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分享一下那種一生一愛,一愛一生的故事么?

嗯,談過一次戀愛,現在這段戀情是第二次。

第一次戀愛的確挺令人傷心的,但這次我想用比上一次更多的熱情與誠摯來維護現在這段戀情,想要一直走下去。

現男友的初戀是我,他說,一生愛一個人就夠了。但是真的能做到是挺難的。

所以,在此,希望大家可以分享那些一生一愛,一愛一生的故事。可以給我,給我們,亦或者那些許下承諾的情侶們些許鼓勵。

萬分感謝。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

但是,如果不是我親眼所見,親耳所聽,我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真實發生過的愛情故事。

而如果不是這一次採訪,這個故事也許會永遠被老人帶走……

就讓我講講這次採訪經歷吧

2013年10月29日下午,我按照約定來到漢口的傅婆婆家採訪。這是我第三次為逝者欄目進行採訪,和以往不同的是,採訪前我收到了傅婆婆寫的懷念文章。可能由於老太太情緒激動,文章的邏輯比較混亂,這才有了這次的登門造訪。

84歲的傅本姺老太太是國民黨將門之後,所以當我在破敗的家中看到氣質優雅的傅婆婆的時候,我並沒有感到太多的不協調。傅婆婆的家很小,傢具的款式很老,顏色很多,大多都是兒女用過的舊貨。去世老伴的照片被傅婆婆掛在牆上,照片里傅婆婆笑得像朵花。那天,傅婆婆拉著我聊了很久,講了很多甚至未曾和兒女講述的故事。我知道,由於版面限制,這些精彩的故事不可能見諸報端,但我仍覺得有必要把這些故事記錄下來。

小標)情竇初開

1929年,傅本姺出生於雲南省昆明市,她的父親畢業於黃埔軍校,官至國民黨的陸軍少將。1938年,父親帶兵攻打"台兒庄",因"六十兵團"全軍覆沒,備受冷落,從此不問國事,一心在家養花畫虎。作為家中的五女,傅本姺從小就過著大小姐的優越生活。1945年,16歲的傅本姺考入昆明市中法中學。開學的那天,她乘著馬車去學校報到。馬車經過一個下坡時,半途中突然竄出一個白影子。馬夫嚇了一條,連忙扯住了馬車,傅本姺這才看清眼前的白影子是個小夥子。當時的雲南,大家都覺得男孩子長得黑才叫帥,所以傅本姺對這個皮膚白凈,穿著一襲白袍的男生並無好感。「像個鬼一樣,不怕死嘞。」傅本姺嘀咕道。

沒想到開學不久,她又和這個「鬼」在學校里撞了個正著。那天,傅本姺提著開水瓶去水房打水,回來的路上那個男生在窄道里把她堵住了。傅本姺天生瘦弱,還長著一頭金色的頭髮,在學校很是扎眼。當時,傅本姺以為那個男生想欺負她。於是,就沒好氣地撞了過去,臨走前還白了那個男生一眼。

又過了兩天,她在食堂吃飯,那個男生又走了過來,劈頭就是一句「你分點菜我吃吧。」當時,學校的伙食很差,傅本姺本來就吃不慣,於是就把一疊紅豆推了過去。那個男生也不客氣,端起來就吃。就這樣折騰了幾次,傅本姺終於知道這個男生叫做劉樹雲,比她高一個年級,是從漢口來的插班生。

劉樹雲的父親在上海的銀行當主任,生活富裕。去年因武漢淪陷,全家逃到昆明避難。當時在昆明的學校里,學生喜歡「湊對子」,這些「對子」一般以後都會成婚。由於劉樹雲是插班生,班上的同學便把班裡一位最丑的女生介紹給了他。「這個女的就像茅台酒,外面長得丑,但父親是軍閥,家裡有的是錢。」戰局穩定後,劉樹雲一家返回漢口,劉樹雲的母親貪戀軍閥家的財產,便讓劉樹雲獨自留在昆明,希望能促成這門婚事。可劉樹雲對軍閥的女兒毫無興趣,但母親的命令又無法違抗,每天都過得悶悶不樂。初中7年級時,他的同學拉他去「看稀奇」,說別的班裡有個女孩長著一頭金色的頭髮,是個怪胎。沒想到這次偷窺讓劉樹雲對傅本姺一見鍾情,這才有了開頭他攬馬車的一幕。

