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陳可辛《三分鐘》里最不重要的是那部iPhone X,那麼重要的是什麼?

原創 2018-02-05 李驥 狐狸獵手

陳可辛為蘋果拍了一部出色的讓很多人「淚目」的微電影,但可惜充斥著社交媒體公眾話語場卻是「陳可辛的iPhoneX是不是你的iPhoneX」的討巧炒作,一眾好事者深度挖掘陳可辛團隊所用的那些外部設備,用事實數據告訴你:就你拿你的iPhone X,是無論如何也拍不出這樣的影片的。

言外之意「用iPhone X拍攝」這句話里,多少透著些欺騙的嫌疑,這不,眼球和閱讀數就來了。

社交媒體公號和KOL以搏眼球和閱讀數為生,找個熱門話題作偏門炒作也無可厚非。但廣告界從業人員,如果不從這樣一部好作品裡學點乾貨,只是人云亦云地跟著起鬨,未免就有點太過業餘。


搞品牌搞廣告的要向《三分鐘》學什麼?--- 這部電影有諸多可學,可能最不重要的,可能就是拍攝所用是不是iPhone X 了。

在我看,這部影片雖然表面上是作iPhone X的產品推廣,號召大家用 iPhone拍攝自已的春節故事(也就是鼓勵用戶參與和engagement),但影片的意義更多在品牌層面,而不是賣這隻產品。

每個跨國品牌都希望能融入到各個當地市場的文化之中,與當地人產生某種情感和價值觀聯結,這在蘋果這樣的高定價高利潤的商品更是必須。不願賣腎的愛國青年別搞出個「美帝剝削壓榨中國消費者」,那也不是鬧著玩的。

《三分鐘》也可以說是個蘋果用來與中國公眾建立情感聯繫的品牌影片。大品牌關注中國人的生活,體會普通人的情感,用一則「基於真實故事」的影片宏揚主流價值觀,這種姿態其實就已足夠,完全沒毛病。

至於片子是手機,還是無敵馬克兔還是膠片還是4K拍的,很重要嗎?

不知道這個故事是誰想到的,是廣告公司還是陳可辛的團隊?但必須承認故事視角很獨特,底子很好 --- 通常你要拿到客戶brief,說要寫一個關於春節回家的感人故事,你通常會想到那些長期在外打工拚命的人,想到他們老家長期翹首等他們回家的妻兒老小,這是關於「思念」的故事,是習慣性思維。但《三分鐘》想到的是一個列車員和她的兒子,是關於「付出」的故事,這是非習慣性思維。

但底子歸底子,說好這個故事還要運用很多電影編劇的手法。《三分鐘》用的最好的,就是「時間」這個因素。

太多電影都將劇情架構在時間因素之上:特工打敗壞蛋,超人拯救地球,那都是燃眉之急,分秒必爭的事。在「時間」的巨大壓力下,人物外部衝突激化,內心搏鬥加劇,戲劇性才出來,電影才抓人,也才會感人。

《三分鐘》的題眼正是「三分鐘」。火車靠站停車的這短短時間,是列車員與兒子聚首的一個時間窗口,分秒都在收窄。而列車員還有職責去照顧上下車的乘客,兒子卻遍尋她不著,這就更製造了一種緊急甚至危機之感,觀眾心理上於是出現壓力。

所以你明白片子為什麼要用非常大的黑底白字交待時間刻度,類似定時炸彈爆炸前反覆特寫跳動的時間數字。

這樣《三分鐘》其實已經有了一個戲劇衝突的內核,而後來孩子背乘法口訣這個劇情,則又給這處衝突加了不少戲碼。試想如果設計成小孩拿一份學校里的成績單驕傲地遞給媽媽,就沒有這種效果。為什麼?因為遞成績單是一下子的事,而背乘法口訣是需要時間的。

於是就可以順理成章地設計成為:孩子一句話不說只是給媽媽背乘法口訣,還沒有背完,列車門已經關閉,她媽媽只能站在車門後含淚看著漸漸變小的他。孩子的乘法口訣聲中,列車開遠,又一次母子分離。

劇情本已抓住了觀眾的心,這時再拿乘法口訣狠狠捏一下,於是觀眾眼淚就下來了。

所以《三分鐘》最為出色的,是它的劇本,一個「用時間擠壓感情,使之更加強烈」的經典例子。這是片子情感打動力的最關鍵因素。

當然這樣一個好的本子,放在陳可辛這樣有敏銳的情感洞察力和表現力的導演手中,執行的也是老道成熟,相當到位。試舉一二:

影片開篇即用人物畫外音,用最少時間交待了故事的setting – 誰?為什麼?幹什麼? 上來就丟出來那個矛盾和衝突。

此外影片用了不同的多個視角,在火車上和站台上反覆切,製造一種「即時感」和真實性,也在暗中加強影片故事的「重大性」(significance).

同時用延時攝影拍出火車的行進,開始製造時間上的壓力。之後就是站台上的忙亂擁擠,從多個視角呈現,包括低矮處拍攝的孩子的視角。一個亂字里孩子與母親不得相見,給觀眾的時間壓力一步步增大。

之後小孩背誦乘法口訣,一定是不順、不快和帶有磕巴的,為什麼?因為再那樣的壓力下,孩子本來就會這樣。但更重要的是,他的背誦會「浪費」與母親相適的幾十秒,讓母親沒有時間對他說出想說的話。

這些都是技術上的手段,在電影里屢見不鮮,陳可辛導演做的好的,是把這一切濃縮在五六分鐘里一氣呵成。

還有細節的力量。因為是南寧到哈爾濱的列車,所以才會需要那麼多天,列車員才不能見到孩子。如果細聽廣播,會知道故事所發生的地方是貴州的凱里。那個地方我多年前去過,京廣線上一個重要的樞紐,亂七八糟,我們當年還在這裡遭遇過在站台上搶乘客東西的小孩。那麼多年過去,雖然變化不小,但不會多麼整潔有序,「亂」這件事就顯得很正常。

此外還注意到:列車員與她的妹妹長得很像,說明casting做到位了,於是就會給人一種信服感,不至於讓觀眾為了二人的長相差異而「齣戲」。

所以一部好作品,儘管本質上是個廣告,還是有很多東西可學可看。《三分鐘》其實需要用電影的常識和視角去解讀,去了解為什麼它會讓人感動讓人淚目。有著名影評人Roger Ebert就說:「電影是製造同理心的機器」,做廣告的諸位,能從電影里學到「製造同理心」的三招兩式,其實都已受益非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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