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魔
1、
我已經記不清是第幾次減肥失敗了。
從上學到工作,無數次的減肥慾望驅使著我,每天早上跑步,稱重,吃燕麥,喝黑咖啡,一次又一次的嘗試,我瘦了又胖,成功了又反彈。
如此反覆,循環不止。
久而久之,就連我的母親也對我減肥這件事,產生了不小的怨言,時常和我發生爭吵。
「閨女,咱不減肥了行嗎?」
她揪著圍裙,雙眼中滿是心疼。
「可是媽。」我欲言又止,桌子上剛剛買來的減肥藥只吃了半瓶,散落在客廳中的健身器具雜亂無章,而我手裡拿著呼啦圈,望著面前的場景,竟有些語塞。
良久,我終於壓制不住內心的積怨,對母親大吼:「您也知道我為了減肥,花了多少錢,所以,您以後能不能別再勸我了!你們到底懂什麼?!我要減肥要變美,你到底明不明白啊?!!」
母親愣在原地,她怔怔的望著我,眼神深處除了震驚,還閃過幾許失望。
我轉過頭,其實話出口,心裡就對母親很愧疚,但又感覺她的每一句話,對於一心想要減肥的我來說,都足以產生動搖,這使我感到厭煩。
沉默,長達一分鐘的沉默。
母親轉過身,慢慢走向廚房,卻突然沒來由的問:「誒,我前幾天聽人說,咱們這邊來了個賣『瘦魔』的,要不你去看看?」
「瘦魔?」我驚訝的看著母親,不明白她的意思。
「對。我聽人說減肥效果很好。」她背對著我,在案板上切著蔬菜,「而且還不會反彈。」
陽光透過櫥窗照下來,映亮母親的背影,卻讓我感到一絲陌生。
可這時的我管不了許多,立馬換了一身衣服。
對於減肥,我有著不同於尋常人的狂熱。
2、
半個小時後,我遵循著母親所說的地址,來到了一處雜貨市場的攤位前。
老闆年邁,約莫六十歲左右,身上衣服很質樸,但身前的攤位上,卻擺滿了一個又一個黑色的小雕塑。
雕塑的外層,都用透明玻璃罩住,而雕塑本身栩栩如生,像是一個怪笑的嬰兒,整體給人一種難以言明的錯覺。
好像,他是活的。
「這是什麼啊老闆?」我隨手拿起一尊,放在眼前仔細打量。
老大爺和顏悅色的笑笑,輕聲說出了名字:「瘦魔。」
很平常的老人,和附近賣雜貨的老大爺別無二致,我看著他的眼睛,繼續追問:「瘦魔?這是用來幹嘛的?」
「減肥。」他保持著微笑,眼神開始在我身上掃動,「保證你買回去有奇效。」
「沒有效果能不能退款?」我睜大眼跟他對視,「不科學的東西,首先我是不信的。」
老大爺沒有回話,他眼神里的篤定讓我感到一絲慌亂,好像無論如何,他都知道我一定會買。
等我稀里糊塗的回到家,我才驗證了這個想法,果然,我手裡拿著一尊瘦魔,全然想不起買時的經過。
只記得臨走前,那老大爺跟我說的三句話:
「用血養,一天三次,照常吃飯就好。」
我心中冷笑,這種江湖騙術也就是騙騙沒文化的人罷了,放到身經百戰的我身上,我要相信就純屬成了不可理喻的傻子。
可當我凝望著手中嬰兒雕塑的古怪笑臉,只此一瞬,我突然愣住了。
後背好像被人推了一下,嘴角控制不住的上揚,慢慢取出一根縫衣服的針,挑破了手指,鬼使神差的將血滴在雕塑的頂部。
那裡有一個圓孔,猩紅的血液會順著圓孔下落,直接滑進嬰兒怪笑著的嘴中。
我再轉頭看向母親,她已經做了滿滿一桌的豐盛菜肴,熱切的招呼我過去吃飯。
在這種詭怪異常的氛圍中,我不知不覺的坐在桌邊,拿起筷子,而後像是連餓三天般,狼吞虎咽。
短短的十五分鐘過後,我已經吃下了三碗米飯,桌子上的菜肴也所剩無幾。
我下意識的低頭看向腹部,卻驚訝的發現本應該鼓起的肚子,依舊平坦。
這不合常理的變化,都驅使著我轉頭望向一旁的「瘦魔」,他面帶燦爛的微笑,口中卻含著猩紅的血。
說不出的莫名詭異。
3、
往後的十幾天,我每天都照常吃飯,且食量驚人,我不再節食減肥,只是按照老大爺的方法,分三次餵食「瘦魔」。
漸漸的,我震驚的發現,即便自己吃的再多,卻一天比一天瘦,而且並非憔悴,反而肌膚潤滑,越發的光彩照人。
我扔掉了那些看著就心煩的健身器具,將所有的減肥藥倒進了垃圾桶,也變得更愛出門,去買各種美美的衣服犒勞自己。
很快,我從原本的156斤,減到了現在的120斤,中間只用了不到十五天。
我找到了新工作,由於我的氣質好,受到了來自同事們的歡迎,尤其是男同事們,我能感到他們落在我身上的熱切目光,那是一種赤裸裸的慾望。
到此刻,我已經全然忘記了最初的不適,那「瘦魔」帶給我的任何詭異感都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我越來越強烈的自信,在工作上我逐步成為了領導出差開會必帶的人選,參加各種各樣的大型場合,結識形形色色的人,他們全無例外,都對我的容貌不吝讚揚。
