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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專訪復出的郎永淳 他不認為自己有多悲情

離開央視主播台的一年後,郎永淳再次以主持人的身份出現在公眾面前。台上的他,20年不變的西裝革履,但胸前搭配的蝴蝶結領結褪去了往日的刻板。

他此行錄製的是江西衛視青年APP大賽節目《創客英雄會》。不過事實上,比起主持,他現在的處境與那些廝殺的創業者們要更為一致。他在電商界創業,所以也不大喜歡這身考究的行頭。錄製結束後,郎永淳迅速在座駕換上T恤、跑鞋。他打趣,這樣才符合他現在的身份,「不都說互聯網企業不用穿西裝,人家賈躍亭都是穿著圓領的,連個領子都沒有。」

這是他對外在的革新,從頭到腳都要重新出發。雖然在後台、現場,他還是像個大眾明星給觀眾合影簽名,也偶爾主動提及過去的一些感觸,但他明確對我們表示不願多談央視,「我覺得我們現在沒有必要去談過去主播的這些經歷了,就談現在就好了。」

郎永淳要求時間精準無誤。他在節目中對年輕的創業者們提出了「30秒營銷」,「如果一個項目你沒有辦法在30秒之內打動我,我不會投。」對於我們的專訪,他也嚴格掐時,當我一進門,他就表示我們有「26分鐘」的交談時間。倒計時十分鐘,他慎重地提醒我,在有限的時間把重要問題問掉。然後他把手機放在桌上看時間,當我在最後一刻拋出最後一個問題時,他直接報時:「時間到」。

「我是獅子座,特別注重效率。」他解釋。好像隨時準備進入到雄性競爭中去。他在新的領土同時承擔三大全新身份,每一個都是挑戰,為此他拚命讀書,加上談合作、忙業務,將時間的縫隙填滿。他說,自己現在變得激進了,變化或許從妻子生病的那一刻產生。更確切的說,激進本就在他的骨子裡。

激進的做一系列變革

2015年9月2日,抗戰勝利70周年前夜的晚間新聞播報,是郎永淳在央視的最後亮相。新聞結束不久,就有「郎永淳辭職央視"、"今天是郎永淳最後一次出現在《新聞聯播》"的消息傳出,掀起了不小的波瀾。郎永淳本人則在微博留下幾個字——「歷史永遠要銘記」。意味深長。

央視離職潮中,郎永淳的出走成為最苦情的樣本。因為妻子吳萍罹患乳腺癌,此舉被外界賦予悲情色彩。當時,電台軍事節目主持人「導彈熊」在贈別郎永淳的文章中曾寫道,央視給他的薪水,讓他在應付巨額診療費之餘,已無法維持體面生活。而15年前貸款買房的經歷也被好事者重提,用以舉證主播不過是表面光鮮。郎永淳對此保持沉默,沒有說出真相。

一年後,他坐在對面,對我們說,「他們要這麼寫,我也沒有辦法。但我不認為自己有多麼悲情。你如果說,就是因為掙錢少了,因為各種各樣的情況,不體面了,這些標籤是我不接受的。」他拒絕被視為弱者。

2010年得知生病後,吳萍恐懼絕望,「我害怕。」她問郎永淳:「我會死嗎?曉雨(他們的兒子)才上五年級。」郎永淳沒有慌張,他告訴妻子說:「別瞎說,沒那麼嚴重!既來之則安之,咱們抓緊治、好好治。」從那時起,他開始自稱「安之」。

面對危機,他迅速調整。家庭上,上初中的兒子去美國留學,妻子赴美休養。事業上,他選擇絕境重啟。告別傳統媒體,蛻變為電商高管。「完全進入到一個陌生環境,也是一種自我激發。」在郎永淳的定義中,這是一次挑戰,一家三口在各自全新的戰場上赴戰。

又或者說,另一次自我革命的時機來了。他一貫抱持,如果一成不變,就意味著沒有進步,沒有挑戰與刺激。

沒有挑戰與刺激,就相當於「一潭死水」。這也是他曾經對離職潮的看法。「誰能想像社會發展到今天,媒體的『航母』會出現離職潮?現在,人們獲取信息的途徑更多樣,報紙、電視等傳統媒體受到了更大的壓力與挑戰。如今所謂的央視離職潮,其實是每個人對未來的思考,何嘗不是一種冒險?競爭激烈意味著進步。」

騰訊娛樂:對於你的離開,外界揣測紛紜,究竟是什麼原因?

