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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來真的

最近香港成了內地網路上的是非之地,彷彿每個人都對香港的過去,現在,以及未來了如指掌。

香港記者?too simple,sometimes naive。

香港經濟?沒有工業,日薄西山,早晚連雲港。

香港教育?排名虛高,生源不行。

香港娛樂?那就是黑社會+容留賣淫嘛。

香港人?沒文化,港慫遍地,帝國主義哈巴狗。

香港未來?別鬧了,難道不是只有中國大陸才有未來嗎?國際遊戲就是零和博弈,未來就像地球上的化石資源,是有限的……

作為一個不善於預測的人,我無意駁斥這些看法。但我常常有一種感覺——他們談論的香港,跟我了解的香港,似乎不是一個地方。這不關乎好或者壞,而是說,香港在我的印象中,是個很具體的地方,具體到缺乏不具體的能力,它的好是具體的好,不好也是具體的不好,對於這樣一個地方,怎麼能捆紮成「政治」,「經濟」這類字眼談論呢?這些大詞,香港裝不下的。

用我一個國際化朋友的話說,香港,終究是個小城市。

曾經在香港呆了不到一年,除了辦手續去過移民局,竟然再也沒去過香港島,新界也絕少涉足,迪斯尼沒去,跑馬地沒去,二樓書店和樓鳳姐姐也沒光顧,就這麼龜縮在尖沙咀過了好幾個月。後來聽人說不再好奇是衰老的表現,立刻去洗手間照照自己的抬頭紋。

但是去了很多茶餐廳和粉麵店。不是那種需要排隊的知名店面,只是沿路走到哪裡就吃到哪裡,點的也不過是牛占面,雲吞面,燒鵝,凍奶茶一類果腹的吃食。但因為看過太多杜琪峰和其他導演的黑幫電影,一想到馬尾哥被插一刀時,就在這樣的地方吃飯,倒也別有一番滋味——坐在桌前,總覺得自己兜里有槍。只是不能像電影里一樣抽煙,影響意淫。

倒是一直想找的兩個飯館,一個是大名鼎鼎的中國冰室,知道在哪裡卻拖延到沒去成;另一個是《槍火》裡面殺人洗地拉捲簾門的那個飯館,壓根不知道在哪兒。

店裡的東西談不上是美食,但是好吃,那種具體的,明明白白的好吃,讓你吃一口就看到來龍和去脈。牛腩面里,就是牛腩和面,雲吞里就是菜和肉,明明白白,20港幣吃飽的路邊飯菜里,找不到「來歷可疑」的東西。對我這種永遠搞不清麻辣燙里煮的到底是什麼的人來說,這算是可心的優點。

我把這點總結為:香港人來真的。

另一個讓我有這感覺的細節,是香港的門。唐樓和洋樓我都住過,各種樓堂館所,酒店,寫字樓,學校,各種門穿行過不少。香港的門,沉。剛去的時候,幾乎每次推門都用力偏小,加力才推開。那些門有的是把人關在裡面,有的是把人關在外面,還有的本應該是個擺設,但它們都方方正正的呆在那裡,木門就是一塊木頭,鐵門就是一塊鐵,似乎很不解風情的沉浸自己要防君子還要防小人的責任感里。

來真的,也未必都是好。我在香港那會兒正趕上香港黑社會選舉,有個似乎是強勢候選人,外號「灣仔之虎」的老大當街被人砍死了。記得報紙上說是花錢請了少年刀手,行動之前先給吸食冰毒。都說回歸之後香港黑社會學乖了,老大們做起正經生意,偏門小弟們去撈,鬍鬚勇都在《南方人物》開了專欄,遠看以為是梁文道那一路的朋友。可就在這樣的青天白日之下,香港黑社會偶爾還是會來點真的,這一來就是一條人命。炮灰刀手,事前溜冰,專業。

就算是好人,總來真的,也多少讓人覺得不放鬆。以前常聽內地朋友說香港人工作狂,跟他們共事會有壓力,卻沒有直接體驗,在香港做事周圍都是內地人,也沒感覺到。但類似的壓力,卻在飯桌上體會到了。

還說回到粉麵店,那時住處樓下有間粉麵店,每天凌晨兩三點打烊,正好適合我這類深夜回來的人。店面由一家人經營,父親負責煮麵切肉,母親出納,兒子大概是在嚴酷的香港高考中沒能讀大學,索性回來跟父親學徒開店。老先生應該是本地人,看他切肉的架勢,大概是切了很多年了,不管多晚去,都看到老先生皺著眉頭一絲不苟的切肉,從來不跟客人多言,對兒子也不苟言笑,只在兒子有什麼做的不到位時教訓幾句聽不懂的粵語。

我也不知道切肉裡面有多大的學問,但是看老先生的架勢和深情,分明顯出「這門功夫門沒有20年別想練好」的意味。後來我每次去吃面看到老先生切肉,就禁不住反思自己白天沒做好的事,今天又遲到了,昨天躲在洗手間抽煙,前天開小差玩手機來著,一個月沒思考人生了……

終於有一天忍不了了,放下筷子心裡默默的罵了一句:死老頭!認真了不起啊?!

*圖片來自互聯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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