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下水

前陣子和一媒體同事約火鍋,剛上桌,他就一副唯我獨尊的架勢:「我要吃的已經點好了,毛肚,饞了很久。媳婦一直不讓吃,你們今天別攔著,讓我過過癮。」原是他媳婦見毛肚嘌呤高,為了健康給他新立的家規。這等犯規破戒的事兒,我們自是樂意助攻,就一個字——點,今天愛怎麼吃怎麼吃,管飽!

只是,飯過三巡,火鍋也燒乾了湯,撐到肚兒圓才發現,好意留在最後壓軸的毛肚是真心吃不下了。只得怯怯地問服務員:「能退嗎?」真是人生得意須盡歡呀,看著他望著那份躺在綠葉上的毛肚,心裡想的怕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咯!

那年初到北京,夜裡九點,跟朋友直奔鼓樓邊的姚記。炒肝、鹵煮還加小腸。大約那會兒是美國副總統剛來過,人格外多。好不容易擠到二樓,找個窗對面的位置,就著芥末墩兒,這就是老北京味兒?

其實細究起來,鹵煮也算是個南方菜。據說那年蘇州名廚張東官一道肘子做得極妙,傳入清宮,就有了膳單上那道「蘇灶肉」。這是傅傑的夫人嵯峨浩的說法,而《清類稗鈔》則認為是當時因為孝全皇后是吳中人,這道菜是她親自仿製,因而稱之為「蘇造」。時年清宮曾設蘇造局,具體這道菜如何,也難以辨清個一二三。倒是《燕都小食品雜詠》中寫過:「蘇造肥鮮飽老讒,火燒湯漬肉來嵌。縱然饕餮人稱膩,一臠膏油已滿衫。」於是,火燒成了這道菜中必不可少的元素。後來,八旗子弟沒落了,想著這道蘇灶肉,又吃不起上好的肘子、五花肉,只得用豬肺、大場之類的下水代替。再往後些,就成了當今的鹵煮火燒。

當時未曾想,與姚記一別近一年後,我連著來這姚記吃了三天。

那是要幫痒痒拍一個由她出鏡主持的小短片,那段外景主要介紹北京特色的早餐。我們就到姚記取景,在炒肝、鹵煮麵前 NG 了無數次之後,我應該是半年沒踏足過。直至某天自己閑逛,在老位子坐下,一個面熟的廚師大叔跑了出來:「喲!今天沒帶姑娘啦?」

吃了鹵煮自然也是要去嘗嘗爆肚的。我有個杭州朋友,時常來京出差,往往我問他在哪,必然是爆肚馮之類的地方。後來我尋著蹤跡自己去了回,看著菜單上一長串的名錄,感覺上了一堂解刨課。按著服務員的推薦來了些,也分不清什麼散丹、肚領、肚板的,全都要在芝麻醬里打個滾。誰叫他們北京人可以芝麻醬蘸宇宙呢?

要算起來,在北京吃下水的話,臘八蒜燒肥腸可算是我的至愛。有家烤鴨店,整道菜品控制得十分穩定,肥腸油亮咸香,略有韌性,一咬即斷。臘八蒜墨綠爽脆、微酸,與肥腸同嚼,口感上層次豐富又不至油膩,十足是一道上乘的下飯菜。

我記得在長沙的時候,常去一家專門吃肥腸的小店,大約是在人民新村社區的某棟居民樓。肥腸同五花肉、青椒、蒜子齊炒爆香,趁剛熟透,立馬轉入客人面前小煤爐上的干鍋中。聽到干鍋中滋滋響時,將五花肉、肥腸撥開,倒入新腌制的酸菜、油香烹出酸香。此時要做的就是大快朵頤之。

尋路邊小店,總是有這樣令人驚喜的發現。某年,在石家莊出差,夜裡下樓宵夜。在河北藝術中心所在的裕華路附近,有家小攤,點菜的時候偶遇牛心管,毫不猶豫地來了一大份。模糊的只記得那是五月天,夜裡還是稍稍涼,街邊就這家店亮著燈,一桌人,胡吹海喝至兩三點,略咸卻剛好下酒的牛心管仍依稀記得那份味道來。

剛工作沒許久的時候,到深圳出差。夜裡下著大雨,起了風,傘也撐不住,只好找家小店,邊吃豬肚雞邊躲雨。小店雖無名,但湯是真鮮。用湯勺輕輕一搗,雞肉就在湯中迅速散落,隨著肌理如絲如縷散開。入口雞肉不禁咬便能隨湯服下,順流直至胃裡,那感覺彷彿整個人都能漂浮在熱湯之中。而豬肚一塊塊,隨著時間的過去,也不再頑固,吸收了雞汁變得豐潤,些許脆紉的口感,整體也變得鮮活能在口中跳躍。若是再下點青菜,喝上些度數高的烈酒,真是美哉美哉。

第二天在酒店醒來,洗漱之後站在窗邊驚奇的發現,路邊的樹全倒了。找來服務員一問才知道,原來昨晚回來時,颱風正登陸,而我卻不畏風雨淌水而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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