傅本姺有著一副好嗓子,學校聯歡會時被選中演唱《聖母頌》。每當她參加排練的時候,劉樹雲就皺著眉頭在排練室外踱步。終於有一天,劉樹雲趁著傅本姺排練結束,過去邀請她參加自己班的話劇排練。劉樹雲說:「劇本是以梵高為原型,我演畫家,你演我的妻子。你要是不來演,這劇就沒法排下去。」傅本姺一聽就紅了臉,自己一個小姑娘怎麼能去演別人的妻子呢?於是,她婉言謝絕了劉樹雲的好意。

到了演出當天,傅本姺獨唱結束後匆忙趕到劉樹雲班。卻發現話劇照常上演,一位不認識的女生取代了她的位置。「不是說我不演,劇就沒法排了嗎?現在怎麼又臨時變卦。」傅本姺委屈得跑回宿舍痛哭了一場,那時的她似乎才朦朧地意識到自己愛上了劉樹雲。

小標)愛情是盤龍江邊的一碗飯

1945年底到1946年,是傅本姺和劉樹雲的一個轉折點。1945年底,昆明著名的「一二一」運動爆發,傅本姺和劉樹雲奮起抵抗國民黨的大搜捕,大屠殺,在革命的浪潮中,兩人的感情迅速升溫。但好景不長,有一天,傅本姺在老師辦公室看老師批改作業,老師突然曖昧地摸了一下她的臉。這讓傅本姺感到莫大的侮辱,於是她偷偷地告訴了劉樹雲。劉樹雲知道後氣得發抖,一腳踹開辦公室的大門,把那個老師揍了個鼻青臉腫。學校未經調查,就將劉樹雲和傅本姺雙雙開除。

沒了書讀,劉樹雲便寄居在傅本姺的朋友家。傅本姺便請來父親的外國朋友,教授他們英文以及其他課程。由於戰亂,劉樹雲很難按時收到父親從漢口寄來的生活費,日子過得緊巴巴的,常常飽一餐餓一餐,加上昆明氣候變化無常,他又沒有多少衣服,便時常感冒發燒。

傅本姺看他太可憐,便常將母親給的零用錢省下來留給他用。傅本姺家家規很嚴,父親不上桌子,他們誰也不敢動筷子。傅本姺有意放慢了動作,待大家都下了桌子,她連同"埋"在碗底的好菜,盛了滿滿一碗藏在衣襟中飛快的送到"盤龍江"邊的城樓旁。飢腸轆轆的劉樹雲早就等在那裡,他接過傅本姺帶來的飯菜就吃。

靠著傅本姺的接濟,劉樹雲考入了昆明的中正中學。在這所中學裡,劉樹雲追求進步,還創辦了刊物《逆流》宣傳馬克思主義。劉樹雲很快就被學校當成眼中釘,最後學校隨便找了個借口,將他開除。再次被開除後,劉樹雲生活再度陷入窘迫中。這時適逢傅本姺的父親家一處家宅改為旅館,傅本姺便求父親將其中一間免費給劉樹雲居住。傅將軍本也覺得劉樹雲可憐,便大方地將房子讓給了他。這樣一來,兩人的距離又近了一步。

傅本姺和劉樹雲的戀情很快就傳到了母親耳朵里,母親對兩人的戀情極力反對。「他是個外來的窮小子,你要嫁給他還不如去死。」母親說著丟給她一條麻繩和一把剪刀,讓她去死。她和劉樹雲哭成一團,父親在一旁也板著臉,一身不吭。後來,傅本姺的二姐輾轉來到漢口,找到了劉樹雲的家人,摸清了劉家的底細。她告訴傅本姺,劉樹雲的父親在銀行工作,家裡雖然有點錢,可是婆婆實在太厲害,她嫁過去肯定會吃虧。但傅本姺卻是鐵了心,這輩子非劉樹雲不嫁。

