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帶孩子邊讀書
自從生了女兒小豌豆後,我和先生KEN在完全沒有外援的情況下,異常辛苦地帶孩子,我們所有的時間都被這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壓榨光了。
我們後來才知道,非常愛尖叫和大哭的豌豆原來是個極度敏感,對父母的陪伴和呵護有強烈要求的「高需求寶寶」。我給她餵奶一直喂到兩歲三個月,斷奶又經歷了撕心裂肺的兩個月。
從我女兒出生到兩歲多,照顧她累得好幾次放聲痛哭的我有很長時間抽不出一點時間看書。豌豆兩歲九個月起,當她可以安靜地在樓下玩耍很長時間的時候,我終於可以重新讀書了。
我把書櫃里的書一本本翻出來,每次帶她去小區樓下玩的時候,就帶一本書,一邊看書,一邊每隔五分鐘或者十分鐘就抬眼尋找一下游移到遠遠近近的豌豆。
記得我帶下樓的第一本書是《瓦爾登湖》(上一次讀這本書是2004年底我遊盪在麗江的時候),之後是余華的《活著》、《在細雨中呼喊》、《許三觀賣血記》……
我把書櫃里的書一本本翻出來,每次帶她去小區樓下玩的時候,就帶一本書,一邊看書,一邊每隔五分鐘或者十分鐘抬眼尋找一下豌豆。記得我帶下樓的第一本書是《瓦爾登湖》(上一次讀這本書是2004年底我遊盪在麗江的時候),之後是余華的《活著》、《在細雨中呼喊》、《許三觀賣血記》……
當一個人有將近三年的時間完全沒有辦法讀書,終於每天斷斷續續有兩個甚至是三個小時的讀書時間,我不知如何表達我極度的幸福和滿足----雖然,這樣的讀書總是被身邊一群帶孩子的奶奶和媽媽們聒噪的聊天包裹,雖然我總要時不時要停下來「品嘗」豌豆用泥巴樹葉和小石子做出的美味佳肴,雖然,我還要經常頭痛地處理她和小朋友沒完沒了的紛爭以及其後的哭鬧。
只要我在樓下帶孩子玩的時候,我總是捧著一本書,我在每一個能找到的縫隙里讀書,就這樣斷斷續續,跌跌撞撞,2014年,我讀了37本;2015年,情形更好一些,我讀了54本。
我住在深圳市中心一個規模頗大的小區,在這裡,同樣帶孩子的媽媽們沒有一個人像我這樣,她們看著孩子時候要麼在玩手機,要麼聊天,要麼打電話。慢慢的,我成了一個奇怪的媽媽,一個所有奶奶們和媽媽們理解不了的另類。
一些奶奶們每次走到我身邊都會對她們推車上的孩子說;」你看,阿姨正在學習呢。」她們一定認為,我正在努力準備一項重要的考試,而不是在看一本在她們看來完全沒有意義的書。
有一次,一個坐在我身邊的媽媽突然神秘地問我:「你是基督徒嗎?」我很詫異又一頭霧水,原來是她無意中看到我正在看的厚厚的書《基督山伯爵》的封面。
慢慢的,周圍的輿論開始對於我越來越不利,很多人起初竊竊私語,最後就當著我的面說:「你又在看書!」她們把重音特別放在「又」上面;或者,她們走到我身邊,總是關切地問:「豌豆在哪裡啊?你帶著孩子還看書?」一個帶孩子卻任由孩子在泥地里滾爬從鐵絲網上翻上翻下還心安理得看書的媽媽被大家視為心不在焉甚至是玩忽職守,但是一個帶著孩子一邊盡情玩手機或者拚命聊天的媽媽就是稱職合格的,因為:她們太辛苦了 ,需要放鬆放鬆。
我從來不是個媚俗的人,住在風暴的中心我還可以安之若素,因為,我太想讀書了,我不能因為一些閑言碎語就放棄我在帶孩子的間隙好不容易爭取來的讀書機會。對於潮湧的負面輿論,我或者完全不理,或者只是微微一笑,繼續看書。
很有趣的是,局勢發生了微妙的逆轉,當一個人堅持得足夠久,他一定會扭轉輿論,慢慢的,我熱愛讀書的形象已經牢固樹立起來了,一些媽媽們開始小心翼翼地請求得到我的指點,給她們列個長長的書目。很可惜,她們都是為了給她們的孩子列書目,為了讓他們讀大量的課外書以便能寫出優秀的作文取得更好的分數。而她們自己則是」一拿起書就頭疼」,雖然她們大部分都是大學畢業。
我於是有機會給那些看不見的三四五六年級和初一、初二的孩子們列出不同的書單,我不動聲色地做了一些手腳,那些書單其實和功利浮誇的高考優秀作文完全沒有任何關係。我希望,這些古今中外真正的好書能給哪怕一個在高考陰影下的孩子帶來片刻的愉悅和喘息也好。
再之後的情形又是我完全沒有料到的:當我依然一邊帶孩子一邊埋頭看書的時候,沒有人再譴責我不負責任,而開始有越來越多的人找我傾訴,她們就那樣很自然地走過來,坐在我身邊的椅子上,往往從豌豆開始聊起,然後絮絮叨叨地說起自己的故事或心事:
軟弱的兒媳婦被強勢的婆婆肆無忌憚地欺負;軟弱的婆婆被沒有家教的兒媳婦趕回老家卻在她懷孕的時候不得不回來忍氣吞聲地照顧媳婦;孤獨的八十多歲的老先生每天待在家裡,他雖然兒女成群卻沒有一個人和他說話;有了孩子後就辭了工作專心帶孩子,這六年被老丈人百般看不起而很害怕回太太老家過年的男人; 19歲嫁人45歲守寡50多歲失去她腦溢血猝然離世二女兒的東北劉奶奶用一個多小時正向我講述她的一生時,20歲的孫子來卻不由分說把她接回家,因為:「中飯做好了!」我從此再也沒有機會聽完劉奶奶跌宕起伏的故事。
我不明白為什麼有這麼多的人都選擇找我來講他們的故事,我發現這個世界上孤獨的人太多,願意聆聽的耳朵太少。或許,在他們眼裡,總是安靜捧著一本書的我就是一個最好的聊天對象,我有足夠的耐心傾聽,而且,他們不擔心我轉頭就把這些故事講給小區里下一個人聽。
漸漸地,我發現,這些每天遊走在我身邊的人活生生的故事比我看的任何一本書都生動,很多情節曲折離奇,永遠超出我的想像。所以,我越來越喜歡聆聽這些不請自來的故事,越來越開心看到一個奶奶或者媽媽坐在我身邊,不由分說打斷我的讀書,用:「豌豆最近長胖了」開場,很快很自然轉切到她們長長的傾訴。
白俄羅斯女作家阿列克謝耶維奇擅長用口述體來寫作,不論是反映衛國戰爭的《戰爭中沒有女性》,還是我剛剛讀完的關於阿富汗戰爭的《鋅皮娃娃兵》,她都是用大量人物活生生的自白來拼出一個宏大的歷史畫面。我在想,如果有一天,我把我在樓下讀書時聽到的小區里人們的故事用他們的原話記錄下來,是不是一樣生動和感人呢?
(寫於2016年2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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