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限和自由

楊瀟的《子弟》一書,先翻看了他在 2011 年 採訪劉長樂寫的文章,摘記一些有意思的點如下:

「鏘鏘三人行做了 13 年,他從來沒說過我應該幹什麼,從沒要求我接受過某個嘉賓,他可能是特別害怕傷了你的創造性和自由感。因為他知道他說話的分量,他說讓你縮一寸,你可能就會縮一尺了。」

「自由感有多重要?百分之一千百分之一萬的重要。這就是一切啊。沒有自由感,根本做不出好東西。我記得有一次阿城對朱天文說,你找到了限制,就找到了自由。對我來說,限制是第二位的,第一位的是你的衝動,你敢想點什麼,我覺得我的思想是自由的,而不是生活在精神枷鎖里。他也會告訴你各種底線和規矩,但他不會嚇唬你。」

這是竇文濤說的,衝動在限制之前 :)

「民眾認為你擦鞋,擦政府的鞋。」劉長樂直言不諱地說。鳳凰衛視的一位評論員最近開了微博,被一些人罵得狗血淋頭,「他的微博我看了,網上有三分之二的人罵他,還有三分之一的人支持他,但香港一家媒體就只轉罵他的。」而在此之前,有一家報紙卻在猛批鳳凰「站在西方立場,批評內地不遺餘力」,「既然你是一個自由主義的言論工具,不妨打出自由主義的旗號,不必再遮遮掩掩地標榜自己的所謂『客觀、公正』了!」

「我們為什麼讓阮次山、楊錦麟、何亮亮、邱震海……都存在著?」劉長樂說,「就是話語空間多元化的問題,如果我們變成一個聲音的平台,那我們就不是鳳凰了。誰人背後無人說,沒關係,我們就是左右中都有。」

那麼劉自己呢?他大方地接受了一個 50 題的「中國政治坐標系測試」,對所有問題給出了明確的回答,但是到了最後,就和他不寫微博的理由一樣,他不希望公開測試結果,「主要是覺得,作為一個媒體人,如果太坦誠了會覺得對你的媒體的形象,有一些偏頗。」

這一段讓我想到《新聞編輯室》那個主播被大學生逼問立場的那一個場景,實際來看,做生意可能真的要隱藏立場。

2011 年 3 月的一個下午,我約了一位新聞界前輩在長安街附近的一家茶館聊天。他一直在體制內媒體工作,但也一直在推動著新聞改革,如今像他這樣的人在單位里已成少數派——至少在價值觀上如此。然而這並不是我們討論的重點,他和我分享了 2008 年前後發生的一些變化。

「2008 年的四川地震重新凝聚了中國的道德共識,接下來的奧運會也帶來了全方位的變化,本來是改革破冰的最佳時機,但後來的金融危機卻讓一些人發現了另外的東西,經濟上的成功導致政治自信的空前高漲——認為現有的體制具有優越性,不需要改革了——媒體是政治的一部分,現在該如何向前走呢?」

這段很有價值,2008 年在各種層面都體現了分水嶺的意義。

在這之前的兩個月,一位市場化媒體的高層在接受我採訪時花了很長時間來談論「巨系統」——一個包裹著我們的政治經濟系統,「有些稿子平時一點事兒沒有,但是放在特殊的時候卻會惹事,我們這些老江湖就能判斷。這是一套思想方法,你很難說清楚的,你要是跟一個記者講這個,他會想,你不就是不想發我的稿子嗎?可是當你退到一個位置你就必須考慮這個,在這個過程中中國的媒體人就慢慢成熟了。所以啊,對這一代人,你可以說是沒辦法,但你也可以說是歷練。」

這部分應該說到了很多媒體管理者的心坎里去了。

「不要老在兜里揣個小刀子,動不動就捅別人一刀,」崔強說鳳凰特別注意「語態」問題,「可能有一點恨鐵不成鋼,有一點奚落,也是著急的心態,但我們還是積極、善意、建設性的。講真話是為了讓對方理解、影響對方,不然你宣洩了,痛快了,對方不理解有什麼用?」

「積極、善意、建設性」是劉長樂提出來的,「我們的話語空間是多元的,因此無論是從左還是右來講,肯定比別人有更寬的邊界。但你想要挑戰再寬的邊界,你是不是積極善意建設性,這很重要。如果你是,有些過界也是可以理解的,當然,你過界太多,那就不是了,所以這個度很難把握。」

崔強的一些說法,他是劉的長期同事,鳳凰衛視執行董事。

關於劉長樂創建鳳凰衛視的早期故事,前《華爾街日報》記者麥健陸(James McGregor)所寫的《10 億消費者》一書更詳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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