燭光,以及少年臉上的陰影

自始至終,那些傑出的藝術家都曾主動將自己與世界撕裂開來,一如 19 世紀的法國詩人蘭波,在躁動不安的表面下隱藏了永恆的平衡,孤烈如火焰。

電影《心之全蝕》是一部晦暗粘稠的電影。它以同時代的詩人魏爾蘭的視角,記錄了蘭波的一生。

他們在髒亂的倫敦街頭和魚販小偷生活在一起,在布魯塞爾的碼頭狂奔,酗酒成性,他們變成了文野蠻的原始人「我溫柔地撒尿,朝著棕色的天空,又高又遠,並得到碩大的向日葵的贊同。」他們擊碎了有錢人的古董雕像,辱罵庸才,並為巴黎公社的遇難者舉杯痛哭。

魏爾蘭為了那位俊美的少年在呼嘯的火車站拋棄了溫柔如同聖女的妻子,留下來自上流社會的岳母一臉錯愕的表情。

他們在法國的邊境郊遊,學野生動物在草地上爬行,蘭波用他瘦弱如同天使羽翼的肩胛骨擠下了苦艾酒的瓶塞。蘭波真好看啊,相比之下大他九歲的魏爾蘭簡直又禿又丑。魏爾蘭出獄後和蘭波在黑松林相見,他說他皈依了主。蘭波輕蔑地問他的身體和靈魂只能選擇一個,魏爾蘭沉吟了片刻依舊回答,身體。

關於愛,魏爾蘭有句令人好氣又好笑的台詞,他說,在每個翻來覆去的夜晚和獨自上路的清晨,他都會想念並感謝他們,所有他愛的人——但他明顯更珍惜年輕貌美的肉體,他說,肉體會隨著時間流逝腐爛,而靈魂永遠不會——他畏懼孤單,極度渴望有人陪伴。

於是當蘭波在黑暗模糊的小旅館繫上了皮箱上的皮帶時,他崩潰了,掏出了黑市上剛買到的手槍還上了膛,時間彷彿停滯了,蘭波盯著左手手心開了一個洞,鮮血直淌,像是思想凝固時寫不出詩句在稿紙上淌下的一灘暗紅的花,他們也許永遠告別了浪漫主義。

魏爾蘭和蘭波

蘭波夢中總有這樣一番情景,身體不由自主地在沙漠的擔架中前進,他在空氣蒸騰的熱浪中能聽見沙丘被風吹過乾裂的聲音,和黑色蟲子的嗡鳴。後來他終於見到了,在他臨終時。

蘭波不再寫詩了——這個「繆斯的手指觸碰過的孩子」,那時他也不過十九歲。他回到了法國母親的家養傷,那個「最野蠻荒涼的地方」。

後來,他充斥著神秘色彩的生活比紙張更富有詩意。他從爪哇島當逃兵後,又去蘇格蘭船流浪酋長號上做了水手。半年後他又當做翻譯跟著盧瓦塞馬戲團在北歐各國巡迴演。

他倒賣咖啡可可和絲綢,在從哈拉到沿海地區之間那條橫貫沙漠的路線上做生意,和善地同人討論《古蘭經》。後來他成了一個軍火商。他絲毫不在意容顏的流逝。再後來他的膝蓋上生了腫瘤,生命終止在了月亮表面的國度。

人們大多喜歡實實在在的表象世界,對未知的歷史毫無興趣。

但蘭波告訴世人——

我們仍舊可以探討永恆,連接我們出現之前的過去,過去的過去,宇宙和荒野,龜裂的泥土和寬厚的河床,自私貪婪和對於肉體與靈魂的愛,和平的交易以及戰爭暴亂,古老的咒語以及科技,還有瞳孔中折射出的光芒,一如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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