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的城市為什麼要拆除以前的城門,現在有原址重建的嗎?

覺得城門挺好的,能代表一個地方的歷史感也能作為一個地標建築,為什麼要拆除。現在有城市在原址上重建城門的嗎?


2015年的春節回老家探親,作為一個穿梭在各大城市都難得走錯一回的人,開車行駛在故鄉的道路上串親戚,竟一遍遍地迷路,讓我有了講述這個故事的衝動,說一說這座小城市以及城門的變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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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是一座位於蘇北大平原的縣級市,名曰如皋,還是蠻有詩意的名字,行政區划上隸屬南通市,目前城區大概有三十萬人,標準的小城市一座。

講故事之前需要先說點背景(就是背景,對此無興趣可以無視)。

蘇北古城有不少,徐州、揚州都已有兩千年以上的歷史,規模小一些的古城就更多了,但除了海州(連雲港)以外距離海邊都有不少距離,究其原因,還得看看這幅圖:

這是東晉時期的蘇北局部圖,雖然標記的有徐州,但真正的徐州已經被北方政權前秦所佔領。這幅圖上虛線是現在的疆域圖,實線是當時的實際區域。可以看出,1700年前,蘇北的沿海地區都還在海里泡著呢,現在的鹽城和南通在當時都是新出爐的海洋公園。

如皋設縣也正是在東晉時期,縣衙所在地就在上面圖中自揚州到南通的那條線第二個拐彎處,與其他幾個已經消失的古縣共同管轄「州」字蓋住的那部分以及向東的那塊尖角,如皋的歷史也就從此時開始書寫,而且是絕對的沿海城市!

在那個還沒有開展海洋拓展的農業時代,沿海城市這個詞基本跟罵人一樣,標準的落後地區。不過如皋的發展卻得益於其沿海的位置,據說位於如皋城東的十里鋪是西漢吳王劉濞「煮海為鹽」時期最大的鹽場,通過城北的古運鹽河一路送到了邗溝(揚州附近),為七王之亂創造了不少物質基礎。這條古運鹽河的大致走向與上圖中的那條連接揚州和南通的那條線基本吻合——沒錯,那條線正是現在的通揚運河,在運鹽河基礎上慢慢拓寬而來。

但是細心的如皋學者發現,西漢也不是如皋第一次在歷史上刷存在感,更古老的記錄是在春秋時期,當時的如皋還是海面上的一片灘涂,「皋」這個字的本意正是沼澤的意思。《左傳》中提到了這個地名,因為有一位賈大夫為了逗小妾開心,開著私家車跑到(如)海邊的沼澤地(皋)打獵,最後打著了野雞,於是小妾便喜笑顏開了,反正這種想各種奇招跟小妾逗悶子的事情在當時特別多。野雞在文言里叫「雉」,所以如皋別稱「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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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地理歷史方面的背景還需要再補充點文化方面的事情,尤其作為大內鬥省的一員,不把自己的文化屬性說清楚別的什麼都免談。

在教科書上,江蘇的方言區主要是北方方言與吳語,如皋所在的位置被劃成了北方方言的下江官話,與南京和揚州在同一片。正是在這個概念的指導下,二十多年第一次到南京時,懷著一顆自豪的心,幼稚地以為我們的方言和省城是一樣的,開口便講家鄉土話,連連收穫不解的眼神,以致淚流滿面,從此改邪歸正,加入到自黑大內鬥省的隊伍中了,對「官話」的定義也從此有了新的理解。

上面這幅圖便是細分到縣級的所謂「下江官話」區。一般來說,所謂官話,就是聽得懂普通話的人一般就能聽懂,但不知道劃分下江官話的學者們怎麼解釋圖中紫色的那片區域,憑什麼就跟其他區域不能無障礙交流?我們給老家打電話時總會招來「鳥語」的嘲笑,你們還說這叫官話?睜眼說瞎話吧!