1947年,由於劉樹雲宣傳共產黨思想,他受到了國民黨特務的監視。特務去他住過的一間極為簡陋的小屋搜查,從鏡框背後拿走了一張"漢口文華中學"的初中畢業證書。劉樹雲覺得昆明不能久留,於是決定返回漢口。18歲的傅本姺哭著送劉樹雲坐上了去重慶的「小火車」,劉樹雲堅定地說:「你等著,我一定接你去漢口。」

那時從昆明到漢口,要先坐火車,再轉輪渡,旅途非常艱苦。回到漢口的劉樹雲沒有忘記對傅本姺的承諾,他將省下來的生活費全數寄回昆明,換取一張昂貴的飛機票。從漢口寄來的金圓券,傅本姺攢了厚厚一疊。她偷偷地藏在菩薩像肚子里,一直沒讓家人發現。

臨走的那天夜裡,傅本姺悄悄地來到父母的房間。她輕輕地撩開床上的蚊帳,最後看了一眼熟睡的父母。又偷偷你拿了一隻皮箱,裝了二姐的一件紅色外衣,一雙有跟的皮鞋和簡單的生活用品,趁著夜色來到了機場。她躲進一家越南人開的咖啡廳,不時地向外張望,生怕被人發現。飛機一到,她就直奔檢票廳,乘上了一班老式轟炸機改裝的客機,飛到了武漢。一下飛機,傅本姺就看到了她日思夜想的劉樹雲。劉樹雲開玩笑地問她:「要是你下了飛機,卻沒看到我怎麼辦?」傅本姺說:「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因為我知道你一定在這裡等我。」

小標)大小姐淪為小媳婦

1949年,傅本姺和劉樹雲成婚。婆婆本指望靠著這門婚事大撈一筆彩禮,卻沒想到傅本姺是私奔而來,身無分文。婆婆對這個小媳婦恨得咬牙切齒,對她也格外刻薄,常常故意不讓她吃飽飯。每天早上,婆婆就讓傅本姺出門買菜,自己和公公在家悠然自得地吃著黃油麵包。有一次,傅本姺買菜回來,剛好撞見劉樹雲和公公在客廳吃麵包。劉樹雲嚇了一跳,忙把麵包塞在了報紙下面。事後,傅本姺問他為什麼不偷偷留一片麵包給自己。劉樹雲無奈地說,母親管得太嚴,他根本沒這個膽量。

在那個時代,父母的命令很難違抗,加上婆婆主管家政大權,劉樹雲連幫媳婦說句話的權利都沒有。有一次,婆婆做了一大桌子的菜,有燒肉、培根和火腿,卻不允許傅本姺吃葷菜。趁著婆婆進廚房的空當,劉樹雲悄悄地踢了一下傅本姺,讓她趁著婆婆不在,趕快夾一點好菜。傅本姺不敢忤逆婆婆,遲遲不敢動手,劉樹雲便給妻子夾了一塊培根。沒想到這一幕剛好被婆婆看見,婆婆陰陽怪氣地說:「怎麼,我平時沒好好招待你,還要我兒子給你夾菜?」傅本姺只能默默地將肉片夾回了盤子里。傅本姺依然清楚地記得,有一次劉樹雲不知從哪裡弄到一點錢,給她買了一包便宜的餅乾。他們偷偷地把餅乾揣在懷裡,晚上蓋上被子,躲著婆婆在被窩裡偷偷地吃。

不久後,傅本姺和劉樹雲的第一個孩子出生,婆婆這才讓傅本姺吃上一次雞蛋。「坐月子的時候一天一把面,兩個雞蛋,孩子周歲的時候,再給一隻雞。」婆婆許諾的這隻雞讓傅本姺神往了很久。婆婆家經常燉雞湯,但傅本姺從來沒有喝過一口。有一次,家裡保姆看不過去了,便盛了一碗雞湯給她說:「鍋里的雞肉婆婆點過數,我只能給你偷碗湯,你好好補一補。」最後,傅本姺還沒能吃上自己的那隻雞,就因為漢口的日子太艱難,只能抱著孩子,和劉樹雲又回到了昆明老家。

