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該說什麼，關於死亡還是愛情。」

大概又是一篇不知所云的感慨。

#City of stars, they are shining just for you.

一直在勸別人好好活著，但是為什麼？

那些主動選擇放棄生命的人，會不會對生者幼稚的臆測露出一絲微微的苦笑？

我不知道他最後親吻這個世界的時候，有沒有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那時候所有人都覺得事情發生得似乎太突然以至於難以接受，但是對我來說，好像是在一條被拉得很長的時間線上，看著他一點一點沒了。

還沒有得到確切消息就彷彿看到了自己不願承認的結局，所以到最後，想哭卻沒有眼淚。我不期待真相，也不想挖掘原因，因為我心知肚明。

經常會不自覺地在腦海里重建他最後的幾分鐘里走過的每一步，從座位上站起來走出教室，穿過走廊，爬上樓梯，到窗檯，最後到地面，被黃黑相間的警戒線圍住。

我只覺得，他肯定好疼。

直到最近才聽到腦子裡不停自言自語的聲音在告訴我，「你無法接受的從來不是所謂血淋淋的現實，你無法接受的是你自己。」

我一直有機會阻止這一切，但是我沒有。

如果三年前的這個時候說服你中考選游泳，如果你物理多做對一道選擇題，如果我填志願的時候再猶豫兩秒鐘，如果我們能考到一個學校，那麼現在的這一切，是不是就不會發生？

我都不知道自己現在這樣算好還是不好。我是怎麼過來的，我也不知道。其實才五個月而已。到我十八歲那天，剛好半年。有時候走在路上看到幾個小男孩追逐打鬧，也會莫名想起他。

他小時候，一定也是這樣的吧。

當時有很多人擔心我會不會走同樣的路。

大概兩個月前語無倫次地寫下了如下文字來回答一個朋友的問題，雖然現在還是語無倫次。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見過陽光。」

關於一個問題想了很久。

你問我是不是願意為他去死，我說你想得太崇高了。不過說真的，有過無數次尋死的想法，以前也有，現在也有。所以我回憶了一下每一次拿起刀片/坐在窗台上的時候，我都在想些什麼。

前幾天翻出來一張紙，是在很久以前特別絕望的某一天里寫下的類似於遺書的東西，上面只有銀行賬戶和幾個社交平台的登錄密碼。如果哪天我真的死了，也只能留下這幾串數字來證明我曾經存在過。上星期手機更新導致所有聊天記錄都被清空以後，才切切實實地感覺到，那個曾經讓我趴在他懷裡的黃子弘，那個暑假裡還揚言要和我一起毀滅地球的黃子弘，真的再也不會醒來了。

大概是恐懼感罪惡感和放不下的執念共同構成了我這個矛盾的存在。我最難過的時候是他帶我走出來的，可是我卻沒有帶他走出來。想像過很多次，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離開的。走出教室，不知道走廊上有沒有開燈，從教室走到行政樓。他打開窗戶，有沒有看到夜空，有沒有看到對面公安大樓的鐘？他低頭往下看，有沒有一瞬間感到猶豫或者恐懼？他被重力帶著往下落的時候，風吹過他的臉頰的時候，他最後親吻這個世界的時候，他在想些什麼？

他肯定好疼。

當我站在天台上的時候，我真的是為了他嗎？還是為了逃避，為了解脫，為了報復，為了改變？曾經看到有人的墓志銘上寫著，這裡躺著一個無神論者，穿戴整齊，卻無處可去。所以如果我死了，一切也不會有什麼意義。很快就會被遺忘，生活還是一如既往地操蛋，那些把他或是把我推下去的手仍然存在，並且在最後還會狠狠扇你一耳光。於是我還活著，即使是行屍走肉，但是活著。

你說得對，人還是要有信仰的。無論是何種形式，相信也好，敬畏也好，愛也好。至於這個問題的答案，我不知道我願不願意為他去死，但至少他在的時候，我是為他活著的。

是他在我暗無天日的生命里添上了他名字中的那些五彩斑斕。

他是我的信仰。即使是他不在的時候，我選擇相信他會在某個遙遠的平行宇宙里活著，看得見我哭看得見我笑，看得見所有人帶著他的夢想往前走。

今天按了門鈴沒有回應，把花放在他的自行車旁邊就走了。那是他喜歡的虞美人。昨天是Remembrance Day，整個英國和加拿大都開滿了這種花。找一天去海邊看看吧。我一直覺得，海是離天最近的地方。可能只有那裡還在用一個微弱的聲音告訴世界：

他來過。他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現實很煩，不喜歡它。在所有故事裡，我只喜歡你。我不想擁抱未來，只想緊緊抱著你。

「你是人中最好的，愛是世界給人最後的希望了。」

「我不會再回來了。」每一個決心離開的人，都知道自己不會再回來了。但是，「我會用我的一生想念你。」

所謂貧窮也要熱愛生活

光著腳也要享受雨後的草地

衣衫襤褸也要展示自己最美的樣子

或者，騎車在市中心機動車道上逆行

兩個小時的路程只為走到城市邊緣

穿比基尼跳進積雪

在婚禮上大喊我不願意

午飯只剩下糠咽菜 也要買最貴的岡本

即使一無所有也要擁抱世界

即使手無寸鐵也要反抗一切

即使只有一把摔炮

也要有一顆毀滅地球的心

如果願意，歡迎你再來世間走一個十七年。

-Any last advice?

-Stay ali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