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粥記

可能是我在澳洲一個人生活自由散漫慣了 回到家就覺得啥都捉襟見肘的 比方說燈 我國內房間的吊燈很漂亮 三朵花瓣一樣的燈罩 托著三個燈泡 澳洲的房間里 就是裸露的四個燈泡插在天花板上 毫無藝術感 但是 國內家裡用的是普通的節能燈 用時間長了就越來越不亮了 澳洲家裡用的是政府免費發放的LED燈 這是為了省電 政府掏錢給家裡沒有節能燈的老百姓換的 LED不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降低亮度 現在我坐在國內家裡的燈底下打字 鍵盤都看不太清楚 如果是謄錄手稿 那必須加一盞檯燈在旁邊 這個檯燈也是重藝術輕亮度的那種 看著也不舒服 再比方說床 我在澳洲一個人睡一張雙人床 床架子上就一張海綿墊子 但是可以在床上擺出任何姿勢 不怕掉床 在國內家裡就只有一張從小睡到大的單人床 還是席夢思的呢 但是我躺在床上都不敢翻身 稍微伸伸腿 就有可能踩到地 好不容易團的一個被窩 翻兩個身 被子就從床邊滑走了 有時候半夜熱了 想掀開一床被子 都不知道往哪裡放 只好堆在旁邊的書桌上 萬一又冷了 還得起身 從桌子上把被子拿下來鋪好 這點時間都夠我醒透的了 再再比方說手機 我的手機屏幕裂了兩條口子 要是在澳洲 修屏幕又貴又慢 我可能就分分鐘換一個手機了 美其名曰 提高效率 可是現在在家裡 生怕我爸媽說我亂花錢 也不敢換 想換個屏幕都得考慮考慮 不過這倒是有好處的 管管我這個好衝動消費的毛病 最後比方說電腦 我爸的電腦 在我眼裡就是個老人機 並不是說配置低 主要是莫名其妙被強制安裝了太多流氓軟體 五分鐘都開不了機 一會一個彈窗地往外蹦 想上個網 點擊一下瀏覽器 就可以去晾個衣服 晾完回來了 瀏覽器還不一定打得開 我就跟我爸說 我幫你把電腦里的東西都拷出來 重給你做一下系統吧 說了好幾次 我爸就是不同意 還說慢點就慢點 也不影響使用 我說 慢 難道不就是影響使用嗎 他就不理我了 其實要是直接給他重做了 他用起來肯定也覺得舒服 他就是嫌麻煩 我乾脆哪天偷偷給他弄了吧 對 就這麼辦

我現在打字 用的就是澳洲帶回來的Mac mini 雖說是台式機 還沒一個筆記本電腦大 可就只有一個主機 想用電腦就得跟我爸搶顯示器 我就問小傑借了一個顯示器 家裡有現成的滑鼠 我又上網買了一個鍵盤 我房間的Wi-Fi信號不好 就想把路由器拿得離我屋近一點 那我爸的電腦就不能連網線了 我就順便給我爸網購了個無線網卡 和鍵盤能一起送貨 剛買的時候說當天下午送到家 但是我著急用 我爸怕臨近春節了 送貨跟不上節奏 就開車帶我去配送站取 前兩天網購別的東西 就是因為配送站人手不夠 沒有按時送到 配送站有個小哥 就是負責我們家小區的 都認識我們了 見了我們很熱情 很客氣 平常也是大件小件地往樓上搬 我們都覺得他人很好 但是前兩天沒有按時送貨 我就上網上投訴說 這不是配送員的問題 這是購物網站制度的問題 明知道這個時間 配送員好多都回家過年了 而人們買的東西也會增多 為什麼不防患於未然呢 表面上態度很好的樣子 在那裡裝可憐 請求用戶的諒解 甚至還賠償代金券 但是對用戶做出了承諾而無法兌現 當初不承諾多好呢 彷彿並不會把信用當作一件大事 真的在乎早就改進了 這可能也是被用戶慣的 因為中國人口基數大 不是所有的用戶都這麼挑剔的 就算再有牢騷 該網購還是得網購 所以投訴也顯得不痛不癢的 這其實是縱容了不合理的行為 如果我拿這樣的例子說給朋友聽 他們可能會勸我說 這是在中國 意思就好像在中國就應該不合理一樣 那在哪應該合理呢 不過話說回來 投訴成功了還能給點代金券 我彷彿找到了發家致富的辦法 然後要是跟澳洲比起來 中國的服務業那真是滿分好評了 還是拿快遞來說吧 在澳洲 十次有九次是不準時的 我曾親眼目睹送貨員開車從我家門口路過 然後系統上顯示上門不遇 這種事情發生好幾次了 而且投訴無門 就算有門 打個電話都能等很久 有個經典的例子 有個人打二十四小時熱線想要投訴 結果開著功放聽了十三個小時的音樂 就是沒人接電話 更別說賠償了 不過那是澳洲 人懶且滑是出了名的 它再爛 我也就是罵句髒話就解氣了 但在我的祖國 我不希望它有一絲瑕疵