解放後,傅本姺昆明的娘家也快速走向衰弱。他們靠著變賣母親的首飾和姐姐們的資助,勉強度過了一年的時光,這個時候大女兒也出生了。由於沒有工作,他們只能靠野菜蘑菇度日,但隨著冬天的臨近,野菜數量減少,一家四口人的日子過得越發艱難。無奈之下,劉樹雲決定再次舉家返回漢口。同樣是從昆明到漢口,這一次他們少了當初坐飛機的浪漫,多了幾分現實。由於土匪橫行,他們選擇跟著共產黨的郵車返回。「郵車上駕著機關槍,安全。」

小標)漫漫返鄉路

1950年冬,傅本姺一家開始了從昆明到重慶,再到漢口的長征。由於山賊土匪橫行,郵車開不了多久就會遇到路障。解放軍們便要下車,一部分人搬開路障,一部分人端著槍堅守車輛。就這樣走走停停,每天實際走不了多少路。冬天的山路上全是積雪,解放軍把鐵鏈纏在車輪上,一邊鏟雪一邊前進。在過十八彎的時候,汽車在懸崖邊打滑,好幾次差點墜入懸崖。傅本姺摟著兩個孩子嚇得瑟瑟發抖,劉樹雲拽著她的手,給了她莫大的安慰。

每天晚上,郵車在沿途的村莊休息,劉樹雲便四處奔波,安排一家人的吃住。他們吃的是最便宜的菜,住的是最破舊的房子。有一天夜裡,外面下著大雪,劉樹雲不知從哪裡找來一些木炭。一家人便點著一窩炭火,坐在一張木板上挨了一夜。清早,傅本姺從夢中醒來,看著眼前熄滅的炭火,突然想到,要不是當時住的房子四周漏風,一家人可能早就煤氣中毒睡過去了。

從昆明到漢口,他們足足走了一個月。但旅途的盡頭,並沒有好日子等著他們。回到漢口後,婆婆找人算命,算命師傅說婆媳兩人命相不合,讓婆婆越發嫌棄傅本姺。受封建意識的影響,住了沒多久,婆婆就把她趕出家門,讓她帶著兩個孩子在外面租房子。傅本姺只有聽從公婆的安排,搬到一間臨街西晒的小屋居住,在半飢餓中他們共同撫養了三個兒女。

當時,劉樹雲在銀行找到了一份會計工作,雖然有了少許的收入,但仍不夠養活一大家子人。傅本姺眼看著日子過不下去了,便給當時武漢市市長李先念寫信,說明了自家情況。沒想到不久之後,她就在政府的安排下找到了一份小學教師的工作。因為貧窮兒女輪流生病,每月要扣除他在人民銀行的一大半工資,每月要指望工會補助的五塊錢來維持生活。

那時,傅本姺一邊工作,一邊獨自照顧三個孩子。劉樹雲在銀行上班,只有周六下午才能回家。傅本姺說,人生最幸福的時候就是每周六下午,她在家聽到劉樹雲自行車鈴鐺的聲音的時候。但夫妻二人聚少離多,周日劉樹雲又要返回銀行工作。有一次,劉樹雲想念孩子,便想過一夜再走,卻沒想到第二天下起了大雨。傅本姺家沒有雨衣,她只好找了幾塊破布和廢報紙,裹在劉樹雲身上。劉樹雲冒著暴雨回單位,不久後就感冒發燒,折騰了好一陣子。在傅本姺的記憶力,劉樹雲經常生病,一感冒便要反覆好久才能治好。每次劉樹雲發燒,傅本姺就守在他身邊徹夜不眠,直到劉樹雲退燒痊癒。

那時的傅本姺還有些大小姐脾氣,一生氣就離家出走,或者不肯吃飯。劉樹雲便滿大街地去找她,哄她開心。劉樹雲常說:「你跟了我,我便欠了你一輩子。」

小標)批鬥!蒙冤!情比金堅!

