寰行中國橋 | 從林徽因見橋文化

/作者 @溫酒

中國人對橋始終有著特殊的情懷。

以詩詞舉例，橋可以說是引申不同種含義最多的意象之一——它既是延伸思鄉之情的道途，又是相愛之人的阻隔，更是兩種不同階段事物的連接以及哲思的依託。

在古代文學中，橋所表現的情感大多偏向悲傷感懷。

陸遊在《卜運算元·詠梅》中，寫「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借斷橋以表達梅花開處的寂寥荒寒，進而以此自詠，這是慨嘆人生之坎坷；杜牧在《寄揚州韓綽判官》中，寫「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借二十四橋以表達揚州之繁華旖旎，進而抒發懷念與眷戀，這是於物於景的摯愛；溫庭筠在《商山早行》中，寫「雞聲茅店月，人跡板橋霜。」，借板橋以表達行人之凄涼寂寞，進而愁嘆去國懷鄉，這是感傷失意與無奈；而完顏壽在《朝中措·襄陽古道灞陵橋》中，寫「襄陽古道灞陵橋。詩興與秋高。千古風流人物,一時多少雄豪。」，借霸陵橋以表達對前代豪傑的敬仰，同時也表達了其對國家稀才的憂慮，進而孤聲憤懣，這又是憂國憂民的焦灼情思。

而這僅是隱山一角罷了，古人寫橋者不計其數，若是一一列出，恐怕暢述三日仍有餘忘。

隨著文學的逐漸白話，橋所表達的情感又有不同，人們愈發地矚目於橋本身所含的歷史與情感意義。如西湖斷橋，許仙與白娘子初遇傾心、久別重逢；如西泠橋，蘇小小邂逅阮郁，後埋骨橋畔，都在後世文人筆下生出花來。再如徐志摩雙關康橋，寫故地離別傷懷，又寫夢的迷惘與凄凄。

談及此，又不得不說一句在劍橋與徐志摩相識的林徽因。

劍橋是個適合滋生愛情的地方，更不要說那時與徐志摩共處異國他鄉的林徽因正是情竇初開的碧玉年華。然而林徽因又是理智的，她終究不願在徐志摩的熱忱下背棄家中已經為她安排好的婚姻。

徐志摩的髮妻張幼儀曾評價林徽因，稱：「徐志摩的女朋友是另一位思想更複雜、長相更漂亮、雙腳完全自由的女士。」

關於林徽因的對徐志摩的真正感情，後世說法不一，但有二事隱約可窺一斑。

一是徐志摩死後，他生前所寫的記述有其與林徽因在倫敦時期的交往的《康橋日記》 和一些信件曾保存在好友凌叔華那裡。當時林徽因儘力爭奪，終在胡適對的幫助下成功。然而在將日記交給林徽因之前，胡適自己卻先看了徐志摩的日記，並在自己的日記中寫道：「為了志摩的半冊日記，北平鬧得滿城風雨，鬧得我在南方也不能安寧。今天日記到了我的手中，我匆匆讀了，才知道此中果有文章。」

二是林徽因曾因為肺結核動過一次大手術，在以為自己將不久於人世之際，她託人傳信要見張幼儀。張幼儀說：「我心裡雖然嘀咕著林徽因幹嘛要見我，可是我還是跟著阿歡和孫子去了。見面的時候，她虛弱得什麼話也說不出來，只是望著我們，頭轉到這邊、又轉到那邊。她也仔細地瞧了瞧我，我不曉得她想看什麼，也許是看我人長得丑又不會笑。」

「但我不能放歌， 悄悄是別離的笙簫； 夏蟲也為我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來； 我揮一揮衣袖， 不帶走一片雲彩。」

然而無論真相，也無論傳言，二人終究是在匆匆一瞥後，便漸行漸遠了。

但林徽因與橋的緣分，卻遠未走到盡頭。

很多人提到林徽因，大多會先想起她的三段情緣，或批判一番，或憧憬慨嘆。然而作為一名建築學家，林徽因的的學術成就卻絕對值得稱讚：據說在建築行業提到林徽因時，是不會直稱她的名字的，老師講課的時候也都會加上「先生」二字。

林徽因和梁思成能步入婚姻，很大程度上也源於兩人在建築學共同的愛好與追求。

作為東北大學、清華大學建築系的創辦者，營造學社的元老，可以說沒有梁林夫婦二人，就沒有現在中國建築學界的發展。而二人對於建築的保護與測繪與勘定，更是為中國留下了大批寶貴的文化瑰寶。

其中最為出名的，莫過於趙州橋，作為中國第一座石拱橋，趙州橋歷經風雨洪流、冰霜風蝕，卻仍巍然不動

這也恰如梁思成與林徽因的感情。

梁思成給林徽因的，是自由、信任與尊重。二人在學術上的互助使其生活上的聯繫愈發緊密，生活中的互愛也更在二人工作的熱情中，添了一把乾柴。這些事實，類似林洙《梁思成林徽因與我》等明褒實貶的偽傳記，遠遠不能將其掩蓋。

不單是民國才女，更是學界名家，這才是完整的林徽因。

縱觀林徽因一生，似乎最重要的事件與抉擇，都與橋樑有關。然而沿歷史的長河一眼望去，古今與橋樑糾葛者中，林徽因也僅能算是大漠一礫。

中國的橋文化太過源遠，也太過豐饒。若說路是人類智慧無意識的創作，那橋便是人類智慧有意識的使用。它更富工具性，也承載了更多的文明。

而我們總能通過思考與探尋，從這些文明中學習、得到些什麼。正如我今天提起林徽因、提起梁思成、提起徐志摩，提起完顏壽、溫庭筠、杜牧、陸遊。

這大概便是橋樑的意義了。

參考資料：

《小腳與西服：張幼儀與徐志摩的家變》 張邦梅著

《梁思成傳》 竇忠如著

《林徽因傳》 張清平著

《誰造就了誰？——徐志摩髮妻的傳奇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