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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年的思緒

我在1984年有一段生活在西寧的日子。

當時住在文化廳的招待所里,四層的一間房裡。

住處離主要街道大十字不遠,一側還有一條叫水井巷的狹窄小街。四五米寬的街面上密集著售賣各種貨物的地攤,其中以賣菜的居多。菜多從外地販運而來,攤販多是四川人,他們把菜收拾得乾淨,新鮮,觸目。有人頭上纏著一大坨白布或黑布,腰間扎一襲深藍的長圍裙,守在自己的菜攤前,用音調高挑的川話叫賣著。整條街很熱鬧,人群熙攘。除了菜,另外一種東西也在小街多賣,它是捕撈於青海湖裡的湟魚。

當時,我不太會做飯,招待所里沒有飯,想吃飯,得過馬路,再走一段路,進省政府大院里的食堂才能就餐。

食堂里的飯很簡單,主食就是饅頭和米飯,最常有的菜是肉絲炒芹菜。饅頭老是癟癟的,米飯也像只用開水泡過的,都少了飯香。芹菜從未水靈過,發乾,像草料。同事給我的解釋是,高原缺氧,水燒不到一百度,所以飯和菜都差火候。我不太理解,但只能認同他們的說法,毫無興趣地吃那樣的飯和菜。後來竟懶得去食堂吃飯,也有風大的緣故。

有人說,西寧一年只刮一場風,從十一刮到五一,似乎是這樣。那風從早到晚地刮,窗外總有風的呼嘯聲,像有鐵片在空中摩擦,颳得再大,就像空中有沉重的鐵板在碰撞。

走在街上,街面上總是很乾凈,沒有紙屑,樹葉和樹枝聚在牆角,小點兒的石子不停地滾動,到一處避風的旮旯,不動了。

在這樣的風裡,穿著的軍大衣,得用手揪著衣領或衣襟,才能防止它被呼地吹起來,像帳篷般地在頭頂矗立。

閑著時,到街上轉,自然也轉到了水井巷,於是在那裡發現了一些比食堂的飯菜好吃的東西。

最好吃的是青海湖裡剛捕撈出來的湟魚。

湟魚的個頭有大有小,最多的是半斤左右的,像只不大的鞋,一堆堆地擺在路邊,灰黑的顏色。冬季時,它們堆積在一起,表面浮著一層冰,彷彿是上凍的石頭。實際上,沒有幾條湟魚會凍成硬梆梆的石頭,近午時,它們就都被人們買走了,因為便宜。

我在屋裡悄悄地使用電爐子,通了電後,一圈圈的爐絲變得火紅,再把一個小鋼精鍋放上去,就可以炮製我喜歡吃的飯了。

五毛錢可以從水井巷拎回一尾青海湖產的湟魚。它沒有什麼鱗,內臟也少,幾乎不需什麼烹飪技術,洗凈了,放鍋里,加水,加鹽,加蔥花,加花椒,加大料,一起煮,不一會兒,魚香四溢。魚快熟前,我還喜歡放幾片豆腐進去,再煮一煮,一鍋美食就有了。

那一段日子,我幾乎天天吃一尾青海湖的湟魚,不以為然。

當年,當我離開西寧時,想著一些朋友,覺得見面時得送點兒東西,除了買了十幾把藏刀,就是買了十幾尾青海湖的湟魚。那些湟魚比我平時吃的大許多。

我沒留意那些得到藏刀和湟魚的朋友們是什麼反應。他們也許覺得,刀就是刀,魚就是魚,僅此而已。

前幾年,我和女兒去了趟青海。

到了西寧,我就對女兒說起湟魚的味道,說來說去,把它描述得美味至極。於是,我們就去吃湟魚,以為不過是件很簡單的事。

我們在飯店裡沒吃到湟魚。

我們去了水井巷,那裡依然熱鬧,甚至比以前還熱鬧,但是,除了湟魚,其它的都在,都有。

我們在青海湖邊一個藏民的帳房裡吃飯,他給我們吃糌粑,鍋盔,喝青稞酒,酥油茶。我說,我們想吃湟魚,在這湖邊。

藏民說,沒有。

我說,沒有大魚,小魚也行。

藏民說,大魚小魚都沒有。捕撈湟魚是犯法的。吃湟魚也是犯法的。湟魚要保護。湟魚長的慢,一年也長不了二兩。

如此,半斤的湟魚起碼要兩三年的生長期。

我不知道二三十年間的青海湖發生了什麼變故,湖裡的湟魚又發生了什麼事故。能猜測的一點是,一定發生了過渡捕撈的現象。

我們不但沒吃到湟魚,連它的影子也沒有看到。

看著汪洋在眼前的青海湖,我期望著有一日,在水井巷,又有成堆的灰黑色的湟魚擺在路邊,人們可以隨意地拎一尾回家。到那時,我會再次去青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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