由於傅本姺是國民黨軍官家庭出身,在建國後的各項政治運動中都列為「鬥爭對象」。學校發動學生批鬥她,把她關起來一摞一摞地寫材料。在禁閉的日子裡,劉樹雲一邊工作,一邊忍受著鄰居們異樣的眼光,獨自撫養孩子。

1963年,全國開展四清運動。當時,劉樹雲任職的人民銀行關山辦事處丟失的一筆四萬元的巨款。稽查隊認為劉樹雲擔任「複核」,有推脫不了的責任,賬本又不翼而飛了,符合作案條件,但他們始終沒有找到決定性證據。破案心切的稽查隊便默認他是「饑寒起盜心」。由於當時逼供之風橫行,稽查隊白天逼著劉樹雲寫認罪狀。劉樹雲不肯寫,稽查隊便把他鎖在機房裡,夜晚用一台極大的機器整夜轟鳴,讓睡眠質量本來就差的劉樹雲無法入睡。

不到一個月,傅本姺便從稽查隊那邊得知丈夫「瘋了」。傅本姺透過禁閉室的門縫看到丈夫被捆在床上不斷地掙扎,醫生給他打了鎮定劑後才沉沉睡去。傅本姺衝進去,摸著劉樹雲的額頭哭了一整宿。劉樹雲患上精神分裂症後,整天胡言亂語,天天要傅本姺與他去自殺,去解脫。傅本姺也覺得太委屈,太多的「無中生有」更讓她難以承受。於是,兩人買了船票,相約在江心跳水自殺,這一年傅本姺34歲。兩人手牽手站在船舷上,傅本姺看著腳下起伏的黃色江水,恍惚中一個聲音告訴她,他們的冤屈還沒洗清,他們不能就這樣死去。傅本姺哭著對劉樹雲說:「我們還不能死,我們還有4個孩子。現在死了,他們就會說我們是畏罪自殺,我們不能死的不明不白。」

勸下了劉樹雲,傅本姺大著膽子給市監察局寫了一份報告。很快監察局便派了另一支稽查隊,劉樹雲也被釋放。沒過多久,稽查隊就發現在那段時間,一個姓黃的人同時往幾個賬戶上轉入了大量現金。隨後,一名清潔工無意間在一塊空心磚里發現了丟失的賬本。經調查,原來是銀行的另一位職工夥同全家貪污了這筆錢,再偽裝成失竊案,栽贓劉樹雲。真相大白後,在傅本姺的精心照顧下,劉樹雲的精神分裂症也漸漸痊癒了。

1966年到1976年文化大革命期間,傅本姺再次因為出生不好被劃為「中右」。過去的「優秀教育工作者」、「骨幹教師」被學生批鬥,連學校也沒法去了。經組織決定,傅本姺和劉樹雲被分到農村。當時傅本姺生著重病,自知這一下農村就是死路一條。這時,劉樹雲工作的金銀製品廠的主任向組織說情,說劉樹雲家是僱員,成分清白,不應被下放。這才沒讓他們去農村,傅本姺才撿回了一條命。

在被冤枉,被批鬥的這段時期,傅本姺和劉樹雲相依為命,從未因為對方的政治身份而劃清界限,反而因此更加珍惜這份感情。

小標)晚年平淡金不換

文化大革命結束後,傅本姺雖然被撥亂反正,但也失去了人生最美好的時光。十幾年的艱苦磨難,已經將她身上的傲氣磨平,除了一頭金色的頭髮,人們幾乎難以將她和過去那個為愛私奔的大小姐聯繫起來。

