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雪飛與江露泠相愛相殺

林雪飛被於衍修打下馬來,這一棍勢大力沉又打得準確結實,林雪飛大概已經一命嗚呼了。於衍修高高舉起手中的鐵棍,在空中狠狠地揮舞了兩圈,眾人跟著大呼起來,想不到這個令他們有些膽顫看上去威風凜凜煞有介事的敵人竟然這麼不堪一擊。

  江露泠一直站在華千寧身邊,見林雪飛被擊中從馬上掉下來不知生死如何,心下擔憂,又見眾人擊掌歡呼,心中凄然。華千寧罔顧人命,歹毒陰狠,她則勾結姦邪,唯利是圖,她的這些手下也都助紂為虐,心狠手辣。而林雪飛,他是一個仗義正直,頂天立地的人。可是現在,這樣一個人卻被一群邪惡的人殘害嘲諷,真是太諷刺了!

  眾人欣喜之狀未止,林雪飛突然從地上爬起來,將那長刀在眾人面前從左向右橫掃。眾人措手不及,兩端的人群向兩側撤去,中間的人有的低頭閃躲,有的向後退去,場面頓時陷入慌亂。他們還沒來得及反抗,林雪飛已迅疾抄兩大步逼到華千寧跟前。來人速度奇快,華千寧尚未看清發生了什麼事,慌忙之間想要將身子左側的齊錚拉到身前,可惜林雪飛的長刀已經向他的右側砍去,看來他一死難免了。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林雪飛愕然發現,他的刀口下突然閃現出一個白皙乾淨的面龐——江露泠擋在了華千寧的右側。她既然當初答應保護華千寧就一定會拼盡全力,如果被林雪飛所殺,一來不必再糾結於正邪之間,二來也報了華千寧的提攜之恩。

  可是林雪飛見刀口之下的人變成了江露泠,怎能忍心下手?他顧不得許多,奮力將那長刀落在地上。可江露泠的手槍已經對準了他的左胸,在這極短的時間之內,她所有的動作全都出於往常應對這種情境的慣性。江露泠本就心忍情絕,再加上華千寧和眾位兄弟都在看著,手槍絕不可能收回。此時能有萬一機會留得林雪飛性命的便是將這手槍偏離了他的心房。

  林雪飛的刀和江露泠的槍同時到達對方的致命位置,林雪飛的刀收了回來,江露泠槍里的子彈卻穿透了林雪飛的左胸。周圍的殺手被眼前的一幕吸引了注意,華千寧也在靜靜地等待林雪飛死去,嘴角掛出一絲嘲諷的微笑。林雪飛的身體晃了晃,用刀撐著半跪在地上。江露泠的槍口對準了他的額頭,但此時,她變得意識不清,視野模糊,舉槍的右手不停顫抖,胸口劇烈地疼痛。

  林雪飛嘴中吹出一聲口哨,存香駒嘶鳴一聲衝進人群,聚精會神的眾人再度受到驚嚇四散而逃。哨響之時,林雪飛猛然站起,將江露泠一把推倒,右手揮刀朝華千寧砍去,這把長刀橫貫華千寧的脖頸,停在了齊錚額前,在他的眉頭上印出一道淺淺的血痕。華千寧人頭落下,在草地上翻滾了兩圈。眾人本就驚慌未定,又為此事感到惶恐,頓時亂作一團。

  存香駒沖開眾人,經過林雪飛身前的時候稍稍減速,他用盡全力將齊錚舉到馬背之上,自己順勢上馬,剎那之間已離眾人十米之遠。方才的事情發生得太快,他們回過神來的時候,林雪飛已經躍馬而逃,他們舉起手槍接連射擊,可惜因距離太遠而未能擊中。但他們並未放棄追殺,他孤身一人在他們的眼皮底下殺死華千寧,倘若再成功逃脫未免顯得他們太無能了。現在他受了重傷,馬上還有兩個人,決不能讓他跑了。二十幾個人全都上了馬,拼力追趕。

  江露泠自從開槍擊中林雪飛之後一直魂不守舍,眾人都已追了出去,她還癱坐在地上。她向來知道林雪飛的正直剛毅,但想不到他竟決絕到如此地步,連殺人的事都做了。華千寧誠然該死,但卻不應由林雪飛承擔這個罪責。她和他的路是不同的,但他們都犯了不可饒恕的罪,如果有一天她自己死了那是罪有應得,可是如果林雪飛死了,那可真是蒼天無眼。如果能用她的滅亡來換取他的生存,她是毫無怨言的。她小時候因為受人欺侮而痛恨世界,成年之後開始用自己的精明和狡猾駕馭世界,對於世上所有的骯髒和陰暗採取亦貶亦褒的態度。一方面她清醒地認識到人性的卑鄙和世事的殘酷並常常對之冷嘲熱諷,一方面她又樂此不疲地,駕輕就熟地利用這些見不得光的東西,將它們作為生存的工具。久而久之,她便覺得這樣並沒有什麼不對了。可是現在,有一個人為了同所有這一切抗爭而時刻有生命的危險,她又開始憎恨這個世界,就像自己小時候那樣。

