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說《魔弦傳說》填補了教育中的空白

全世界迄今為止最NB的定格動畫——《魔弦傳說》,終於在國內上映了。

「視覺特效無與倫比」,「故事充滿想像力」等口碑炸裂,更是今年奧斯卡最佳動畫長片獎的大熱門。

馬上要揭曉的安妮動畫獎(動畫界最高榮譽)各獎項提名名單中,以10項提名緊隨《瘋狂動物城》。

故事以日本傳奇故事為藍本,雜糅西方影視的表達語態,講述了獨眼少年久保在得知自己離奇身世之後,開始了一段尋找強大武器對抗邪惡力量的冒險旅程,並從中感受到愛與成長。

故事並不複雜,NB之處在於影片使用的定格動畫技術

定格動畫對於國內觀眾來講並不陌生,在沒有被某羊某狼某熊霸屏的過去,布偶動畫、粘土動畫就是如今定格動畫的前身。

生動、真實、別具一格,是動畫片表現形態中一種獨特的存在。《阿凡提的故事》、《曹沖稱象》等都是此類動畫中的精品。

不同於直接畫在紙上或電腦製作的動畫,定格動畫需要先有實物造型,通過工作人員人工移動,再進行定格拍攝,最後進行後期製作渲染。

以前人物造型或布景多通過布料或者粘土製作,然後用小釘子進行固定後拍攝。

3D列印技術和電腦特效的盛行,一方面實物造型讓動畫製作人們有了更多選擇,另一方面也對人物動作或布景提出了更精細設計的要求。

定格動畫總結起來就是倆字兒——麻煩

《魔弦傳說》的製作方——美國萊卡工作室,成立20多年了,因為只專註於定格動畫,不算「魔弦」,所出的作品一隻手都能算得過來:《鬼媽媽》,《通靈男孩諾曼》、《盒子怪》,其中《盒子怪》更是經歷長達十年的製作周期。

作品雖少,但成績斐然,每一部都獲得了當年安妮動畫獎和奧斯卡金像獎的提名,這樣的成績,跟萊卡工作室的CEO兼《魔弦傳說》導演有很大關係。

「魔弦」是塔拉維斯·奈特導演的第一部作品,雖然是半路出家,對於定格動畫卻有狂熱的執念。

死磕到底,是他的一貫作風。

「魔弦」耗資5億人民幣,一做就是五年。

片中久保面臨的第一重困難就是巨型骷髏,劇組曾試圖通過拍攝機位和角度來讓觀眾產生骷髏巨大的感覺,但效果並不理想。

後來奈特決定製作一個等比例的人偶,這副高5米、臂長7米的巨型骷髏成為了定格動畫史上最大的模型,也讓觀眾切身感受到「魔弦」中巨型骷髏的恐怖感。

就是這麼講究!

由於巨大無比,拍攝過程中,需要將組件拆開拍攝,移動則需要依靠複雜的齒輪裝置和沙袋平衡。片尾花絮有關於巨型骷髏拍攝場景的呈現。

工作室里擺放著兩條獨木舟一樣大的船,是久保漂洋過海冒險之路的重要交通工具。

桅杆,皺皺的船帆,船槳,微型樓梯,細節一點都不少,船上的樹葉狀花紋,就是用彩紙做成的楓樹葉子一層層粘貼的。

編劇克里斯巴特勒說,只要有人說這件事做不到,我們一定會嘗試去做。(敲任性,有木有?)

五年時間裡,劇組搭建了70多個場景,

等比例製作了200多個人偶,精細到每一根頭髮,每一條皺紋,屋檐上的一條細小紋路也要精心雕琢。

(反派妹妹整體造型和分解圖)

為主人公久保製作了4429種眉毛形態、11007種嘴部表情、66000個面孔模型,可以組合出4800萬種面部表情。

拍攝了上百萬張照片,精選出十幾萬張成就了這部動畫電影。

拍攝的時候,每個動畫師都要準備好三個布景:一個正在進行動畫拍攝,一個準備好等待進入下一個場景,還有一個正在準備。27個動畫師同時在他們自己的場景中工作,平均每天只能拍出2—5秒的鏡頭(請注意全片長達101分鐘)。