她和劉樹雲開始提前步入了老年生活,日子雖然清苦,卻換來了難得的平靜。她過早地辭去了小學教師的工作,去補習班給學生講課。劉樹雲留在的金銀器廠,靠著微薄的工資養家。

劉樹雲是個老實人,在金銀器廠上班時,賺了熟人的錢也不安心。一回頭,他就偷偷在牌桌上把賺來的錢再輸給別人。傅本姺有時想去看看牌,劉樹雲怕她看穿自己的詭計,怎麼都不讓她去。為這事,兩口子吵了好幾次架。事後,傅本姺說,劉樹雲老實得又傻又可愛。

劉樹雲勤學好問,晚年孫女給他一個小靈通。他想學發短訊,但又苦於沒有學過漢語拼音。劉樹雲就像小學生一樣,用心去學「聲母」、「韻母」,只要拼不出「音節」就會問傅本姺。劉樹雲的本子上密密麻麻地書寫著英語句子和漢語拼音的「同音字」。靠著如饑似渴地學習,他不但熟練地掌握了漢語拼音,還在網上炒上了股票。

劉樹雲退休後,兩人這才真正過上了「二人世界」。這得來不易的清閑,讓這對老夫妻越發地恩愛。傅本姺說,冬天她每天都要把老伴的衣服揣在懷裡捂熱了,才給老伴穿上。老伴腰不好,每次出門,她都親自給他穿鞋。劉樹雲肺不好,還喜歡抽煙。傅本姺就想盡辦法幫他戒煙,買來劉樹雲喜歡吃的零食,不讓他「空著嘴」。每次看到劉樹雲打開煙盒,她就偷走兩支藏起來。去醫院看病,她買通醫生,勸老伴少抽煙。幾年下來,劉樹雲幾十年的煙癮居然真的戒掉了。傅本姺患有結石,每次晚上結石發作,劉樹雲都騎著自行車送愛人去看病。

添了孫子以後,劉樹雲就常用「你奶奶」稱呼傅本姺,傅本姺則以「爺爺」稱呼老伴。「爺爺來吃飯了」每天,傅本姺在廚房叫劉樹雲吃飯,結果菜還沒全端上來,劉樹雲就已經吃完了。「怎麼吃得這麼快。」劉樹雲不要意思地說:「當年在盤龍江邊吃你送的飯吃慣了,改不了了。」

再後來,傅本姺的父母去世,當年劉樹雲住過的那件旅館,據說現在被劉曉慶買了下來,只留了一間給傅本姺的六妹。婆婆因子宮癌去世,為了醫治癌症,公公花光了全部的積蓄,去世時,僅留給劉樹雲兩床棉絮當遺產。所有的家族恩怨隨著上一輩的去世煙消雲散,現在的劉樹雲和傅本姺就是兩位平凡的武漢老人,享受著他們平淡的晚年生活。

小標)他走了,天塌了

傅本姺說,劉樹雲人老實,卻是家裡的「天」,沒有她,自己就失去了依靠,一天也活不下去。傅本姺一直大病小病不斷,她總覺得自己會早一步走,卻沒想到劉樹雲會先自己而去。

2011年春天,劉樹雲又一次感冒了,不同於往常,這一次的感冒卻遲遲沒有好轉的跡象。劉樹云為了省錢,一直都在門診看病,為買了便宜幾毛錢的葯,坐很久的公交車去買。頭孢一瓶瓶打下去,病情卻沒有絲毫好轉,反而破壞了他的消化系統。在相當一段的時間內,他都只能靠吃流食為生。

後來,劉樹雲高燒不退,家人將他送進醫院。但是,睡眠質量極差的劉樹雲卻死活不肯在醫院過夜,總是嚷著要回家。當時,醫生提出讓劉樹雲轉院,劉樹雲看到存摺里只有一萬元的活期存款,便沒轉院。沒想到不久後,他的病情突然惡化,喉嚨里發出咕咕聲。傅本姺叫來護士,護士把化痰器塞進劉樹雲的喉嚨里,劉樹雲痛苦地吐出粉紅色的血泡。傅本姺慌了,直喊:「爺爺,你看看我啊,你看看我啊。」劉樹雲卻搖頭對她說:「走啊,走啊。」醫生把傅本姺拉出病房,開始進行搶救,卻無力回天。2011年10月24日凌晨2點,劉樹雲去世,享年82歲。

