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那些羞羞的事兒

印度究竟是現代還是傳統？是富裕還是貧窮？是保守還是開放？

都是都不是。

印度看起來很包容，能容納很多很多的反義詞，並讓反義詞們相安無事。

印度是矛盾的。這種矛盾，體現在方方面面，比如宗教上，比如他們信仰的主神身上。

就拿濕婆來說吧。他既是創造之神，也是毀滅之神；既是禁欲主義者，也是生殖力量的象徵。

禁慾沒有什麼可說的，無非就是在山上禁慾修行，一修行就是成千上萬年。

關於濕婆代表的生殖力量，卻有一大堆故事可以講。

濕婆的性力，爾等聽聽就好。

傳說在創世之初，梵天與毗濕奴為爭奪最高神而發生了戰鬥。二神激戰正酣時，一根巨大而雄偉的柱子突然出現在了他倆之間。二神心想：哪來的妖怪前來加戲？他倆搞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決定分頭去尋找這根柱子的來源。於是，梵天化身為天鵝向上飛去尋找柱子的頂端，毗濕奴化作野豬向下尋找柱子的底部，結果用了一千年也沒有找到。二神疲憊不堪地回到原點，這時濕婆顯現了，二神方才明白這根碩大的柱子原來就是濕婆的林伽（男根）。——此處應該有掌聲。

這是《林伽往世書》里對於濕婆林伽的描寫，它極為形象地展示了濕婆的法力無邊。印度教有三大派，其中濕婆派和性力派都以濕婆神為主要崇拜對象，可見他的地位。不過，印度全國各地的濕婆廟宇主要供奉的都是林伽，拜人形濕婆像的很少。林伽的形狀是一根柱子立在一個圓形的基座上。柱子象徵男性生殖器，是濕婆的化身，底下的基座叫約尼（YONI）——它真的不是一個磨盤——代表女性生殖器，是濕婆妻子的化身。這樣的搭配代表陰陽交合，陰陽交合即萬物的總體。

人們在祭祀濕婆時，會從頂端往下向林伽傾倒清水、牛奶、酥油、椰子汁、蜂蜜等，並用鮮花、青草、樹葉和干米對它進行供奉。這是印度教的生殖崇拜。

前幾年，在印度卡納塔克邦的一條河裡，由於天氣乾燥，水位下降，河中露出了數以千計的濕婆林伽。它們都是雕刻在整個河床上的。現在這裡已經成了印度教的朝聖聖地，每天都有不少朝聖者前來膜拜。

關於濕婆的林伽故事已經非常不可思議了，濕婆跟妻子雪山女神的那事兒更是神乎其神。知道恆河是怎麼來的嗎？注意了，現在您一定要屏住呼吸。

據《羅摩衍那》記載，濕婆在跟雪山女神好上之後，做愛做的事時，一次就達百年之久，中間從不間斷。這讓眾神極為驚訝，但更多的是感到恐慌，他們擔心濕婆精液化作的恆河水會沖毀大地，就像《聖經》里的大洪水一樣。於是，在眾神的請求之下，濕婆答應讓水從他盤成了犄角狀的頭髮上流過，然後才流向大地。這就是恆河的傳說。濕婆精液噴洒成的恆河，最終孕育了印度文明。

印度人有這樣一位偶像主神，想必對性愛是極為開明了？位於瓦拉納西和阿格拉之間的「性都」克久拉霍或許是一個證明。

克久拉霍是印度北部的一個小鎮，如果沒有事先了解它的歷史，你萬萬料想不到它曾是一個王朝的都城。這個王朝叫昌德拉，也叫月亮王朝，因為月神跟人間姑娘相愛的老套傳說，當地人自稱是月神的後代。這個傳說，當然為這個清幽的小鎮增加了不少神秘浪漫的色彩，但讓克久拉霍聲名遠播的，卻是這裡的性愛雕塑。