很快,我的工作順風順水,薪資高漲,追我的男人也越來越多,甚至在上班的時候,還會有花店的工作人員送來鮮花,我終於過上了夢寐以求的生活。
但這一切,我心知肚明,都是我每天按時供奉瘦魔換來的。
所以,到今天,我突然產生了一個想法,按照我以往減肥的經驗來看,這個世上任何事物都是物極必反,我很擔心這些奇妙的變化,會讓「瘦魔」索求無度,雖然到目前為止,我依然只是一次一滴血,但難保未來的某一天,他的需求會變大。
在不可阻擋的後果來臨以前,我決定要儘可能的戒斷與瘦魔之間的聯繫,所以,從今天早上開始,我停止了用自身血液來供養「瘦魔」。
坐在陽台中,我雙手捧著「瘦魔」,看著時針走過八點。
往常這個時間段,我都會用針刺破指肚,喂他血液,但今天我不會了。
我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那玻璃罩下的黑色嬰兒,依舊保持著燦爛的微笑。
好像沒有什麼變化,我心想,看來這次減肥成功了,不管付出了什麼,既然能擁有這一切,那就都是值得的。
對吧?我從心裡問向「瘦魔」,不由的勾起嘴角。
而他,好像也回應似的,沖我咧了咧嘴。
一瞬間,我遍體生寒。
微風拂過窗外晾曬的衣物,陽光灑在我的身上,可我卻感不到一絲溫暖。
4、
一種如芒刺背的感覺,自從我沒再按時給「瘦魔」喂血開始,就一直縈繞著我。
為此,我在外租了一套房子,將「瘦魔」留給母親後,就開始了獨居生活,儘可能的遠離。
時間一直向前,生活繼續,我的體重再也沒有反彈,將近三個月的時間內,我始終專註於工作,除了隔三差五給母親打電話之外,也沒有經歷任何的煩惱。
終於,領導看重我的表現,對我的工作能力大大肯定,決定派我去駐外辦事處工作,為期一年,這種好機會我不願錯過,所以直接應承下來。
臨出發的前一天,我打算回到家裡拿一些衣物,順便給許久未見的母親一個驚喜。
我去菜市場買了很多食材,想為一直操勞的母親親手做一頓飯,是她在我瘋狂減肥的日子裡,為我忙前忙後,雖然無數次的心疼,因為減肥也和我發生過很多次的吵鬧,但如果不是她當時告訴我「瘦魔」的消息,我也不會有今天。
回過神來,我已經站在了家門口,掏出鑰匙,慢慢擰開了家門。
屋裡的血腥味兒,異常濃郁。
好像在家裡宰殺了生豬,空氣中飄蕩著令人窒息的氣體,我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媽?」
我喊了一聲,卻無人回應。
「媽,您在家嗎?」我放下包,換上一雙拖鞋,慢慢走進客廳。
屋內的擺放如常,打掃的也很乾凈,廚房裡也沒有熟悉的身影在忙活,但無處不在的血腥氣味,卻讓我漸漸皺起了眉頭。
我繼續往前走,當站在卧室門前時,看到了門板虛掩著,而氣味的源頭,彷彿正是母親的卧室。
一瞬間,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兒,感到如鯁在喉,想叫卻又叫不出來。
我不知道屋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一種不好的預感開始蔓延全身,使我的腳步愈發沉重。
輕輕的,我推開了門。
當我看清了面前的場景後,我直接癱倒在地,世間所有能夠形容面前所見的辭彙,彷彿都盡顯蒼白。
只見我的母親,那個養育我長大,和我發生無數次爭吵的慈祥女人,正躺在床上。
而她的身體,已經變成了深入骨髓的墨色,睜大的雙眼之中,流淌著若有若無的黑氣,整個人形如一根腐爛的朽木。
在她的手掌之上,正卧著一尊「瘦魔」,咧著小口緊緊咬住母親的手指,而這尊「瘦魔」,通體由黑轉而血紅,像是一塊被餵飽的怪石,體內流淌著源源不絕的猩紅血液。
我盯著面前的駭然場景,大腦之中一片空白。
我想尖叫,卻發覺根本叫不出聲音,全身上下都止不住的顫抖,頭皮發麻,脊背發涼,冷汗順著我的脖頸流入我的衣內,讓我顫抖的更加劇烈。
而我的母親,卻突然微微抖動。
下一刻。
她轉過僵硬的脖子,面朝我,咧開乾澀的嘴角,沖我微笑著,用我這一生聽過最尖銳刺耳的嗓音,更如同垂死之人的嗚咽,輕輕說出一句話:
「閨女,咱不減肥了,行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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