那一大片紫色的區域被稱為劃分為「泰如片」,至今仍然是個充滿爭議的話題。從地區上看,這一片北到鹽城,西到泰州,南到南通,東面就是大海,既有古代沿海鹽民們的貢獻,但也深受旁邊強大的蘇州文化與揚州文化共同影響,此地居民都非常確信本地文化仍然是獨立存在的。

習慣上,泰如地區從語言到各種文化都被打上揚州文化分支的標籤。不過,如果說語言太過根深蒂固不好改變,如果說因為古代市民生活不夠富足,作為揚州文化的分支地區沒有改變方言,沒有發展出剃頭刀和修腳刀也就罷了,但揚州三把刀中剩下的那把菜刀做出來的家常菜差異之大就不好解釋了——揚州的雙麻酥餅本地沒有,有的是黃橋燒餅;揚州有名的蟹黃湯包本地也不常見,取而代之的沒有湯的蟹黃包,跟臉一般兒大的那種;本地愛吃的是端上桌蹦蹦跳跳的醉蝦,揚州則喜歡做成各種蝦仁,連炒飯里都不忘了放一點,所以如今出門在外看揚州炒飯正不正宗首先就看有沒有蝦仁,例子不勝枚舉;飲食文化以外,藝術流派方面也有著明顯差異,如派盆景與蘇派、揚派分庭抗禮,如今已是如皋的支柱產業之一,紅木傢具風格也獨樹一幟……總之關聯肯定是有,但既非同源也未合流。

老實說,在文化方面傍上揚州這棵大樹並不壞,說出去名氣也大,但真心傍不上也實在沒辦法。當然,這也怪南邊的那個蘇州,兩千多年了就輻射了江北幾個縣;還有那個從海里冒出來的南通,就是上面圖上那個紅色的區域,他們的處境更慘,跟其他文化都搭不上邊,到現在都說不清自己的來歷。

講這些只是想說,本地區的文化屬性雖然不夠強勢,但卻一直得到了很好的保護,沒怎麼被同化,當然如果要說是抱殘守缺我也沒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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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城牆。

如皋建縣之後,由於所管區域被海水侵蝕而不太穩定,有時候就只剩縣城附近還有點地朝廷就一紙文書撤銷掉了,所以那個時候管戶口的官員應該很頭疼,周邊的古縣寧海、蒲濤什麼的也是一樣的遭遇,到如今恢復過來的並保留古名的就只有如皋和海安了。不過相比于海安,如皋很幸運地保持了縣城舊址,如今的如皋城基本沿襲了東晉時期的位置,城內的一座古寺定慧寺建於隋代,山門反常地朝北開,至今香火不斷,這樣的成就即使是很多著名的古城都未能做到。

有一種說法認為,如皋保持住縣城舊址的秘訣在於護城河。如皋的護城河很有特點,再看一幅圖:

沒錯,有兩套護城河,內城河與外城河。對於古代的一些大城市來說,兩套護城河系統或許並不稀奇,但如皋的外城河也不過是個直徑不到兩公里的圓而已,城內只有大約五萬人口。

其實,這套奢侈的城河系統在古代其實就是兩道城牆。作為漫長懵懂時代的海邊小城,也不是什麼戰略要地,城牆確實太累贅,還不如城河來得實惠。

泰如地區基本就是古代的淮南鹽場所在地,所以這個地區在當時最重要的設施莫過於鹽河,相當於如今的高速公路。如皋又是鹽場的第一站(東部成陸後慢慢轉移到了掘港),所以城區中的最重要設施就是碼頭,所以護城河與其說是保護城內居民,不如說就像如今的北京三環,借道各個出口(碼頭)直通高速(運河)。其實如皋城離運河一點也不遠,護城河的北段就是(上面這幅手繪圖的北邊還留下一段小啾啾,那個位置就是上面所說的通揚運河拐彎處)。

