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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燕姿新歌的12萬評論下,隱匿了一段你不了解的華語樂壇史

作者/Tony

1 、

孫燕姿發布了新專輯《跳舞的梵谷》的同名主打歌,我聽到的時候歌曲發布了19分鐘,網易雲歌曲底下的評論已經有9000多條,這位來自新加坡的歌手號召力可見一斑。

這並不是很「孫燕姿」的一首歌,這麼說並不是很準確,說不是「大多數人印象中的孫燕姿」可能更恰當。

印象中的孫燕姿唱歌偏快,由此帶出的動感和活力能感染很多人,以往她的歌曲更多唱具象化的東西,地鐵和人海、夏天和海灘,這些你都能在其中代入個人的體驗。

但這次不一樣,她唱的東西似乎更偏重意識流一點,梵谷就是梵高,開篇就是梵高的代表作,向日葵、麥田裡的烏鴉,主歌的時候她唱了三軌聲音,混音的時候分別放在左中右,自己給自己唱和聲,是另一個「燕姿」的體驗。

這也是一個大家都喜歡的燕姿。現在的歌迷似乎是一種「燕姿怎麼唱我都愛」的狀態,在她一步一步變成現在「怎樣都愛」的燕姿時,有一個人不得不提,那就是她最初的製作人李偲菘,也是她的九張專輯的製作人,李偲菘和他的弟弟李偉菘是孫燕姿高速衝刺的音樂事業的伯樂。

2、

李偲菘、李偉菘兄弟是新謠運動的代表,他們和其他新謠運動的代表大家未必熟悉,但是他們推出的藝人大家未必陌生,除了孫燕姿,還有林俊傑,更早一點的還有陳潔儀、許美靜。

這些藝人獲得市場的認可,除開自己的天分和努力,背後的製作人功不可沒,或者說「新謠運動」功不可沒。

去年一部關於80年代新加坡「新謠運動」的音樂紀錄片《我們唱著的歌》,引起了不小轟動,講的就是那時候的新加坡華語流行樂從無到有的發展故事。電影上映後,新加坡總理李顯龍還特意跑去電影院支持。

「新謠運動」是「新加坡年輕人自創歌謠」的簡稱,當時報紙想要報道的時候,有提過「自創民歌」、「校園民歌」、「民謠風」,但後來還是選了「新加坡年輕人自創歌謠」。

當然名字只是代號,其中的內核才是更應該關心的。上世界七十年代末,新加坡為了擺脫貧困落後,求發展,在語言上採取了一項重要的規定--英文教學,此規定一出,以前的華校(採用華文教學的學校)也採用英文教學,1980年南洋大學作為當時新加坡頂尖的華文大學,也被迫和新加坡大學合併,合併後的大學叫「新加坡國立大學」,只採用英文教學。

南洋大學的雲南湖邊傍晚經常有年輕的大學生唱歌,當時大家唱的歌都是「舶來品」,當初在湖邊唱歌的年輕人開始思考「聽來聽去歌曲都是別人的,那麼我們的在哪裡?」

感覺到自我的貧乏,於是出現了很多「小組」,他們開始創作自己的歌曲。當時著名的「新謠」歌手包括:「水草三重唱」(許環良+許南盛+黃元成)、「地下鐵」(巫啟賢+陳佳明等)、「陽光隧道」(梁文福+吳慶康等)、「和風小組」(顏黎明等)、「雅韻小組」等等。

這些新謠「小組」的成員,為日後新加坡樂壇、華語樂壇培養了眾多新人,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有許環良,他親手培養並捧紅的藝人包括陳潔儀、蔡淳佳、阿杜、林俊傑、BY2等。

許環良

除此之外他作為股東創設的海蝶唱片公司,成為新謠的集散地,新謠運動的第一張專輯「明天二十一」由海蝶唱片出版。

新謠先鋒李偉菘、李偲菘、黎沸揮、陳佳明、梁文福、巫啟賢等出道的唱片,製作人都是許環良,「音樂教父」、「天王級音樂人」、「金牌製作人」等稱號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實力。

當時的新加坡不僅推行英文教學,同時英文也成為官方語言,大家生活中使用英語,聽歌也多為英文歌,很少再聽到華語歌曲。而這些新謠的創作者所創作的華文歌,成為新加坡人去了解中文這門語言的一個出口。

後來也成為新謠運動的重要人物的梁文福,講到自己對最初新謠的一種體驗時,他說:「比起海外流行歌曲,聽自己人寫的歌有一種親切感。」

讓他們能有親切感的歌唱的是什麼?我想這種親切感來源於對中文的眷戀不舍,即便在國家面前,他們也沒有低頭屈服,而是堅持用中文唱出自己的故事,唱出華校逐漸減少的那種那麼深愛但又那麼無奈的失落感。

