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症候群

一.

最近劉苦發現了幾件怪事。

一是鎮上的女子高中拆遷。

他去老校址溜達,在一片廢墟的宿舍區撿到了許多娃娃。

都是細胳膊細腿的芭比娃娃,不是塑料材質的。摸起來滑膩柔軟。做工很糙。可能是掩埋在砂礫石頭下面變了形,她們蓬亂的頭髮與扭曲的五官十分詭異。

怪的是這些娃娃太多了,很難相信這種玩具能在女高中生之間風靡開來。

難道是一個女生攜帶大量的人偶娃娃上學?

二是劉苦越來越害怕迎來黃昏。

在面對巨大的落日徐徐下墜的時候,他有種說不上來的壓抑感和恐慌。

這幾年劉苦變得怪異了許多。

他一個人蜷縮在小屋子裡養成個愛好,就是從窗戶里看路邊的來往的人群。

看到夕陽西下之時,整個坡道被染上了一層朦朧的昏黃。世間似乎被定格於此,成了一張老舊色調的照片。

劉苦面對落日,看著街道上漸漸稀少的行人,不禁打了個哆嗦。

二.

劉苦前些日子出門,路過女高門口。正趕上下課,三五成群的女生嬉笑著走出校門。

劉苦慢悠悠地走在女孩們的後面,盯著她們擺動的長髮、乾淨的脖頸,白嫩的大腿。

在夕陽下,行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長。

她們迎著落日行走。或嬉笑或怒罵,豐盈的臉蛋、笑容洋溢的面龐;或漫步或奔跑,光滑圓潤的小腿、飛舞的裙擺。

這些女高中生從髮絲到腳趾都散發著青春的氣息。

劉苦有那麼一瞬間想狠狠地抱住一個女生,埋在她的脖子里聞聞她的體味。扒開校服,舔吮啃咬她的皮肉。

一定是軟糯彈牙的,有一點咸,因為浸潤著一絲汗香。

劉苦停下了腳步,他抬頭望著天。太陽已然變得血紅,沉得雲層都兜不住。

天邊晚霞瀰漫,如一層層摻了水的染料流淌進遠山的淡影中。

這座四面環山的小鎮暗淡下來。

劉苦匆匆地朝家的方向走去。

街道兩側的便利店、住宅都陷入了夕陽餘暉下中屋檐下的陰影里,黑漆漆看不見門裡。

三.

小鎮發生了失蹤案。

失蹤的女孩叫徐楠,是高二的學生。失蹤前沒有任何徵兆,像往常一樣,早晨出門上課,結果就再沒回寢室,已經三天了。

警察介入調查,排除了主動出走的可能,初步判斷徐楠應該是在學校外遭遇了意外。

一時間小鎮謠言四起,人心惶惶。

日落黃昏時的小鎮,街道上十分冷清。

劉苦依舊無所事事,他背著白天撿來的垃圾罐子。停在了樓道口。

樓道里蹲著一隻黑貓,青杏一樣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劉苦。在陰影里一動不動。

劉苦霎時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他感到一陣莫名的恐慌。

他開始覺得這個小鎮不正常。人們沉默的步伐,愈加陰沉的天色。有那麼几絲令人心慌。

劉苦感到一陣天旋地轉,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編製袋裡的易拉罐蹦躂出來。

那黑貓嘴裡叼著他從校舍廢墟撿來的娃娃,「嘎吱嘎吱」地嚼著。直到把皮咬爛。

四.