郎永淳:我的家庭遇到了各種各樣的挑戰,讓我對未來做出一些思考,尤其是對整個家庭的未來重新規劃。如果不是到了40歲,我們的家庭遭到這樣的挑戰,我可能也不會這麼激進的來做這樣一系列的變革。

2013年,整個家庭的格局發生了變化,孩子提前去美國從初中上起,夫人過去相當於陪讀,同時接受治療,休養。等他們調整完了後,我自然而然也做了一系列相應的調整。

騰訊娛樂:從妻子生病到激進的做這樣的變革,當中的心理過程是怎樣的?

郎永淳:就是更知道怎樣去珍惜生命,珍惜時間。怎麼樣在有限的生命和時間中去創造更美好的自己,創造更美好的家庭。

騰訊娛樂:你似乎一直很剛強,那麼在什麼樣的情況下會落淚?

郎永淳:不自主的情況下。我不會主動流露脆弱情緒。

騰訊娛樂:央視被質疑給主播的工資少,與你的出走有關係嗎?

郎永淳:他們說台里給的工資少,過不上什麼體面的生活,其實你應該知足,已經比上不足比下有餘,還算不錯了。當然你要想真正的實現財務自由,那還有相當大的距離。所以你努力的方向是進一步對自己的價值進行挖掘。我想這個價值不僅僅是所謂的品牌、形象與金錢的價值,而是實實在在的經濟價值,當然還有社會價值、文化價值。希望個人的價值更多面、更多元。

沒安全感,要讓自己強大起來

變革,成為郎永淳固定的職業軌跡。「你看,以結論來論,我一直在革自己的命。」他的生涯被極端的分為三部分,醫學時期、主播以及剛剛起步的電商時期。南京中醫藥大學畢業後,原本可以在徐州做個針灸大夫,但猝不及防的,他把目標改為北京廣播學院節目主持人方向雙學位,問家人要了兩千元,進京趕考。

他似乎樂衷於鋌而走險。北廣時期,因為一個與同學玩笑的賭局,他去搭訕長發飄飄、學業優秀的美女。找了個由頭,追出自習室,跑到離去的美女面前。開場白直接,也唐突,「你是真感冒了?還是討厭那位同學?」她愣住,「啊,我是真感冒了,咳咳。」慶幸的是,搭訕很成功,他不止贏得賭局,美女後來還嫁給了他。

「我其實一直處於不安分的狀態。」郎永淳告訴騰訊記者。他進一步自我剖析,這種不安分源於早年的不安全感。他出身於江蘇蘇北的農村,5歲時文革結束,百廢復興,他趕上了改革,一步步奮鬥至今。某種程度上,他可以說是,草根奮鬥改變命運的活教材。

1994年冬天,郎永淳與吳萍曾在長安街上有過一次對話。夜晚,溫暖的燈光從周邊的窗戶中透出來,每個家庭都在準備豐盛的晚餐。他們軋著馬路,尋找著好吃又不貴的小館子。可是找不到。失意的情緒蔓延開來。

「哪一盞燈都不屬於我!」

「哪一盞燈都不屬於我!」

「哪一盞燈都不屬於我們!」

「會有一盞燈屬於我們,在北京!」士氣恢復,振奮後再前進。

郎永淳家境並不富裕,1995年,他在《新聞30分》開始了電視新聞主播的職業生涯。但物質準備沒有,出鏡用的西裝還是向同學借的。領到第一個月的工錢和領導發的BP機,他興奮到像個暴發戶。跑到吳萍面前,把BP機從腰尖一拔,「那叫一個神氣。滿臉笑開了花,拿出一個裝滿前的信封,讓她摸摸有多厚。」

「我畢竟是一個草根,需要不斷讓自己的能力更強。」在央視主持的《新聞30分》中,郎永淳以儒雅的暖男形象與莊重認真主持風格獲得觀眾喜愛。2011年出現在《新聞聯播》,作為第四代主播,他在播報新聞時語速明顯增快,一分鐘達到310字左右,比以往每分鐘280字更快,達到一秒鐘說5個字。郎永淳和歐陽夏丹組成的「丹淳組合」成為觀眾最喜愛的主播之一。

但在央視的20年,郎永淳始終如履薄冰,「一些年輕的主播遇到重大直播,就被我們給換下來。在當年我們也被前輩換下來過,有時會沮喪,有時我很泄氣。」就算後來達到他定義的「受萬眾矚目」的最高處,危機感也如影隨形。

騰訊娛樂:是什麼原因使你那麼有衝勁?