劉樹雲就這樣走了,傅本姺一夜白頭。她穿著老伴穿過的汗衫,一個人坐在沙發上哭得死去活來。那天晚上,一家人都在劉樹雲家守夜,大女兒勸傅本姺去睡覺,傅本姺剛躺上床,就覺得床晃了起來。「我是無神論者,但我知道那天是爺爺的魂在搖我。」

老伴走了,生活卻仍在繼續。傅本姺拒絕去孩子家住,一個人回到了和劉樹雲生活了幾十年的老家。她固執地不肯換掉老舊的傢具,家裡的一切擺設都是老伴還在時的模樣。她指著沙發上的一個按摩器說,過去老伴喜歡坐在這裡按摩,我就把按摩器一直放在那個地方。他喜歡坐在餐桌上翻筆記,我就把筆記本和老花鏡放在桌邊。傅本姺仍不時買回劉樹雲生前喜歡吃的巧克力和話梅,做兩道老伴喜歡吃的菜。她說,只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老伴還活在自己身邊。 有時,她會打開衣櫃,嗅一嗅劉樹雲曾經穿過的衣服和圍巾。奇怪的是,老劉的圍巾不管怎麼洗,上面總有他的味道。她請來法師為老伴念經,法師說,劉樹雲的魂還沒有走,還要在家裡等她五年。傅本姺說,現在兩年過去了,還有三年老伴就要離開這個家了。到了那個時候,她該怎麼辦呢?

傅本姺吃飯前,她就會對著劉樹雲坐過的地方喊一句「爺爺,開飯了。」她爬上桌子掛窗帘,也要默默地念一聲「爺爺保佑」。她不敢和鄰居們說起老伴的死,逢人問起,她總說老伴在兒子家沒有回來。很多時候,她自己都說不清,這樣的謊言到底是在騙誰。

每個月的24號,傅本姺都要帶著自己編的花籃去給劉樹雲掃墓。花籃里放著一張她的照片,上面還有一行小字「與你同在」。沒有了劉樹雲,傅本姺的生活似乎失去了意義。她不止一次想到了死,但她又擔心自殺死後能否能和老伴相見。想要捐獻遺體,卻得知捐獻的遺體只能葬入公墓,無法和老伴合葬。她曾寫過幾篇紀念老伴的文章,但兒女們都不理解她的苦,於是她又負氣地將文稿燒了。

我問她,如果當初她沒有選擇私奔,劉樹雲沒有選擇娶你,你們兩人一定會過上和現在截然不同富貴生活。在最苦難的時候,你們曾經後悔過嗎?傅本姺笑著說,他們從來就不曾後悔自己的決定。「和爺爺的一生雖然坎坷,但只要在一起,我就覺得幸福。」問起兩人結婚65年的秘訣,我以為她會說是因為信任或是理解,沒想到老人卻堅定地告訴我:「是因為愛情。」

【後記】採訪從下午3點一直聊到了晚上7點,其間傅婆婆每每說到激動處,就使勁握著桌邊發抖。晚飯時分,她給我下了一碗餃子,還泡了一杯玫瑰花茶。她說:「真好啊,有人願意坐下來聽聽我和爺爺的故事。」臨走前,她不好意思地說,如果可以,請讓我在報紙上不要寫出爹爹的本名。「你就寫林士奇,這是他當年在昆明辦雜誌時用的筆名。你們報紙看得人多,我不想讓鄰居知道他已經走了。」末了,她又說,這些都是陳年舊事,也許不值得上報。如果有人能幫她整理出來,她就已經很開心了。


郭襄的故事你知道嗎。

風陵渡口初相遇,一見楊過誤終身————————————————————————————

我走過山時,山不說話,

我路過海時,海不說話,

小毛驢滴滴答答,倚天劍伴我走天涯。

大家都說我因為愛著楊過大俠,才在峨嵋山上出了家,

其實我只是愛上了峨嵋山上的雲和霞,

像極了十六歲那年的煙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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