晨晨是徐楠的室友,兩人的關係一直很要好。上課、吃飯、甚至有時睡覺都擠在一起。

班主任吳老師反映這兩個孩子開學就在一塊,再沒交過其他朋友。

自從徐楠失蹤後,晨晨就請假回家了,整日躲在自己的房間里不願出門。

警察登門拜訪。

狹窄的房間里,床上坐著個女生,清秀的五官、纖細的腳踝。灑進屋內的陽光里靜靜漂浮著灰塵。

「小妹妹,能回答我們幾個問題嗎?」年輕的李警官盡量不給對方造成壓力。

晨晨緊緊環抱雙腿,點了點頭。

「你是徐楠最好的朋友,同學們都說你們兩個整天在一起,形影不離。23號當天她失蹤了,你見到徐楠的最後一面是怎樣的情景,她有沒有什麼反常的舉動,或者向你說過什麼?」

「我們兩個在上完最後一節課的時候,離開學校吃晚飯。然後...「晨晨哽咽了一下:」然後我們去了不遠處的河堤散步......」

李警官皺緊了眉頭。

晨晨的瞳孔猛然間縮小,她全身顫抖如篩糠。

「突然迎面走來一個很奇怪的人,很臟。背著一大袋垃圾。我感覺有點害怕,就拉著劉楠走。」

「然後呢?」

「然...然後「晨晨抓緊了頭髮,流下眼淚:」然後從後面衝出了一個人......啊!我記不清了!!!」

晨晨抖動著雙肩啜泣,她的臉沾滿了淚水鼻涕,在陽光下蒼白無比。

後來警察了解到,在失蹤案發生的當天傍晚,徐楠晨晨兩人在學校附近的橋下河堤處遭遇到了襲擊。晨晨跑掉了,但是徐楠則逃跑失敗。

正當李警官推開門準備離開晨晨家的時候,突然有一雙手從後面拽住了他。

猛地回頭,看見是滿臉淚痕的晨晨,她塞給了李警官一個東西。

他低頭一看,是一個造型怪異的人偶娃娃。

五.

警方隨即對那片河堤展開了調查。

結果在草叢深處發現了徐楠身上的內褲和一隻襪子,還有少量的頭髮及血污。

事到如今,徐楠已被初步斷為死亡。

黃昏日落,這座小城依舊平靜、溫和。

雜貨店的張大爺、送貨的小王、賣菜的劉叔......他們是否可能會殺害一個女高中生?

不,這小鎮上的人生活安樂,心地善良,年復一年的操勞著。實在無法想像身邊的這些普通人會是兇手,可是,兇手又是誰呢?

劉苦也在思索,他坐在窗里,手裡擺弄著被貓咬爛的娃娃,看著街道上來來往往的人。

殘陽如血,天地陷入昏沉。

突然「砰!砰!砰!」的砸門聲乍然響起。

劉苦被嚇得一個哆嗦,手裡的娃娃從手裡脫落。

門開的瞬間,屋子裡衝進了一堆人。

「啪!」冰冷的手銬銬住了劉苦。

「現在以強姦罪、故意殺人罪、逮捕你!」

六.

劉苦被逮進警局,他不足20平米的小屋子被徹底排查。

警察在臭氣熏天的瓶瓶罐罐里找出了好多個玩偶娃娃,外形與晨晨交給李警官的那個相差無幾。

這些娃娃都是手工扎制而成。

極其恐怖的是,經過檢測,這些娃娃的外表皮都是人類的皮膚組織,內骨架由手指與腳趾的骨頭支撐,頭髮也來源於人體毛髮。經過十分精細的打磨與縫製,浸泡、風乾就組裝成功了。

經DNA檢測,這些骨頭、皮肉正來自於失蹤的徐楠。

這些都是真正的「人皮娃娃。」

在晨晨的指認下,劉苦正是那個傍晚河堤下迎面走來的流浪漢。

不過,面對警察的審訊,劉苦除了嚇尿了褲子沒有任何交代。

他說這些娃娃是撿的,也不承認殺過人。

而且此人的言行舉止很不正常,智商方面也有些問題。

李警官嘬了口濃茶,揉著太陽穴深深地皺著眉頭。

在沒有實質性證據的情況下,還是不能給這個舉止瘋癲的犯罪嫌疑人定罪。

這時偵察部傳來好消息,在那條死者的內褲上提取到了少量精液。

「呵呵...」李警官的眉頭舒展開來:「裝瘋賣傻?化驗一下就知道了。」

幾天後,

檢測結果出爐,報告上清清楚楚寫著一行字:

犯罪嫌疑人精液與所提取精液並不完全匹配。

七.