昨天一大早 又跟我爸去吃早點了 本來我爸是想喝辣湯的 說一天不喝就難受 但是被我說服了 這兩天吃得太油 口味太重了 今天改喝點熱粥 清淡一點吧 前文中我提到過有一家的包子做得欺師滅祖的店 我還說再也不去了 沒想到今天這麼不爭氣 又跑去喝熱粥了 還別說 他們家辣湯包子不行 熱粥油條還是可以的 熱粥是用黃豆 大米 小米 按照2:1:1的比例 磨成了粉 放在一起熬的 過去徐州人很少有喝豆漿的 都是喝熱粥 我跟我爸兩個人 買了兩碗熱粥 兩根油條 兩個麻團 一個茶葉蛋 一共花了十四塊五 吃的時候我爸就跟我講 好的熱粥 就得一喝一個坑 喝完不用洗碗 一喝一個坑 表示粘稠 粥面上留下了一個嘴印兒 喝完不用洗碗 說明順滑 他們家這個粥 就基本符合這兩點要求 就是粥略微有點稠過火了 有點喝不動 不過能看出他們家還是有上進心的 那天那位收集用戶反饋的小姐姐也算是沒白忙活 當油條遇到了熱粥 也就有了真正意義的吃法 那就是用酥脆的油條蘸著熱粥吃 給油條增添了一絲順滑 我在澳洲也能吃到油條 但都是塑料袋包裝的 估計是南方的做法 又細又短 徐州的油條向來是又粗又長的 有我的小臂這麼粗 這麼長 原來還有八股油條 大概是個圓形 中間分開八股 據說是給趕考的秀才準備的 取個好意頭 現在做的地方不多了 那玩意吃起來也不方便 手抓不衛生 筷子夾不住 他們家的麻團做得也還行 最後我把那個茶葉蛋給吃了 快吃完的時候 正好看見我四叔也來這家店買辣燙 我們兩家住得很近 他住得比我們家離這家店還要近 差不多下個樓就到了 四叔坐我們旁邊聊了一會 我爸問他 怎麼光買辣燙 他說 回家拿烙饃騰雞蛋 又轉頭跟我說 主要是給你妹妹買點辣燙 我堂妹平常在南京上學 這是回來過年的 聊了一會 各自走了 走出店門 我就感覺熱粥油條沒有吃包子辣湯那麼有滿足感 可能是因為吃得太素了