如皋人對護城河的感情還特別深,內外城河被挖成了外圓內方,象徵銅錢,周長之數也有特別的說法,還特別附會了很多神話以證明這條河是神的旨意。在如今同地區很多縣城的護城河都已經淤塞之時,這兩條河至今保持暢通,可供遊覽;可想而知當年這些河都還有實際作用時,人們會有多重視對它們的保護。

有河無牆自然也可以不修城樓,弔橋足以,所以在很長的歷史裡,如皋城並沒有確切的城樓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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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明朝,倭寇來了。

抗倭期間,原來城防極其低下的沿海城市開始成為被襲擊的目標,而且敵人的行駛工具是船,曾經用來保護居民的城河反而給他們帶來了便利。

於是如皋開始修起了城門,據說一口氣修了六個,遏制了六個進城碼頭。

再後來,大概是敵人更兇悍了,城牆也修了起來,城門也加固了,東門也被命名為靖海門,面朝大海,以示武功。

這些城牆與城樓一直保持到了民國時期。

當然這麼四五百年里,城樓還是修了好多回,但沒有什麼大的變遷。明末清初時,遠離戰火的如皋是個很好的避難所,秦淮八艷之一的董小宛便跟著她的如皋丈夫冒辟疆回到老家,在城東北角修了一座私宅聊以度日,私宅的規模不算太大,但也足以稱之為一座園林了,雖比不上拙政園啊個園啊那麼精美,卻也是有滋有味。園子的名字叫「水繪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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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老老輩們回憶,民國時期的如皋經濟比較繁榮,這跟當時崛起的南通有很大關係,實業部長張謇在南通發展科教文衛事業,如皋城也在當時興建了很多建築物,最有特點的莫過於這個:

這座鐘樓是當時如皋城內最高的建築,背後的那座四層高建築物是民國如皋縣政府。此外,當時還修建了如皋初級中學和如皋師範。兩所學校都位於市中心,跟縣政府緊挨著,可見教育之鄉的美名不是白叫的。

但很快,戰爭爆發了,先是內戰,再是抗戰。

不曾想,這座從沒在軍事上起過什麼作用的古城,在三四十年代卻搖身變為革命重地。

三十年代初,紅軍來了,在如皋建立了蘇北第一個根據地,雖然規模不大,但卻是最靠近南京的根據地,兩邊你來我往地沒少干仗。

抗戰期間,上海、南京淪陷後不久,蘇北各重鎮也紛紛被佔領,如皋未能倖免。但沒過多久,新四軍又來了,在如皋的邊上的黃橋駐紮了下來。熟悉近代史的話應該會記得有個黃橋戰役,跟皖南事變差不多的性質,誰是誰非暫且不論,但足可見國、共、偽三家在這一片地方一定也沒少鬥地主;

日本人走了以後,偽軍又過了一陣子才把縣城交了出來,近水樓台的新四軍接管了。但內戰很快又開始,國軍首當其衝就是要拔掉這座深陷腹地的釘子,於是,1946年發生了著名的「蘇中七戰七捷」,指揮部還在黃橋,戰場卻常常在如皋境內。

再後來,華野放棄如皋,直到1949年又換門臉。

然而,還是據老老輩們描述,在這麼多次交手中,如皋城的主要建築損失並不算慘,解放時也只是南城牆損毀嚴重些。

其實這並不奇怪,這麼一座縣城的得失無關大局,所以針對縣城,大家都是採取圍而不打的手段,一般都是打野戰,而非攻城戰。

為什麼老說老老輩呢?因為如皋的老老輩特別多啊!如皋總人口140萬,百歲老人有三百多位,城內年過九旬還耳聰目明的老頭老太隨處可見,別說民國時期了,早幾年打聽辮子朝的事都不難,長壽之鄉就是這麼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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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以後,如皋的城牆及城樓被進行了整體拆除,官方記錄是發生在1951年,理由則是因為城牆損毀嚴重,年久失修,修繕不如拆除。但老輩們回憶中記得,當時拆除的原因是說城牆是封建的產物,不應該保留,拆下來的城磚還能搞現代化建設。

現在再說這段事,我們這些偏右的晚輩自然更相信後一種說法,因為解放後被拆城牆的城市實在太多了,帝都不也拆了嗎,如果不是某種運動,還有什麼動力能帶來這麼大的巨變?