吳起澤長了二十多歲,沒交過一個朋友。從小就陰沉悶郁的他少有人靠近。

他學習成績很好,單親,父親是鎮上高中的老師。

整日沉默的他對做手工十分著迷。父親很疼愛他,儘可能地滿足兒子一切需求。

吳起澤就經常在雙休日窩在家裡扎制人偶、木偶。

他的房間里擺滿了娃娃。四面牆上掛著各種各樣的人偶、面具。陰鬱的他只有在做成一隻人偶時才會咧開嘴嘿嘿地笑上兩聲。

他把製作精美的女性娃娃擺在桌上,褪下褲子,盯著人偶一下一下地擼動著生殖器。

房間里充斥著木屑,膠皮的碎渣和毛髮。

成百上千個人偶,瞪著無神的雙眼,被釘在牆上,吊在空中。她們盯著吳起澤,面無表情。

那天黃昏,吳起澤插著口袋走到橋下的河邊。

他喜歡日落之時出門。在人跡稀少的地方走上兩圈,盯著遠處人偶大小的行人,給自己靈感。

吳起澤在河堤處走著,遠處有個撿垃圾的流浪漢。

這時,他聽到了什麼聲音。

吳起澤蹲下去,將自己藏在草里。他撥開草一看,咽了口吐沫。

之見兩個女高中生在河岸邊摟在一起,她們在......接吻。

兩個女孩子吸吮著對方的嘴唇,舌頭在對方口腔里滑來滑去。

接著其中一個女生解開對方的襯衣扣子,將手伸了進去開始揉搓她的胸部。

她們忘情地親吻,細小的呻吟聲讓吳起澤血脈僨張。

此時此刻,他似乎看見兩個精美的、活的人偶。她們是這麼漂亮,這麼美好。

吳起澤盯著兩人不禁把手伸進了褲子里......

八.

劉苦最終無罪釋放,不過他被轉送到另一個監獄:精神病院。

他懼怕黃昏的癥狀已經上升到了新的高度。只要一看到落日,他就會顫抖,躲在角落裡哭泣,有時甚至持續一整晚。

醫生診斷他患上了「黃昏症候群」。又叫「黃昏綜合征」

表現為面對黃昏落日會出現精神紊亂、焦慮、亢奮等狀態。

劉苦在精神病院里依舊保持著自己的嗜好:安靜地看著窗外來往的人群。只不過一到傍晚,他就匆匆拉下窗帘,回到床上吃藥躺好。

那日落下的大道、陰影里的小鎮、瞪著朝你笑的女人、愈發陰沉的天色,讓劉苦心慌不已。

黃昏綜合症是什麼時候開始顯現的呢?

也許,他在很早以前就是個精神病患者了。

也許,他一直以精神病人的方式生活著。

九.

吳起澤在射精的一瞬間從草叢裡沖了出去。

他甩著生殖器,一把將一個女生摟住。

另外那個女孩一聲凄厲的尖叫,拔腿就跑。

吳起澤無暇顧及,常年做木工使他手臂無比有力。他狠狠地擒住女孩,從懷裡抽出一根銼刀。

這把磨木頭必不可少的工具他一直隨身攜帶。

吳起澤用銼刀抵住女孩的脖子:「別叫!再叫就捅死你。」

女孩就不敢再出聲。他感覺到懷裡溫熱柔軟的軀體瘋狂地顫抖,一陣熱流從她的裙子里泄出,順著大腿流到鞋子上。

吳起澤興奮的渾身發抖,他將女孩強姦之後殺害,並把屍體草草埋在了河邊。

然後匆忙回了家。

日落之後,吳起澤在濃重的夜色中又回來了。這次,是和他的父親一起。

吳起澤一到家就將此事告訴了父親。

父親聽說兒子殺人之後,經過短暫的震驚與恐懼之後,他幾乎不加思索就提出要幫他處理屍體,銷毀證據。

他太愛這個兒子,這個自己撫養到大的孩子,性格奇怪,不喜歡、不信任任何人,一直以來只深深依賴著自己。

在寒冷的月色下,父子倆一起將屍體重新挖了出來。

當父親看清這個死人五官的瞬間,直接跌坐在地上。

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兒子殺的人居然是自己班上的女同學!

他坐在泥水裡,淚流滿面。

沉默良久,他依舊控制著自己抖動的雙手,幫兒子將屍體抬進了汽車後備箱。

吳老師大學時期是學化學專業的,他相信自己定能把屍體毀滅的不留絲毫痕迹。

但是當他開始量兌硫酸、硝酸的時候,吳起澤卻阻止了他。

之間兒子抽動著嘴角,笑了笑:「我......能把她的手腳和她胸脯上的肉保存下來嗎?」

他直勾勾地盯著兒子,流下了冷汗。

第二天,吳起澤從房間里出來,遞給父親幾個人偶娃娃:

「爸爸,你把她們送給班上的同學吧。」

—— 完
推薦閱讀:

哈爾濱愛情故事「白011」

TAG:短篇小說 | 驚悚 | 人格障礙 |