郎永淳:我一直處在不安分或者是不安全的一種感覺。因為我出身草根,從江蘇蘇北的農村一步步趕上了時代,趕上了改革,讓我有機會,先是上了中醫學院,又上了廣播學院,然後又到了中央電視台。一路上因為得到了機會,得到了幫助,得到了平台。

但我始終會有危機感,覺得我畢竟是一個草根,需要讓自己的能力更強,更加的鞏固。我在我的腦子裡,一直有一種不穩定的感覺,所以我要讓自己強大起來。

在職業選擇上,我一直處在變的狀態。變,我覺得是一個永恆的東西,相對來說,靜止不是我想要的狀態。

騰訊娛樂:成名過程中是否一直如履薄冰?

郎永淳:當然是如履薄冰,尤其是在中央電視台播新聞。我們那些年輕的官員曾經遇到一些大的直播,就被我們給換下來了。我們在當年,也被我們的前輩換下來過,這是一樣的道理。因為你還不足以讓組織上信任你。這就是成長的過程。你很努力,但不一定受到認可,不足以讓他人放心。有時候會沮喪,那段時間,我或許就泄氣了。

騰訊娛樂:現在投身電商,是否意味著拋開了前半生積攢下的經驗?

郎永淳:怎麼這麼說呢?如果沒有新聞涉獵到社會的方方面面,你怎麼能知道尋找哪個方向,到哪個賽道上去?你積累到的各種社會的閱歷、社會的資源,還有經驗教訓、判斷力,這些你覺得都是白來的嗎?你覺得換一個賽道,這些東西就都不存在了嗎?

騰訊娛樂:做主播的時候,你就已經想到了今天是嗎?

郎永淳:每個人都應該是,如果渾渾噩噩的混到退休,那也是一種人生。但我不是那樣的人。

光環會散掉,我就變成了全新的身份

離開央視後,教書或是跳槽,都不在郎永淳的規劃中。像張泉靈一樣,郎永淳選擇從商。當時,包括移動醫療、新媒體創業、傳統製造業等行業的企業都向他拋去橄欖枝,但他義無反顧的縱身鋼鐵行業。

「20年前,鋼鐵賣1700一噸,到今天價格都沒變,賣到了白菜價。這對於互聯網的電商平台來說是最好的機會,去用新的技術,新的模式來幫助傳統行業提升效率和價值。」藉由時下最火的新媒體,為止步不前的傳統行業尋來生機,怎麼看又是一場革新,典型的郎式做派。

「九死一生」是他今天的口頭禪,聽著戲謔,內里卻刀光劍影。「以前不能犯錯,現在一個錯誤接著一個。可能一個小錯足夠讓你死,那你就死了。也可能試到最後,你挺過來了。」

他看似迷戀這樣的刺激,卻也不敢有一絲懈怠。他同時任命找鋼網高級副總裁、首席戰略官,並以合伙人身份加盟胖貓創投,負責戰略合作、公共事務建設、制度、渠道、平台等諸多環節,簡直就是一個龐雜系統工程的總指揮。工作之餘,他輾轉檯灣、北京大學、人民大學上管理課程,11月還計劃飛去牛津大學補課。他拚命充實專業能力,以儘快適應新的戰場。

新的戰場同樣殘酷,甚至比起過去要六親不認。所有合作都建立在共贏的基礎上,曾經的光環在這裡宣告無效。「刷臉只是初期交往,關鍵看你能給我帶來什麼樣的資源,什麼樣的價值。」

而哪怕是這個光環,從他抽身那天起,就預示著徹底熄滅的一天。20年前,郎永淳在央視找到了在北京安身立命的那盞燈。在郎永淳眼中,光環不是一天兩天就卸下來的。他說,這好像是伴他回家的汽車車燈,車停了,燈還會照著他一分鐘,送他回到家。可漸漸的,光終究會散掉。「然後,我就變成了一個新的身份。」

「這個光環還會陪你多久?」

「我想,大概還有一年,兩年吧。」他不確定的說。

騰訊娛樂:轉型後的這一年生活有什麼變化?

郎永淳:變得比以前更累了。

騰訊娛樂:曾說離開央視是希望有更多時間陪家人,現在會後悔嗎?

郎永淳:為什麼要後悔?我覺得很重要的一點是,現在可以相對自由的掌控時間,當然也會覺得時間完全不夠用,因為要做的事情太多了,要進入到創業的狀態中,沒有人會告訴你怎麼做。以前我還有點相對自由的時間,現在幾乎沒有一天能夠空下來。一直在路上,不是在談判的路上,就是在談判桌上,去做各種推動。我個人的時間越來越有限,這就是創業的狀態。我看了一下,從去年9月份到今天,飛行超過110多次,大概是這麼個頻率,比以前要辛苦的多。

騰訊娛樂:現在怎麼平衡生活與工作?

