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榜專題|「一棵樹上的不同果子」：「無限流」的新可能——評飢餓2006《無限道武者路》

導 語《無限道武者路》是《無限恐怖》（zhttty，2007）的同人作品，故事結構也沿襲了「無限流」的基本套路。《無限道武者路》是飢餓2006的處女作，於2009年5月25日開始在起點中文網連載，7年間共創作約400萬字，雖是起點中文網更新最慢的作品之一，但已居起點武俠類會員總點擊榜第4名。小說主角王宗超，還借用了現代國術小說《龍蛇演義》（夢入神機，2008）中主角王超的人物設定。作為一部業餘的同人寫作，《無限道武者路》極大地開拓了「無限流」的寫作空間，並展現了網路小說創作的多種可能狀態。

《無限道武者路》封面

《無限道武者路》（後簡稱《無限道》）是「無限流」開山之作《無限恐怖》（zhttty，2007）的同人作品，在其完結當年開始連載，至今已有7年，經歷了「無限流」由盛轉衰的全過程。在「無限流」類型每況愈下的大勢下，這部出自非職業作家之手、堪稱「旬刊」（平均約十天一更）的興趣之作，卻一步步迎難而上，甚至展現出了「無限流」轉型的某種新可能。

「無限流」的核心設定是某種超自然力量讓現實世界的人「被選中」前往由各種流行文本（包括但不限於影視、遊戲、漫畫）所構築的虛擬世界去永不停歇地冒險與輪迴。這一設定框架清晰明了，寫作難度極低，且打通了玄幻、科幻、魔法、修仙、武俠等不同類型，極大拓展了小說的敘述空間。

無限流開山之作《無限恐怖》漫畫版封面

然而，在幾年的流行之後，「無限流」卻未能發展成如玄幻、修仙、武俠一般長期保持眾多作品更新數和讀者人數的主流網文類型。其核心問題正在於雜糅過多元素的「大雜燴」式寫作模式導致的「先天不足」：故事缺乏貫穿全書的核心動力，各個副本世界只是被強行堆砌到一起，本身並沒有內在的關聯。「升級流」小說飽受詬病的「換地圖」模式在「無限流」里成為了最基本的設定，這樣的寫法固然能帶來一時的新鮮，但並不能持久「保鮮」。小說需要不斷安排人物進入不同副本世界來保持「驚奇感」，但人物疲於在不同的副本中奔波，導致每個世界的劇情，都只能走馬觀花式地簡單素描，這讓「無限流」更像一個一個單獨劇情連綴而成的短篇小說集——讀者甚至可以直接跳過自己不喜歡的劇情世界而幾乎不影響閱讀的流暢感。更為尷尬的是，「無限流」通過反覆快速穿越的模式製造的驚奇，只有對該副本世界的類型模式乃至其背後的「亞文化社群」文化有足夠了解，才能沒有文化障礙地進入。而這批自帶背景知識的「資深粉兒」又恰恰是最難「餵飽」的一群，不是浮光掠影式的獵奇能糊弄得住的。

但對於飢餓2006這樣一個本職為高中數學老師的網文愛好者來說，「無限流」的模式給了他業餘寫作最大的便利：門檻低，如他自己所說：「無限流入門門檻低，加上選擇同人門檻更低，勾起了寫作的興趣。」（資料來自2016年10月18日筆者通過QQ對作者進行的簡單採訪。）《無限道》不止是《無限恐怖》的同人，連主角也是從「國術小說」《龍蛇演義》（夢入神機，2008）處「借來」的。然而，可貴的是，作者從一個最低的門檻起步，卻一路拾階而上，直抵「問題的核心」——或許正是基於數學教師的邏輯能力，使他能把結構龐雜、線索繁複且互不關聯的副本世界的邏輯理清，並且縫合起來。

《龍蛇演義》漫畫版封面

作為一個新手，作者的成長路徑清晰可見。小說的前兩個副本世界《生化危機》、《異形》都是從《無限恐怖》中照搬而來，但筆頭剛剛練熟，就給出了驚喜。第三個副本世界《驚情四百年》的劇情不但是《無限恐怖》沒有的，更比原著電影精彩得多，充分發揮了同人小說寫作的功用——用文字豐富和補足電影/遊戲等藝術形式由於媒介的限制而無法舒展的設定與故事。這個部分已經可稱是「無限流」的精品，然而它還有另一重功用——開始為後面的縫合穿針引線。在這裡，作者安排吸血鬼伯爵德古拉在神秘的東方世界受傷歸來，自此埋下伏筆。到第四個副本世界《千年殭屍王》，作者才嘗試將東歐的吸血鬼傳說與中國的民間鬼神信仰打通，藉助「無限流」的框架，在虛擬世界裡完成超自然力量的「全球化」。在隨後展開的《神鬼傳奇》副本里，《驚情四百年》中的歐洲吸血鬼和中國「輪迴者」共同介入到埃及神話中，劇情不再只是人物之間的聯繫，背後的文明世界也開始進一步融合。

電影《驚情四百年》海報

《無限道》嘗試著去真正縫合各個副本世界乃至它們背後所代表的流行文化，借用多元宇宙的設定去容納所有劇情世界，創造出一個包含無數平行位面的宏偉宇宙，也順應了當代流行文化突破地域藩籬完成某種虛幻的全球體系的潮流。作者像一個「修補匠」，通過人物的「穿針引線」來完善設定，將原來分屬歐洲神話、埃及神話、中國神話的元素成功融入一個體系。在穿梭不同劇情世界時會面對不同文化體系的碰撞，以往的「無限流」通常會擱置這些文化觀念、歷史神話體系的更深層差異，只讓小說人物在不同世界的表層穿梭獵奇。《無限道》則是用「一棵樹上的不同果子」去解釋不同的神話體系——不但將「果子」描繪地栩栩如生，也勾勒出「一棵樹」的大致輪廓。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無限道》的設定又回到了「無限流」誕生之前的宏大敘事，而非碎片化的寫作。但這種回歸，是在無數「無限流」作品開疆拓土之後的重新整合，是用一個更加宏闊的多元宇宙包納了內部的各種或大或小的敘事，使之擁有了某種「總體性」。

當然，作為一部新手嘗試之作，《無限流》並沒有真正完成「無限流」類型的轉向，只是提供了某種新可能。與此同時，它也展現了網路小說在主流的商業化寫作之外的多種生態——一個從「同人」入手的「業餘」寫手也能抵達如此高度，並為類型的發展做出獨特貢獻。

（文/張芯 本文首發於北大網路文學論壇微信公眾號：媒後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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