁的牆面宛如一頁陳年的線裝書,將瓦廠寺五百年來的的滄桑和坎坷無聲無息寫進了每一條磚縫裡,讓人讀起來停不住,更丟不下。

瓦廠寺里隨處可見大大小小的盆栽植物,有我不知道的,如蘭花等。有我認識的,比如多肉和銅錢草。肉肉和銅錢草都是極為普通的品種,可大概是因為在這佛門聖地日夜汲取了天地精華,比我自己種植的看起來有精氣神許多。

最有意思的是種花的器皿,銅錢草種在磨盤底座里,多肉種在破掉一塊的泡菜罈子里……這些尋常人家的廢棄物件,因為有這些鬱鬱蔥蔥的植物相襯相伴,煥發出嶄新的生命力和極具拙樸個性的渾厚美感來。

當天恰逢悟蹤禪師的生日,寺里正忙著為他舉辦儀式。我看大家都忙著,就自顧自的一邊拍照,一邊欣賞那些精美絕倫的石雕木刻,銅鐘香爐。雖然只是看個熱鬧,卻也被細膩的雕工和巧思所深深吸引。在這裡,大到佛像金身,小到一個銅盆,一盆植物,都散發著濃郁的中式美學韻味:遠看瓦廠寺,只是瞥見大面積單一色彩的內斂,近看瓦廠寺,於目不暇接的細節之美中,方能領略到悟蹤禪師這些年來的匠心所在。

▲ 瓦廠寺住持悟蹤禪師

多年前,悟蹤禪師在電視上無意間看到瓦廠寺的畫面,之後四處打聽,歷經數年終於找到這裡,並在此出家。當時的瓦廠寺在歷經多次的破壞後,已然一片殘像。這些年間,悟蹤禪師帶著一眾師父努力不止,一點一滴募集善款,修葺重建,直到今時今日。

今日的瓦廠寺,承繼了歷史悠久的禪宗佛學文化及儀式傳承,吸引著來自四面八方的信徒和遊客前來。我們一桌用齋飯的就是一行自貴陽趕來的福建人,甚至還有由成都驅車數百公里趕來的信徒。也因瓦廠寺地處深山,於四十多年前的浩劫中僥倖躲過一劫,較為完整的保留了自清代以來的建築主體,成為貴州寺廟建築的「活標本」。瓦廠寺的齋飯也是色香味俱佳,凡是嘗過的人都久久不能忘懷,也為傳播佛教文化立下了功勞(此處沒圖,那天餓了,顧著吃飯了)。

到瓦廠寺的時間,最重要的一場儀式已經結束,讓我遺憾不已。之後的幾場儀式我都是時刻舉著相機,頻頻按下快門(不知道我老闆看到這裡,會不會心疼相機。捂臉逃),舉到胳膊發酸都不舍放下。我雖然不信佛,卻也被現場肅穆的儀式感所深深感染,與身披海青的信徒一起聆聽,一起感受。

如果在過去,我會覺得「信仰是一種力量」是一句心靈雞湯的話語,而那天在現場,我對這句話有了新的認知和理解。信仰讓信佛的人找到心靈的皈依,也讓我由他們的身上激發出拍攝的靈感和快樂。而在此前的很久很久,我已經不覺得拍照是一件有意義和有激情的事情。

從瓦廠寺歸來,心情久久不能平息。到家後就將還沒有仔細修片的照片選了幾張放上微信朋友圈,收穫了一大堆贊。同樣,我也很久沒有因為攝影作品被這麼多人點贊了。之後一直想將此行整理成文,卻覺得那天的行程太匆忙,總怕不能將瓦廠寺的美好一面寫出萬分之一來,反倒是糟蹋了那麼好的一個去處。

▲ 中間為仙鳳山,明代瓦廠寺原建於山上

假期里,約上三五親朋好友,由遵義城區自駕半個小時就能到達這個別具古韻的深山古剎,一則祈福,二則賞玩,如果時機湊巧,能嘗到寺里的齋菜,更能為此行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 悟蹤禪師生日當天與寺內師父及信徒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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