郎永淳:我會抽出一些時間飛到美國去,比如這個月月底我會利用十一假期過去。10月21、22日兒子的家長會我還會過去。他們也時不時會飛回來,我們還會約一個共同的假期,在中國、美國或者其他地方見面。

騰訊娛樂:現在很多需要刷臉的時候,你怎麼處理?

郎永淳:商業就是商業,沒有刷臉這回事。刷臉只是初期交往,關鍵看你最終能給人家帶來什麼價值,相互之間得有共贏。每一次合作的起點是站在互相有價值的基礎上,才可能合作。雙方都要看能帶來什麼樣的資源,什麼樣的價值,相互之間怎麼來匹配,在更高的戰略層面讓我們都有所提升。

騰訊娛樂:創業中經歷過什麼樣的「九死一生」?

郎永淳:我目前還沒有經歷,因為我看到的太多了。我在胖貓創投看到了各種失敗過程,然後去改正。找鋼也是同樣道理,哪一個都不可能一帆風順。《新聞聯播》是一個板上釘釘的事情,一定要百分百投入,不能出錯。但創業的九死一生就在於我們懂得這樣的一個規律,你大錯也罷,小錯也罷,可能達到足夠讓你死,那你就死了。一個錯誤接著一個錯誤,到最後試著可能也挺過來了 。

不希望兒子追求完美,我知道那種辛苦

「你現在足夠強大了嗎?」我問他。

「沒有。」甚至於,他沒有產生過成就感滿足的瞬間。

他頻繁和自我交戰,也和兒子交戰。兒子讀書後,父子間的學術過招經常讓他應接不暇。有一天,他看曉雨在讀英文小說,拿過老師列的書單問:「《殺死一隻知更鳥》,這你已經讀完了?原文?」「當然!佩服吧!中文的你讀過嗎?」說完狂笑不止。郎永淳不希望掉隊,他被激發出鬥志,「就算終有一天要被兒子打敗,也要不斷學習,創造更大價值。」

郎永淳所定義的「強大」意味著已經可以功成身退。到那一天,他或許會選擇像崔永元、李詠那樣去學校教書。這也是他為自己人生設定的「終極狀態」,「當真正進入到一種靜的狀態時,可能我就足夠強大了。」不過現在,時候還早。

「我不想成為40歲就已經死了,80歲才被埋掉的人。」人到中年容易進入安逸的狀態,郎永淳抗拒這樣的安逸。他堅持,必須離開「舒適區」去革命。因為這個原因,他在四十大關離開熟悉環境,投入到陌生環境。下一個四十年,或許熟悉的橋段還會反覆上演。

對於自我,他有近乎苛刻的要求。與此同時,郎永淳不想把這樣的苛刻投射到兒子身上。事實上,他不必再做什麼,曉雨也已經成為他的翻版。

十歲那年暑假,父子倆在小區散步,曉雨突然感慨,「斯坦福挺好的!」郎永淳當下很詫異,後來才知道,這個心事重的孩子是在查完資料,經過思考,沉澱思路後才開口的。上初中後,曉雨離開熟悉的國度赴美留學,就像當初他父親毅然北上考學一樣。

「我不希望他那麼追求完美,不要給自己定那麼多目標。因為我已經是不停給自己定目標的那個人,我知道那種辛苦。」

騰訊娛樂:「我不想40歲感覺死了,80歲被埋了」,這是你的心聲?

郎永淳:好多人到40歲,就不再給自己挑戰了,就已經安逸了,就已經死了。我到了40歲,也進入到沒有太大挑戰、在工作層面也進入安逸期了。我不希望這樣。所以我做自我的革命。

騰訊娛樂:有沒有成就感最滿足的瞬間?

郎永淳:沒有。就和我們的廣告法一樣,不要用最極端的描述方式。就我個人而言,我生長在一個教師家庭中,當然知道學習的重要性。一路走過來,我學習、閱讀、思考、實踐,帶來非常大的幫助,讓我不停的去變換,不停的挑戰自己,不停的革自己的命。我每次革自己的命,如果沒有主觀願望與那種準備,哪可能渾渾噩噩的一路這麼順利走過來。

騰訊娛樂:你有完美主義傾向嗎?

郎永淳:我對於自己有一定的苛刻,對家人也有一些完美和苛刻。家人會覺得很累。至於其他的,我不會有太完美的想像。

騰訊娛樂:會要求兒子當學霸嗎?

郎永淳:我現在特別擔心他當學霸,實際上他已經是學霸了。這可能是潛移默化吧,可能是基因帶來的,你能想像得到,在他很小的時候,他爺爺、我、他,相當於祖孫三代坐在一起學習看書的那種情景。我父親是一個教師,會有這種潛移默化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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