  「露泠,露泠,你沒事吧。」於衍修將她攙扶起來。

  「華先生就這樣死了?」她含淚問道。

  「死了,都怪我保護不周。」

  「其他人呢?」

  「追兇手去了。」

  「我們也去。」江露泠的頭腦清醒了一些,「快上馬,跟上他們。」江露泠和於衍修各自上馬追隨眾人而去。

  那些殺手循著林雪飛逃走的方向飛馳追擊,可惜他們的馬都是在草原上臨時買來或盜來的,他們也都不是懂馬的人,不知道馬的好壞。所以他們所騎的馬即使只負著一個人也難以追上負著兩個人的存香駒,要知道這可是杜改澤精心挑選培養出來的,雖然它的速度比平時慢了不少,但還是要比他們的馬快一些。因此他們與林雪飛的距離似乎越拉越遠,不過他們遠遠看到林雪飛已經難以支撐,他的身體顯出了疲態,看上去綿軟無力。有時候他的頭會低下去,有時候他的身子會向兩側歪斜,還有好幾次他不得不伏在馬背上試圖壓迫傷口止住流血,但馬上顛簸得厲害,任憑一個人再怎麼強壯,身體里哪有那麼多血可流的?這給他們帶來了希望,照此下去,他們一定能抓到他。

  不過他們很快就陷入了麻煩——他們的馬踏入了沼澤區。這是一片硬沼澤,馬的陷入需要一段較長的距離,雖然他們早先意識到自己的馬越來越慢,但並沒有把這當回事,以為只是疲累而已。他們又對當地的地理毫無了解,自然不會往這個方面想,因而前面的人駛入了沼澤未能提醒後面的人,接二連三都進到了裡面。直到馬蹄陷落他們才著了慌,下了馬拚命往外面跑,有幾個倒霉的踏到了較軟的區域,再加上驚慌失措,胡亂掙扎,雙腿很快陷在了裡面。令他們無法理解的是,林雪飛的馬剛才明明從這片沼澤地上跑過,為什麼沒有陷入到裡面?他們當然不知道,存香駒再次發揮了威力,以它的速度,這樣的沼澤地根本困不住它,林雪飛試驗過多次。

  江露泠和於衍修隨後趕來,看到了眾人的狼狽之狀,她放眼遠望,林雪飛猶在視野之內。

  「衍修,你留在這裡幫他們。」江露泠交代,「我去追他。」

  「還是我去吧,你留下。」她一人前去,於衍修當然不放心。

  「放心吧,他挨了你一棍,又中了我一槍,不死也只剩半條命。」她說著已經騎馬奔了出去。

  林雪飛早感到虛弱無力,真想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可是後面還有敵人在追,他和齊錚都要活命,因此一直咬牙堅持。此時見敵人的馬都已陷入沼澤便泄了一口氣,頓時感覺胸口疼痛難忍,且頭暈目眩,口中乾渴,渾身綿軟無力。存香駒長時間沒有接到林雪飛發出的命令,漸漸地慢了下來,江露泠藉此機會迅速靠近。

  所幸林雪飛很快就注意到了她,這倒並不出於他的意料之外。能夠救了齊錚同時殺死華千寧已經算是順利了,他們有二十多個人,有幾個從沼澤地里逃脫的再正常不過了。他原本就抱著必死之心,但齊錚決不能落在他們手裡。林雪飛憑著最後一點力氣抓緊了韁繩,一聲指令發出,存香又飛快地跑了起來。按照他事先計劃好的路線,再向前幾里地之後會經過畢勒格老人所在的村落。鄰近村子的時候,林雪飛捂著胸口大叫一聲引來了不少人的注目,他將齊錚推下馬,然後飛快地離了村子。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後的辦法,齊錚雖然虛弱但尚可以言語,別說現在追來的只有江露泠一個,就是後面的人都趕了過來也不可能再將他帶走,因為縣公安局的巡邏隊駐紮在這裡。另外,村子的里的人淳樸敦厚,必然不會對齊錚置之不理,而且畢勒格老人是個醫生,他會得到及時的治療。

  然而推出齊錚這一下卻使得林雪飛原本仍在流血的傷口湧出一大股鮮血,疼痛也越加劇烈,左臂完全失去了知覺,一點力氣也用不上。更為糟糕的是,他的頭腦不能再保持清醒,眼前的草地開始起伏不定,不遠處的林子變得模糊不清。他覺得上下眼瞼的一次開合需要比平日漫長得多的時間。現在他的耳朵已經聽不到聲音,身上也覺不到疼痛了。雖然他已知自己不能逃脫,但也絕不甘心束手就擒,憑著僅剩的一點力氣靠著只要不昏死過去就絕不放棄的意志力策馬賓士。

  傍晚鄰近,血色殘陽垂在西天,整個草原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紅色之中。細針茅輕輕搖曳,鐵凌河靜靜流淌,山丘上一棵生長了數百年的金合歡仰面沐浴著最後的光明,遙遠的群山只剩下一個起伏的輪廓,一片雲霞在日邊安詳停駐。兩人一前一後,相距不足百米,馬蹄在黑花苔草叢中留下一個個淺淺的印記。

  殘陽的最後一抹紅光照著林雪飛的臉龐,時候到了,他閉上了眼睛,身子從馬上摔了下來,存香止住腳步,立在他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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