來了商場吃早點 怎麼好意思不順便去下面的超市買點菜呢 我爸說要多買點 這兩天準備過年 就不出來了 現在好像越來越沒有過年的氣氛了 以前這個時候 到處都熱熱鬧鬧的 小街小巷裡 賣炮賣春聯的 把路都給堵了 我記得我上小學的時候 也就是年前幾天 我媽接我從補習班回家 騎個助力車 基本上是雙腳在地上蹬著前進的 人太擠 根本就騎不起來 現在開車出門都大搖大擺的了 炮少了好理解 市政府怕污染環境 給禁了 賣春聯的也少了 可能是現在商家做活動 動不動就送福字和春聯 這玩意沒有必要買了 我家現在就囤了四張福字了 都是上門推銷產品的送的 但是用不著 去年貼的那張福字 又好看又沒有廣告 春聯的話 好像去年貼的也能接著用 接著說買菜的事兒 以前一買就是一大堆生的 回家自己做著吃 現在做熟菜的越來越多了 主要這是在超市裡 看著就比菜市場乾淨 像我們家這種有潔癖的 原來很少在菜市場買熟菜的 現在基本上涼拌菜都在超市買了 昨天就買了一個燒雞 一塊醬牛肉 一盒夫妻肺片 一支口條 花了一百多塊錢 超市裡並排兩家賣熟菜的 另一家我們也試過 醬牛肉煮太久了 不勁道了 這家做得就正好 而且態度也好 上次就因為糯米藕里的糯米沒熟透的事情 專門給我解釋了半天 生怕損失一個顧客 做熟菜的旁邊 就是做麵食的 他們家的黃橋芝麻燒餅真的是物美價廉 面上厚厚的一層芝麻 整個燒餅入口酥脆 每次都是剛出鍋就被搶完了 去晚了就是一場空 我爸盯了它半個月 摸清了燒餅烤出來的規律 大概就是早上九點第一輪出鍋 我們正好八點四十五到那的 我就站在櫃檯前面等著 剛一出來 我就甜的鹹的各要了十個 感覺過春節都有底氣了 這其實並不算多 我爸還見過更多的 剛一出來就買了四十個 從營業員的表情上看 那估計都不算多 可能還有剛出來就包圓兒的呢 之前還買過棒子麵的饅頭 窩頭 小燒餅等等 樣樣好吃 也都是剛出鍋就搶完了 實惠就是這麼有市場 我在那排隊等燒餅的時候 熟食店正好切完了口條給包好了 我爸就一手拎著挺沉的菜籃子 一手拎著熟菜 晃晃悠悠地朝我走來 我趕緊跑過去接 看見他駝著背 步履有些蹣跚 想到自己整年整年地不在他身邊 他一個人來買菜都是這樣晃悠著回家的 心裡就覺得很對不起他 趁著回家的這段時間 幫他洗洗碗擦擦桌子 泡個茶削個蘋果 也算是盡孝了

結賬的地方 塑料袋是要錢的 沒有必要買 我爸就帶了個布袋子裝東西 今天買得多 裝完了手裡還拿了兩樣 走出超市的時候 我就問我爸 你為啥不買個小推車放菜 我爸說 我身體還沒到那一步 拎著正好還能鍛煉鍛煉身體 說話間 迎面走來一老頭 拖著小推車 那真叫一個步履蹣跚 我跟我爸說 你看那不就是小推車嗎 我爸說 你看那老頭 也就七十多歲 走路步子都邁不開了 你看我 走路還行不 我心想也是 我們家人都長壽 還都健康 我爺爺活到九十五 我爸六十多了 有時候走路比我還快 多好

今天上午又去喝熱粥了 換了一家店 我爸昨天就跟我說 這家店的油條奇大無比 今天帶我去開開眼界 這是一家酒店的餐飲部 後面是賓館 前面是對外開放的餐廳 本來這餐廳是不對外開放的 那一年黨突然說不讓公款吃喝了 這家店才開始對外了 看來是個玄學 他們家的油條還真是大 已經可以和我的大臂差不多粗了 長度眼看就趕上我整條胳膊了 包子也大 頂外面兩個這麼大 價格比外面稍微貴了點 但是人家個頭在那了 最主要市環境又好 怎麼說也是個正兒八經的飯店 貴點也是值的 我還是喝熱粥 我爸覺著喝熱粥不帶勁 堅決要了一碗辣湯 然後我們倆點了一兩牛肉鍋貼 一個菜角 一份糖糕 一個肉盒 糖糕可能是賣得不錯 我們買了餐票去取餐的時候 一份三個的糖糕 只剩兩個了 就先給了我們 說先欠著一個 等會炸出來了再給 他們家的菜角 味道是不錯 就是太瘦了 應該是圓滾滾的肚子 滿滿都是餡 他們家的 肚子是平的 糖糕和我印象中的也不一樣 個頭特別小 還沒個柿餅大 裡面放的白糖和山楂倒是足量 味道正好 肉盒起這個名字我都想報警了 因為並沒有吃到什麼肉 全被粉條掩蓋了 不過他們家的熱粥是地道 稠稀正好 比商場下面那家的好 喝完出來 一上午嘴裡都是香的 我都快吃完了 欠的一個糖糕才給我補上 服務員過來收拾桌子的時候 我習慣性地跟她說謝謝 她說 謝啥的 糖糕耽誤你這麼久 我們也才不好意思 聽完我就覺得心裡暖呼呼的 禮貌這個東西 就是從我做起 別人肯定也會以禮相待的