每一個動作的改變,光影的變化,季節和場景的變換,都需要至少三個人的通力配合。

久保媽媽原本設定的人物形象清朗飄逸,服裝會隨風擺動。後來工作人員發現穿著考究繁複的和服根本無法做到飄逸,又重新調整了人物的動作幅度。

這種匠人精神,很難不出好作品。

故事發生地設定在日本,劇組就集體赴日本學習了半年的傳統哲學。

影片一開始,久保在集市上調動摺紙為大家講故事,有擺空碗的乞討老太,有吆喝的雜耍藝人,黃包車、油紙傘,日本平安時期人們典型的生活狀態。

摺紙是整個影片中的重要組成部分,為了能表現地更真實更富有藝術感,部分人偶師還被要求參加專門的摺紙課,參觀展覽。

久保的三弦琴,就是早期街頭盲眼藝人用來四處說唱的樂器。

巨型骷髏的設定是對浮世繪歌川國芳作品《相馬舊王城》中「巨骸怪」的致敬,同樣的行動遲緩。

外公的服飾取材於當時日本王室或軍事高層的束帶禮袍。

風景畫風受版畫大師齊藤清影響最大,強調自然本身的肌理和質感。

嚴謹的技術和呈現的文化表象,終究是要為影片的主題服務的。

愛,是動畫片中亘古不變的主題,除此之外,優秀動畫片往往具備其他的深意。《超能陸戰隊》對現實人工智慧的展望,《瘋狂動物城》的政治隱喻,《飛屋環遊記》人與人之間的關係表達。

一部優秀的動畫片不僅僅是拍給小觀眾,更應該引發成年觀眾的思考。

美國藝術評論報紙《村聲》這樣評價《魔弦傳說》:小觀眾則會與久保簡單的產生情緒的共鳴,體會他的史詩冒險之旅。對於年長的觀眾會愛上它的憂鬱情調——這場回憶與失去的戰爭,孝行與背叛的主題。

「魔弦」中最引人深思的,

對失去的接納。

久保的母親為了保護他,被兩個小姨殺死,久保擔負起尋找神秘武器以對抗邪惡力量的重任,而對於母親的死,久保並沒有表示出太多的悲傷,有不少國內觀眾將此視作故事的bug,認為久保更像是一個不孝子,太快投入到可以參加冒險的喜悅之中。

但片子另外一個細節不容忽視:鎮上的居民放河燈祭奠先祖,爸爸領著年幼的女兒祭奠祖母,父女倆人毫無悲戚之色,女兒甚至因為感受到祖母的存在而歡天喜地。

很顯然,導演奈特並不想讓死亡表現得那麼沉重,這也是他在影片中反覆強調的,記憶是很有力量的,最終幻化成久保戰勝邪惡、回歸純真的終極力量。

長久以來,我們眼中的死亡是如此沉重而又悲痛,乃至於整個文化體系中都避諱提到這兩個字。傳統文化中,我們同樣用放河燈的方式寄託哀思,但在死亡降臨身邊至親時,仍舊無所適從。

現代教育體系中,教會我們迎接新生,學會成長,處理人際關係,通達人情世故,百善孝為先,德智體美勞,卻很少有人告訴我們該如何面對死亡,在死亡面前,我們變得渺小脆弱,更不要論獲取力量。

這是教育的一段缺失。

在電影《入殮師》的官方博客上,有位孕婦寫到:我和未出生的孩子觀看電影,希望他從小就明白,生與死一樣尊貴,而死亡是不可避免的。

在日本文化中,生和死是沒有絕對距離的。死只是通往另一個世界的一扇門,他們會思考得是怎麼在面對死亡時去迸發出另外一種美。

從《入殮師》里對死亡的平靜描述,到《失樂園》中對死亡的審美表達,生與死的界限在日本文化中並不像其他民族一樣涇渭分明。

一些日本人的居住地會離墓地很近,他們可以很好地同逝者「相處」,死亡對他們來講是一種最高境界的平等。

奈特在影片中藉由日本文化重新審視對死亡的態度:更多接納,更多平靜,更多尊重,甚至更多讚美。

奈特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父親是耐克集團創始人,坐擁千億家產。他出任萊卡工作室CEO之前,哥哥不幸潛水身亡,他第一次感覺到自己離死亡如此之近,也讓父親悲痛欲絕。那時的他一定想獲取一種力量,一種不讓父親和自己那麼悲傷的力量。

日本文化的生死觀,

或許就是那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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