他們也唱響了一個時代,在新加坡當時如此消極的華文大環境里,唱出繁榮的華文文化環境。

3、

同樣是發問「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唱自己的歌」,在新加坡「新謠運動」開始之前,在台灣掀起的民歌創作熱潮也同樣值得華語樂壇關注。

台灣的民歌運動不僅為華語樂壇輸送了很多值得被聽到的歌曲,也為產生了很多優秀的音樂人,當時民歌創作的先鋒以及他們的後輩,很多現在也還活躍在樂壇。

如果要為台灣民歌運動的開端若要找一個開端,那麼「淡江事件」可以成為答案。 1976年在台灣淡江大學的一次西洋歌曲演唱會上,李雙澤端著一瓶可樂,上台問大家:「無論歐洲、美國還是台灣地區,喝的都是可口可樂,聽的都是洋文歌,請問我們自己的歌在哪裡?」

李雙澤

請問我們的歌在那裡?

答案在這裡。在隨後的台灣,楊弦、胡德夫、邰肇玫、李泰祥、李建復、侯德健等一批本土創作人和歌手開始了自己歌謠的創作,文藝界其他領域的創作者也加入了這場運動,在最初學生的參與是主流,隨後發揚至全社會,成為70年代台灣一個重要的文化現象 。

隨著侯德健、羅大佑、李泰祥的作品的流傳,民歌運動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這是台灣音樂的自我覺醒,鄉土性的特點在這個時期尤為突出,有「民歌之母」之稱的陶曉清曾給「民歌」下過一個寬泛的定義:只要唱歌的人是發自真心地唱自己的歌,走下舞台的歌者和台下的人能坐在一起享受音樂,他們唱的歌就可以被稱作是民歌。

童年追憶、校園情懷、鄉愁尋根等主題在台灣民歌運動中反覆創作、反覆唱、反覆有共鳴。

當時的那些音樂人,他們是先鋒,他們提出新鮮的言語和論述,試圖解釋他們自己身處的時代。

4、

無論是新謠還是台灣民歌,先鋒們都發問「我們自己的歌在哪裡?」,並且在之後的實踐中去尋找答案,創作了自己的歌,也讓自己的歌得到了大家的喜愛。

看這兩場在音樂界的運動,它們有共性,都是由下展開的,最開始都是學生領頭,給詩歌譜曲,他們唱的都是自己感知到的生活,在外來文化的衝擊下,他們用歌曲構建自我的認同或者文化的認同。

作為中文使用人數最多、也是最密集的內地,那我們自己的歌在哪裡?我們創作的歌又什麼時候能得到大家的喜愛呢?

內地民謠其實也不乏優秀的音樂人,他們也在用力創作著,他們想要傳達的也是對自己生活的這片土地的認同,他們的情感是由土地延伸出來的。

說起在上世紀九十年代內地的校園民謠風,略不過高曉松,可以說他是代表人物。

用他的話說「(當時)一塊大草坪,兩把老吉他,三個人,四瓶啤酒。」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現了高曉松,出現了老狼、葉蓓、筠子這樣的音樂人,也出現了《同桌的你》、《白衣飄飄的年代》、《立秋》、《青春無悔》這樣的經典曲目,1994年大地唱片發行的專輯《校園民謠1》只是正版就賣了一百多萬張。

也有人質疑內地樂壇沒有像樣的作品,抒發的情感也只是小情小愛,缺乏可以流傳的東西。

關於作品主題,這可能和時代背景有關,無論是在新加坡還是在台灣,當時的創作都有表達鄉愁、尋根等情感,這很契合當時的時代。

但他們的創作里是更多的也還是對日常生活里瑣碎的描繪,表達對美好生活的期許,當時新謠的先鋒也坦白,「當時的年紀,寫的歌都很清新,有憂愁也是強說愁。」

年輕時候的老狼

民歌可貴的價值在於它是老百姓寫給老百姓自己的歌,我唱我的生活,我表達我的期許。內地的民謠歌手們的創作和歐美音樂比起來是不純熟,但這確確實實是當今我們在經歷著的生活,我們唱遠方,因為我們對自由有嚮往;我們唱姑娘,因為我們對愛情有嚮往;我們唱故鄉,因為我們對親情也有嚮往。

唱自己的歌表達自己的感受,為情緒找到一個出口,讓情感更貼近土地,這樣的歌就有生命力。

年輕時候的高曉松

如同先鋒們一樣,都有一個摸索期,在摸索期過後才能把內核留下。現在內地的創作者或許也處於這個時期,不知道前方有多少曲折和困難埋伏著,但只有繼續去摸索,才能為自己的青春,為這個時代,留下點什麼。

那如何度過這個摸索期呢,借用新謠先鋒的話:我想我們是不斷地在更新,重要的是我們有沒有找到我們心中的真誠。

那心中的真誠到底是什麼?這是每一個人要自己去回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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