開車出來不是單為了吃早點 主要是為了去上墳 明天就大年三十了 人太多了就不好停車不好走路了 這兩天經常看見小區門口的馬路邊人行道上 有粉筆在地上畫的一個一個圈 每個圈還都各自朝一個方向開口 圈裡面有燃燒過的痕迹 這是不方便去上墳的人的一種祭奠方式 燒紙就是為了給那邊的人送點錢嘛 地上圓圈的開口 就是陰宅的方向 象徵著錢能往那個方向送 像我們這種有車的 就比較方便往郊區的公墓去了

先到了我爺爺奶奶的墓地 在泰山腳下 整座山都是密密麻麻的松樹 此處也不例外 雖然說松樹是四季常青的 但是到了冬天也會略顯乾燥 我們爬了一小段山坡 到爺爺奶奶的墓跟前 就地燒紙 這次買的紙真不錯 今天沒有什麼風 但是紙一燒起來 灰就直直地往上飄 能飄到三米多高 都碰到了樹枝 按理說這是個好意頭 飄得越高 說明爺爺奶奶來拿錢拿得越高興 但是太危險了 萬一小風一吹點著了 就是一場森林大火啊 我爸就讓我給爺爺奶奶磕了個頭 拜了個年 又把墓碑旁邊雜亂的松葉掃了掃 便趕忙退下山去 在公墓入口處 比較空曠的地方 有幾個燒紙用的大鐵桶 我們便把沒送完的錢在這裡送完了 之後又去了我姥爺姥姥 我外老太爺的墓 開車在路上 就看見路邊成排的小販在賣紙錢 年年如此 兩個地方都沒什麼樹 但有正式的管理單位 門口借個鐵桶 帶上山去燒紙 很方便 我爸就問我 外國人上墳是什麼樣的 我說 我家住得離墓園還挺近的 經常從那裡路過 也沒有看見過專門哪一天有人來掃墓的 時不時有這麼一兩輛車停門口 估計是誰家人的忌日 他們沒有火葬 都是直接土葬 個別超市還有賣棺材的呢 中國人也喜歡買墓地旁邊的房子 鬼佬雖然不講風水 但在中國人眼裡 那都是風水寶地 說著 我們走下山去 看著這來來往往的人 絡繹不絕 明天還會更多 我爸開玩笑說 這地方生意真好 自己吃不飽飯的 都得讓祖宗吃飽 我心想 這樣挺好 中國人的道德觀念 很大一部分都是來自於對祖宗的尊敬 鬼佬就不行了 他們的法律很完善的其中一個原因 就是他們沒有道德的約束

狗在中國還真是不值錢 每個墓地旁邊都有這麼幾條 也不知道是野生的還是家養的 髒兮兮地在那裡跑 守墓人平常喂它點吃的 它就跟著看墳了 一個個可神氣了 在澳洲 狗都跟兒子似的 一個個嬌氣得不要不要的 我的狗有錢 送給朋友養了 之前在我家 還有點狗的樣子 知道自己不能太囂張 到了朋友家 沒過幾天就成了祖宗了 睡覺前都得哄半個小時 不哄就委屈就哭 澳洲的狗我估計都退化了 走丟了 自己都找不著回家的路 因為出門就拴著 好多地方都禁止帶狗 室內怕影響人 野外怕影響動物 在中國 狗鏈的使用率極低 我就見過一兩次 狗是被主人拴著的 大多情況下是狗跟著主人跑 也跑不丟 這還有個狗的樣子

剛跟高中同學聊天 他說他們那都是大年三十的時候全家組團去上墳 我說 那麼多人怎麼擠啊 他說 我們家是農村的 一個山頭都是祖墳 真的是厲害了

20180214

雲龍山瑣記

推薦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