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合時宜的人總要付出代價
劉文展正在進行一場與自己身份和地位遠不對等的抗爭,戰場另一端站著他的高中校長和地方教育局。為此,他要付出的代價可能是放棄學生身份,提早告別學生時代。
今年3月7日起,江西贛州高中生劉文展開始通過線上線下的方式,給多個信訪部門寫信舉報信,實名舉報於都實驗中學違規補課收費,嚴重損害貧困同學利益,此後被校方多次約談。
實際上,這件事和他的切身利益並無相關。2016年,他以較高的成績考錄這所民辦中學,學校給出的承諾,保證他高中三年內不需要繳納包括學費在內的相關教學費用。
對付這個自稱動機只是「喜歡多管閑事」的學生,學校請來心理老師,試圖把他當做遭遇叛逆期的情緒起伏來處理。
對抗愈演愈烈。9月份,高二學年開學前,班主任以學校名義發來微信,希望他換一個學校。
劉文展開始求助網路,他在多個論壇發帖,自稱對舉報負責。擁簇者紛至沓來,他甚至在QQ空間開啟了直播頁,直播學校和教育局負責人說服他返校的過程,「他們根本不是對著我說,是對著話筒在說,錄音證明他們來過。」
讓他耿耿於懷的,首先是舉報信息從中間環節被泄露,學校被舉報之後就掌握了原本應該匿去的聯繫方式,其次是教育部門避重就輕,沒有直面違規收費問題。他需要教育部門和學校公開致歉。
正當行使監督權、敢說真話,應該是一個國家公民應有之德,但對於更多的既得利益者而言,劉文展則觸碰了他們的蛋糕:一邊是扛著壓力變相違規收費的學校,另一邊是希望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家長。
這是一場螞蟻對山的戰鬥。他孑然一人,同學不敢明面支持,家長認為「舉報會被警察抓起來」,拔劍四顧,發現周圍似乎竟然都是自己的敵人。
應試教育功利化的衡量標準下,補課作為課外「加餐」的主要手段,長期以來一直被教育系統默認,甚至被學生和家長默認。而這次民辦學校竟能肆無忌憚,能夠直接提出要求,開除一個敢說真話的學生,也是對現行教育制度的踐踏。既然私利的遮羞布已被揭開,就絕不能由一個班主任被開除「替罪」,兜攬下所有的過錯。
他說自己的偶像是韓寒。這個在世紀交替之際七門紅燈高高掛的學生,從上海郊區走向全國,連出多本小說和雜文籍,最後轉型搖身一變成為一名車手。
傳奇人生難以複製,但離開課堂20多天,他似乎已經不願意再回到學校。他曾經的打算,是想當一名老師,去改變自己的學生,而時下,他決定從明年開始去華強北經營手機數碼生意,攢夠了錢出國留學,以躲避現有的教育體系。
聽起來是不是挺可惜的,一個原本有著大好前景的學生,最後輟學離鄉,決定放棄自己的學業,想用十年甚至二十年,攢夠自己赴外留學的學費。
昨天晚上,班主任賴晏斌和校領導去了他家,他堅持要求對方告知到底是誰,把他的個人舉報信息發到了學校手裡,雙方的交涉不歡而散。
出門前,劉文展對最後走的賴晏斌說,「老師,我恨你,你要害我」。對方回答他,「是人總要生活。」
他說,自己心疼班主任最後「背鍋」,但無論如何,他不會再回這所學校了。至於後悔,很多年以後只會回憶起自己干過這麼青春熱血的事情,決不會後悔。
在我看來,現在的年輕人,和當年的學生一樣,從來不需要什麼救贖,什麼方向,甚至理想,信念都不需要。他們本來就昂揚明亮,即使未經世事,缺乏根基,但是足夠擁有勇氣;他們不僅需要每天有人教授課本,還需要最後合上課本,看到外面的世界和書本里一模一樣。如果不能,還請給他們機會,以他們的年輕和熱血,或許還有時間去改造它。
這本來是多好的一個故事,淪落到最後變成了黑色笑話:一個從小自主擁有公民意識,為法治社會添磚加瓦的學生,最後被大行其道的潛規則擊倒,在一群沉默的學生和家長當中鶴立雞群,成為了那個不合時宜的人,為說真話付出了足夠沉重的代價。
劉文展接受採訪時候說,他根本不相信一直對自己善意滿滿的老師,會無緣無故,冒用學校名義,否決了他去學校上課的權利。自己很失望,對學校失望,對於現行的教育體系也很失望。
這所學校的老師們,在他在17歲的時候,很認真的給他上了一課,教他學會了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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