我們住在小鎮的湖邊，離西廟群走路最多五分鐘。儘管中午就已到達，我們並沒有急於要去參觀，而是漫無目的地在小鎮上溜達了一下午。無意中得知，晚上西廟群有燈光表演，我們決定去看看。

燈光表演的門票是400盧比，因此我們是懷著觀賞《印象九寨》的心情來的，結果卻大失所望。有氣無力的燈光打在黑不溜秋的西廟群建築上，並沒有呈現任何夢幻效果；提前錄好的解說詞在喇叭里日復一日地重複播放，劣質的聲音加上濃重的口音並不能在我的腦袋裡生成一個美麗的故事。蚊子們倒是不想錯過草地上坐著的一坨坨大肥肉，駕駛著一輛輛小飛機呼啦啦地降落在我的大腿上、手臂上，還有臉上。這似乎是某種暗示，我一個大巴掌接著一個大巴掌狠狠抽打在自己臉上。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看到了十多年不見的螢火蟲，它們或明或暗地發著冷光，舞動在夏夜的星空之下。不禁勾起了小時候的記憶。

第二天我們早早地進入了克久拉霍西廟群。西廟群雕刻眾多，極為精湛，有些廟裡供奉著濕婆的林伽。不過，大家更多的是被寺廟外的性愛雕塑所吸引。那些美麗的女子姿態萬千，神態各異，豐乳肥臀，曲線優美，直讓人看得面紅耳赤，心跳加速。性愛的場面更是讓人瞠目結舌，不禁感嘆古人在這事兒上的想像力和創造力。或許，還需要不少體力和功力。

因為性愛雕塑所佔比例不大，尋找性愛雕塑就成了一件特別有意思的事兒。當你在眾多的雕塑中找到了一個或者連續幾個，心中總會竊喜一番，然後凝神片刻，為自己學到一招半式而得意。你看，旅行還是會有一些實用收穫的，並不只限於精神層面。

克久拉霍的性愛雕塑雖然很有觀賞價值，但不得不說，實際學起來，難度還是相當地大。如果你沒有好好練過瑜伽的話，輕易模仿，分分鐘都會發生扭斷骨頭的慘劇。嗯，應該在每個神廟外面的門上都掛一副對聯兒：嘗試有風險，模仿需謹慎。

為什麼克久拉霍有那麼多性愛雕塑呢？據說是因為昌德拉王朝信仰坦多羅教，這是印度教派生出來的，是印度秘教。他們認為：男女兩性的交媾，隱喻著宇宙兩極的合一；通過想像的、或真實的男女交媾，就可以親身體驗與神合一、與宇宙精神同一的極樂。這種性儀式或性瑜伽，被看作靈魂解脫的捷徑。

在神廟外面轉悠，有時會遇到一些有意思的當地人。他們有可能把你拉到一邊，自來熟地對你說：看！從那裡往上數第9個，看到了嗎？那個姿勢，多難誒！

或者：誒，你們中國人做愛時間多長？有這麼多姿勢嗎？

我：……

幾乎每個著名景點外面都有以此謀生的小販，西廟群外面的有些小販就是靠販賣《愛經》過生活。《愛經》是一本性愛經典，也是哲學和心理學著作。愛經認為，人活著的目的有三個：法、利、欲，也就是信仰宗教，追求財富，滿足性慾。他們相信，男女交歡代表宇宙兩極的互相交融，這樣人和神就相通了。他們認為，愛與生俱來，可以無師自通，但性必須經由學習才能掌握。他們覺得，「愛」是身體、心靈和靈魂的體驗，相愛的人更需要用心靈去彼此感應，用純潔的靈魂去忠貞，用身體去體驗天地合一的美好境界。

「十盧比，十盧比，只需要十盧比哦……」

一個小販朝我走來，他邊說邊比劃，在我蒙圈兒的時候，硬是把一本經典塞到了我的手上。

文：鱸魚正美，公眾號：地圖上的藍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