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貨幣緊縮快於預期 美國股債雙殺迎接新聯儲主席

作者 | 康路

編輯 | 暴劍光

美股估值偏高早已不是秘密，在今年一月公布的達沃斯經濟論壇《風險報告》中就曾警示，歷史上，美國股市的估值僅有兩次比現在的水平高，分別是在1929年和2000年的大崩盤之前。連私募大佬凱雷創始人魯賓斯坦都在達沃斯對《稜鏡》表示，「我不想說，美國資產價格有泡沫，但的確有點貴。」 何時回調、如何回調、回調多少的市場疑惑，則在特朗普「任內已經84次股市創新高」的自誇聲中被淹沒。隨著美聯儲「鴿派掌門人」耶倫的「卸甲歸田」，市場情緒迎來逆轉。

「耶倫離開當周，美國久違的通脹似乎回來了。薪資增速創下9年新高。同時，就業市場再度大幅好轉。再加上鴿派耶倫的離開，市場對於美聯儲將漸進式加息的安全感，瞬間崩塌。」全球市場諮詢集團高級策略師比特肯尼對《稜鏡》表示。

新上任的鮑威爾和耶倫相比，在貨幣政策立場上，屬「中間派」。2018年2月5日，這位64歲的前私募大佬，在華盛頓正式宣布就任新一屆美聯儲主席。曾經習慣於「悶聲發財」、不喜張揚的鮑威爾，正式走上全球金融權力舞台的中心。

（圖：鮑威爾被特朗普提名後，前任美聯儲主席耶倫曾表示，將配合做好交接工作）

在就職演講中，鮑威爾表示，「會保持警惕，準備回應不斷演變的風險。到目前為止，美國的金融系統比十年前的金融危機初期更強健、更有韌性。我們願意將它保持下去。」但市場情緒的風向突變，讓他剛入職便遭遇「股債雙殺」的下馬威。隔夜美國股市中，美國道瓊斯工業指數一度下跌1600點，衡量標普500短期波動性的「恐慌指數」VIX創下2016年11月美國大選以來最高。媒體以「瀑布式下跌」形容這次回調，更有人稱其為「股災上演」。

全球最大對沖基金橋水基金創始人達里奧（Ray Dalio）隨後公開解釋美聯儲的艱難處境。他表示，市場正處於典型的周期晚期。由於投資資產久期更大，對利率敏感度高，因而市場表現也更為誇張，「美聯儲將難以完全正確地實施貨幣政策，這將導致經濟衰退。」而更讓人們擔心的是，白宮的隱形影響力，將可能導致美聯儲無法獨立判斷局勢，為後續的金融隱患埋下伏筆。

白宮罕見回應股市暴跌

自去年11月被提名為新任美聯儲主席之後，讓市場始終心生疑惑的是，鮑威爾時代中，如何處理美聯儲和白宮的關係。儘管美聯儲以獨立決策自居，但過往的美國總統都曾試圖給美聯儲施加影響力。外媒就曾經報道稱， 「每當時任美聯儲主席格林斯潘加息時，柯林頓就會在白宮中發火」。

這樣的場景，在鮑威爾上任的第一天就開始上演。

在道指盤中暴跌1600點後，白宮罕見回應稱，特朗普總統關注經濟長期基本面。此類回應讓人不免猜測，特朗普政府對當下的股市暴跌，同樣措手不及。就在上周進行的國情咨文演講中，特朗普還將任內的美股屢創新高，作為政績自誇。「任內股市已經84次創新高」幾乎成了他的口頭禪。

「股市上漲、經濟好轉，實則拜美聯儲政策所致。」 穆迪首席經濟學家朗斯基曾對《稜鏡》表示，「雖然特朗普在競選前曾多次炮轟耶倫，但在自己做總統之後，還是希望上述趨勢可以延續。他不過是想換個自己人做美聯儲主席，但在政策上並不希望出現大的改變。」

