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往事10?夜郎道上的靈異事件

大漢官員唐蒙腦洞大開，向漢武帝建議了一條征伐南越國的新線路：取道夜郎，順牂牁江而下直抵南越都城番禺。要達到這個目的，有一個重要的前提：在現有西南路網的基礎上，有一條能讓漢軍順利到達夜郎的道路。於是唐蒙著手修建夜郎道。

規劃中的夜郎道起點為當年五尺道的起點四川宜賓，目標是修到夜郎境內的牂牁江畔。牂牁江在哪裡？專家考證即貴州境內的北盤江。北盤江發源於雲南，向東流入貴州西部後向南，在黔西南的望謨和南盤江匯合後稱為紅水河流入廣西，紅水河是珠江幹流，最終流到廣州，這才符合前面關於這條江的說法。

夜郎道示意圖

但是酈道元在《水經注·江水》中說：「唐蒙乃鑿石開閣，以通南中，迄於建寧，二千餘里。山道廣丈余，深三四丈，其鏨鑿之跡猶存。」漢代在今天的廣西置建寧郡，按照這種說法，夜郎道的終點應當在廣西接紅水河，廣西卻跟夜郎沒有關係，與《史記》有關記載不符。我們還是取第一種說法，姑且認為夜郎道的終點在貴州境內——不是這樣更光榮，而是這樣更能自圓其說。

話說回頭，漢武帝時候國家道路已經修到了宜賓，而宜賓有通往雲南曲靖的五尺道做基礎。唐蒙就帶了一千多人入蜀，在五尺道的基礎上開始修建夜郎道——《漢書》叫南夷道。這點人顯然是不夠看的，於是在巴蜀當地徵發地方軍隊的士卒和民夫。唐蒙立功心切，以軍法行事，殺了不太聽話的著當地土頭領，巴蜀百姓大為震驚恐懼。這時，大才子司馬相如出場了。

司馬相如很會寫「賦」，水平大概相當於唐代的李白寫詩，宋代的蘇東坡寫詞。漢景帝時，司馬相如在梁王門下幫閑，寫了一篇拍梁王馬屁的《子虛賦》。後來漢武帝看到了，非常喜歡，嘆息說可惜不能跟這個人同時代。正好給漢武帝管理獵犬的楊得意聽到了，楊得意和司馬相如是成都老鄉，就對漢武帝說這人是我的同鄉啊。漢武帝馬上召司馬相如進京，司馬相如馬上寫了《上林賦》，可勁拍漢武帝馬屁，讓漢武帝龍心大悅。

司馬相如還是一個泡妞高手，在成都當文學青年混日子期間，成功地把年輕寡婦兼白富美卓文君弄到了手，再然後始亂終棄基本是必然橋段，就不閑扯了，有興趣的讀者可自行百度。

因為司馬相如是蜀人，漢武帝便派他去安撫巴蜀民心，對唐蒙也沒處罰，急領導所急再大的錯也是「好心辦壞事」。當然，黑鍋是要背的。司馬相如到了蜀地，曉諭百姓唐蒙搞的破事都是他個人所為。最高領導永遠是好的，事情都壞在下面人身上了，這個套路在中國歷史上長盛不衰，影響深遠。

這個時候，夜郎道應當已經修出了四川。唐蒙繼續瘋狂地徵發當地士卒修路，築路條件實在惡劣，修了好幾年還沒修通，人倒死了不少，沿途土著不斷反叛，錢財耗費無數。

這時，四川一些小國邛、笮的首領聽說南邊的夜郎已經傍上了漢這個超級大款，於是紛紛哭著喊著要加入。漢武帝任命司馬相如為中郎將持節出使攏絡西南夷，這些小國國君（稱呼他們國君實在是給他們臉上貼金，其實就是一幫酋長）都請求成為漢王朝的臣子，於是拆除了舊有的關隘，使邊關擴大，開通了靈關道。不過這個故事就和貴州沒啥關係了。

路老修不好，皇上不樂意了，派公孫弘來視察。公孫弘本來就反對夜郎道的修建，加上當時北方要修朔方城，無暇南顧，於是停止了漢中央王朝在西南地區的官方活動，進入戰略防禦，只是在夜郎設置了兩個縣和一個都尉。設置的兩個縣，一個是夜郎縣，在今天的安順。這解釋了為什麼《中國古代道路交通史》一提夜郎就往安順放的原因。另一個是且蘭，在今天的哪裡還有疑問。

然後，夜郎道就這麼從中國歷史上消失了，唐蒙也憑空不見了蹤影。關於這條路和築路主持人的後續情況，司馬遷沒寫，班固和范曄也沒寫。就像一起歷史靈異事件，神奇地消失在我們眼前，但是從十八年後滅南越國的記載來看，夜郎道應該是修了的。

十八年後，南越造反，漢武帝派馳義侯徵發當地土著士兵，作為其中一路進軍南越。且蘭國君怕自己帶著精銳遠征以後鄰國進犯，乾脆把漢使和犍為太守幹掉。這時漢武帝已經派了八校尉在巴蜀準備攻打南越，於是八校尉赦免巴蜀的罪犯作為士兵，帶著他們就把且蘭破了，設了且蘭縣——說明這個國夠小的。這時候南越已經被攻破，八校尉還沒順著牂牁江南下呢，就領兵撤回，又順道滅了頭蘭。整個西南夷被漢武帝搞掂了，並在貴州設置了牂牁郡。

如果此時夜郎道沒通，八校尉從巴蜀進軍南越就成了笑話。推斷八校尉的進軍路線應當是從巴蜀出發沿夜郎道南下，在牂牁江順流而下直擊南越。當時漢武帝準備的可是五路大軍，不走這條道他們就沒路可走了。不過幸好他們沒去，因為牂牁江在廣西境內的紅水河落差極大，非常不利於行船。後面講貴州水運的時候會講到。如果此說成立，那麼我們繼續順理成章認為夜郎道的終點在今天的六盤水——這依然是一個假說。

這裡又看到了且蘭的名字。前面說過，且蘭已經被庄蹻改成了「牂牁」。比較合理的解釋是，隨著庄蹻去世之後影響力急劇下跌，又被更習慣且蘭的當地人改了回來。八校尉從巴蜀入黔到且蘭平叛，要從西北部到東南部，所以這個時候貴州境內應該還有一條東西向的道路，如果沒有，他們也會像庄蹻那樣，修一條出來。

牂牁郡的設置，使得歷史上第一次有了一個包含貴州大部分地區的正式行政區劃。連且蘭在內，包括鄨、平夷、毋斂、談指、出丹、夜郎、同並、談焒、漏江、毋單、宛溫、鐔封、漏卧、句町、進乘、西隨，一共17個縣。這些看上去古怪的地名，有的能找到今天對應的所在，有的不能。最後我會給出一個古今地名對照表，有興趣的讀者到時可以自己對照一下。

值得一提的是牂牁郡管轄的這個夜郎是夜郎縣，同時還有一個夜郎國。漢軍搞定南越以後，夜郎侯隨漢軍北上朝見漢武帝，漢武帝封他做了夜郎王，算是正式得到了中央王朝的認可。

夜郎道的開闢密切了貴州同巴蜀的聯繫，巴蜀成為中央政權與貴州交流的節點。同時，這條道路與南方絲綢之路相接，加強了貴州的對外經濟交往。漢代開始向這一地區移民。一是解決士卒軍士和民工的糧食問題，而是將內地豪民遷徙到這種邊遠山區削弱民間力量。移民把先進的農具及生產技術帶到了貴州，同時開始開採貴州的礦產資源，如畢節的銅、銀，萬山的丹砂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