至今,如皋這座小城也跟帝都一樣,原本完整的城門和城牆系統只剩下一小段斷壁殘垣。如今這僅剩的一段位於東北角,也就是所謂的東水關,逛水繪園的時候仍然可以參觀。

在此之後,如皋城內的古建築與近代建築一直得以保存,八九十年代,如皋城活脫脫的是小外灘,上面那幅鐘樓照片應該就是拍攝於八十年代末。城北與城東的居民區仍然是明清老房子,青磚黛瓦石板街,與江南古鎮相仿細節卻又不同。

直到1995年開始的大規模舊城改造,為了修市區的主幹道,鐘樓被拆,城北的所有老房子也全部拆遷。這只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也是城牆與城樓消失之後,如皋本地居民感覺損失最大的一次,以至於很多人提起當時的書記都咬牙切齒。

不過靜心想想,這事也不能這麼一概而論。一來這不是一個書記一意孤行就能推得動的事,二來確實只是拆除了主幹道所有的建築物,三來建於民國的鐘樓並無太多考古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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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此,如皋城內能拆的基本都拆了。

再接著就開始恢復性建設了。

首先重修的還是護城河。如皋的護城河雖沒有發生被填平的命運,但沒有了行船,城河便成了城市垃圾下水道,成了污染源。大概在2000年左右,城河經過徹底翻修,欄杆也裝了,岸邊的楊柳也栽上了,晚上還有各色燈光渲染,河道也變得清潔,現在有很多老頭垂釣,據說河裡還有不少螃蟹。

再後來是重修了一樓一閣,樓是曾經的東關城樓靖海門,閣是曾經的三教勝地文昌閣。

如今的靖海門是這個樣子:

再後來,很多人請願,希望能夠再把被推平的鐘樓也修起來,至今還在論證。

總之,古城內持續開展著修舊如舊的建設活動。

在古城以外,一場浩浩蕩蕩的城建工作也在如火如荼地展開,如今城外的新城已是高樓林立,連綿數公里遠,又沒有像西直門立交橋這種標誌性樞紐,不常回家的遊子們很容易便會迷路,哪怕對故土以外很多大城市的路熟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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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就這麼結束了,挺無聊的。

因為這樣的故事基本在各地都有上演,似曾相識並不奇怪。

可是,建了拆,拆了又建圖什麼呢?

因為我們就喜歡這樣啊。

有這麼一個段子,說的是海難以後一群男人和一個女人漂流到荒島的事,於是女人死了,被埋了又被挖出來,最後乾脆上帝都出馬把女人復活了,生活就是這麼反覆。

城門修得太久了,看得膩了,所以我們想看看沒有城門的樣子;沒了城門,發覺城市又少了風韻,然後我們又想恢復了,保不齊以後再有人覺得這麼修舊如舊沒意思,又找個理由再拆了也不是沒可能。

多數時候,施政者總想通過對標誌性建築這麼拆了又建、建了又拆去象徵個什麼意義,改革抑或復古。但他們想多了,普通居民真的沒關心這些,最後無非就是覺得——折騰!


因為城市擴張,為了方便擴張就拆除了城牆。

南京的明城牆有部分殘餘,大概是幾年前開始慢慢重建,去年夏天據說是實現了城牆的貫通,實際上沒有,我去走過,不知道現在有沒有。還原度還可以,但是怎麼也找不回原來的感覺了。


西安的城牆很多都沒拆除啊,不是保存得挺完好的嗎?原址重建,建出來的也是個現代品啊。樓上有說南京,作為一個南京人我覺得南京的城牆也就那樣了,遠不及西安城牆氣勢恢宏。


永定門


南京很多城門原址重建,比如太平門


永定門,永定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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