鮑威爾能否「蕭規曹隨」

鮑威爾曾被看作是個替代耶倫最為安全的選擇。在鮑威爾獲得特朗普提名的當日，巴克萊銀行在給《稜鏡》發來的研報中寫道，「認識一下新聯儲主席吧。等等，基本上跟現任主席沒有什麼區別。」歷史數據顯示，鮑威爾擔任美聯儲與耶倫共事的五年中，曾經參與40多次貨幣政策投票，但沒有一次和耶倫意見向左。市場普遍認為，鮑威爾的上任，意味著貨幣政策延續性的保障。

但鮑威爾上任後的經濟環境已經與耶倫不同。一方面，和耶倫時代失業率平穩下降、通脹保持低迷的經濟環境不同，美國久違的通脹水平正在回升，資產價格呈現過熱跡象。另一方面，特朗普的基礎設施建設投資和減稅法案正在美國財政帶來壓力。如果加息過慢，美國經濟仍會再度陷入惡性通脹的恐懼中；而如果加息過快，則可能讓負重奔跑的美國經濟陷入衰退。在股市陷入暴跌後，市場對今年美聯儲能否完成3次加息心生疑惑。

而一位美國保險行業從業人員則對《稜鏡》表示，考慮到美國經濟處在此輪增長的中後期，特朗普的減稅僅在短期提振經濟增長動能，美國公司未來是否繼續增加投資前景不明。因此，在此輪暴跌之前，市場對加息節奏的預期，已經和美聯儲的計划出現分歧，「市場的預計是，2019年，美國GDP會回落至2.2%，同時美聯儲將一次都無法加息。」

遊走於華盛頓和華爾街之間的最富聯儲主席

與「學院派」的耶倫不同，鮑威爾是近四十年來唯一沒有獲得經濟學博士學位的美聯儲主席。但洛克菲勒公司首席策略師張致銘對《稜鏡》表示，上世紀70年代以前，美聯儲主席也幾乎鮮有經濟學家擔任，而是多為銀行家、律師或是職業政客。直到石油危機使得美國經濟陷入滯脹之後，學院派才漸漸掌握美聯儲主席的大權。

隨著長達十年的非常規貨幣政策漸漸走向尾聲，立場更為靈活的實幹派，被寄予厚望。熟悉鮑威爾的前美國政府官員對《稜鏡》表示，儘管傳統共和黨人更傾向於另一位候選人、長期批判美聯儲政策的泰勒(John Taylor)，但鮑威爾豐富的管理經驗以及多次處理危機的經歷，讓其最終勝出。而鮑威爾與共和黨高層及金融大佬均有私交的經歷，讓他順利穿梭於政商間的「旋轉門」，在華盛頓和華爾街間遊走。

在擔任美聯儲理事期間，鮑威爾曾於去年6月到訪紐約經濟俱樂部，和華爾街的金融從業人員交流對貨幣政策的看法。參與當天對話的美國海銀資本首席策略官陳凱豐表示，根據現場互動，他認為「鮑威爾理事對於金融市場，法律結構，危機處理等等的理解，都是美聯儲高官中最為有經驗的一位。」在當天的演講中，鮑威爾提及，美國經濟已經實現失業率低於危機前的水平，有必要退出過於寬鬆的貨幣政策。他同時提及，雖然通脹目標目前低於2%，但正在逐漸接近目標。而對於未來貨幣政策走勢，鮑威爾認為，加息和縮減資產負債表都有必要，到2019年，聯邦基金利率應實現3%的目標。

外界期待，鮑威爾和華爾街交流通暢，能夠幫助其洞悉市場動向，並在和白宮的周旋中，適時做出相應的貨幣政策調整。

「鮑威爾是個靈活的中間派，且被學院派的耶倫更具實操經驗和政治智慧。但他需要時間證明自己。」紐交所交易員金斯基對《稜鏡》表示，「從某種意義上說，美聯儲的政策是一門藝術。只要市場願意相信，美聯儲能夠進行有效管理，在出現危險信號時，就不會陷入混亂。」

在美股罕見暴跌中，鮑威爾的時代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